51 行刺

“孟璃……”林雅喚他道。

“本官的名字也是你一個丫頭可以喚的?”孟璃質問道。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這樣對我?”林雅杏目略垂,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向福!”孟璃低着頭憤怒道。

“是。”向福忙從帳外進來,弓身道。

“快将這瘋婦拉出去!”

林雅駭然,他居然叫她瘋婦?

那一聲摯友難道都是假的嗎?心在似痛非痛間,像被鈍物刮撓着。

向福完全不明狀況地傻傻看着二人。

“難道你沒有聽到本官的吩咐嗎?”孟璃厲聲道。

“是。”向福連忙應聲,随後緊張地轉身對林雅說,“雅兒姑娘,請。”

林雅看了一眼正在低着頭的孟璃,轉身走出帳去,那杏目中的酸澀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雅出帳後,孟璃才擡起頭來,眼中竟滿是無奈與痛苦。

孟璃想到,此時,想必湛王的眼線已經走了吧,神情落寞地注視着帳簾,方才那丫頭出去的位置,一陣苦笑。她一定會責怪他,甚至會恨他吧?可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但是他為什麽心中是如此沉痛?

之所以說她通曉醫理,讓她戴罪立功,就是想讓她免受湛王的懲罰,她作為湛王的随侍,卻救了湛王一心想殺死的他,那懲罰自然是不會輕的。

而現在她懲罰已經免除,倘若再将她留在此地幫他,無疑于告訴湛王,那丫頭對湛王有二心,如此呵斥她,被湛王眼線看去,或許,那丫頭的日子還會好過一點。

他現在開始後悔了,他不該為了一己之私,探究更新醫術,而将那丫頭叫到自己帳中,讓她陷于如此危險的境地。他不該将她視為摯友,得到她舍命相救,生死以待。他不該……

林雅回帳後,若瑩和鄭氏已經在帳中等候她。

林雅自然是被若瑩關懷問候,而鄭氏則是責怪連連,惱她為何為了那與湛王對立的孟大人,而毀了自己的前程。

林雅自然是沒有将二人的話放在心上,自顧自地用烈酒将手上的傷口消毒,不方便處,若瑩便會動作輕柔地幫她。

終于盼到鄭氏停止了對她的喋喋不休,轉身出帳。

帳中只剩下她和若瑩二人。

“妹妹疼嗎?”若瑩關心道。

“不疼。”苦笑一聲。她現在着實不想說話,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個人靜靜地待着。

只有林雅知道,這烈酒蘸到傷口處時那種沙痛,完全抵不過心中的傷痛。

方才的她剛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卻如臨夢境,就連剛才孟璃對她的惡劣,她也覺得非常不真實,但此時的心痛卻又是如此真實。

“妹妹難道對那孟大人仍舊不死心嗎?”若瑩拿起紗布仔細為她包紮着,神态中寫滿了認真。

“姐姐此話何意?”林雅着實有些火大,方才孟璃那樣對她,本就有些傷心和煩郁,所以此時對若瑩言語中略帶不耐。

“在你回來之前,我已然聽說,你如何置生死于不顧,救下了那孟大人。”若瑩将林雅手上的紗布綁好後,一雙鳳目直視她的雙眼,“想必你當時已經知道王爺要對孟大人下殺手了,你卻仍然奮不顧身去救他,難道你就如此愛慕于他不成?”

“我都已經對你說了很多次了,我與孟璃,不,孟大人,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林雅語氣着實有些激動,說到最後,竟站了起來,狠狠瞪了一眼若瑩,踱步出帳。

而在若瑩看來,林雅此舉必定是被她說中心事後,惱羞成怒了,不覺中,若瑩心中有了自己的盤算。

林雅剛剛出帳,那堅挺的小鼻子就撞到一個堅實的胸膛上,頓時,痛的她眼淚奔流,右手反射性地捂上了鼻子。

她本來就略帶火氣,此時的疼痛,更是讓她急于要爆發出來,剛剛想要問候對方長輩,可待她看清來人時,又迅速将火氣吞了下去。

那來人不是衛洌又是誰?

林雅覺得兩人離的似乎有些近,剛剛想退後,卻被衛洌嫌惡的以右手食指點住她的腦門推開,林雅沒能站穩,向後退時險些摔倒。

林雅氣憤不已,卻也不敢發作。不禁想到,他如果嫌棄她的話,為什麽他自己不躲開?居然這樣推她,如推死物一般。

“不知王爺有何吩咐?”林雅低頭道。

“王爺令你今夜随侍。”說罷,轉身如疾風般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是。”林雅不知道為什麽衛洌沒有讓鄭氏代為通傳,而是直接來告知她。

昨日那湛王才想置她于死地,怎麽今日又傳她過去了?是改變主意,又想殺她了嗎?不會的,倘若要殺她,他何需親自動手?

林雅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将自己全身打理好,打算進了食,就奔湛王大帳走去。

半途遇到鄭氏,林雅就對鄭氏說了去處,鄭氏先是欣喜非常,随後板起臉給了林雅一記警告的眼神,那眼神中分明寫着,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一定要把握好機會。告別鄭氏,林雅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湛王大帳。

一路上,仍然是被人指指點點,林雅暗想,她剛回來,鄭氏和若瑩就知道了她在碎石臺的事,現在衆人議論紛紛,好像整個軍營大帳都知道了,看來這古代傳播消息的速度也不比現代差。

緩步走到湛王大帳前,林雅擡眼看了看站在帳外的衛洌,随後對着大帳弓身行禮道,“奴奉命侍王!”

衛洌示意她進去。

帳外天色已然變暗,外帳內更加幽暗,內帳已經燃起了微弱的燭光。那微弱燭光指引着林雅前行,腳步中盡寫着小心翼翼。

林雅眼神掃過書案旁的位置,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昨日被那大掌鉗制的驚魂瞬間,那死亡的訊號,仍然讓她心有餘悸。

不管她進這大帳內多少次,仍然覺得陰冷與神秘,或許這種陰冷與神秘本來就是它的主人所賦予的。

“王爺。”對于一個曾經對她痛下殺手的人,她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問自己,她恨嗎?可她似乎只有恐懼,恐懼這世間的一切,讓她總是戰戰兢兢,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事。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瀕臨死亡時的無助與膽怯。

帳內沒人應,這倒是林雅意料中的,那人不是一貫如此嗎?總是故意營造這種讓人緊張的氛圍。

林雅只是害怕他又像昨日一樣,給她突然來一個措手不及。

林雅掀開內帳薄簾,就看見越湛骁臉沖外側躺着,雙目閉着,臉上有着睜開眼時沒有的安逸與恬靜,這樣看起來,他也不是那麽可怕的人。

越湛骁上身未着衣物,因為是側躺,胸前肌肉更顯得格外壯觀,再看腹部六塊腹肌的線條赫然被一近五寸傷痕所破壞。

林雅想到,他這樣躺着難道不冷嗎?随後,她又撇了撇嘴,冷血的人,怎麽會覺得冷?

“王爺。”林雅又喚了他一聲,他仍然不應。

林雅不再理她,走近撥步床,在床旁站着,就這樣一站就過了半個時辰。

她前世在為病人做手術幾個小時也不會有所感覺,只不過做完後全身才有所酸痛,而現在,她什麽也不做,時間顯得過得非常慢,再加上騎馬救孟璃時,着實耗費了體力,腰和腿竟然酸痛了起來。

林雅一直糾結于要不要給他蓋上被子,以免着涼,畢竟她名義上是來伺候他的,倘若沾染上了風寒,怕也是要怪罪于她的。

那被子在床裏面,想要拿到的話必須越過他,她就不考慮了,可他的黑色長衫在木托之上,倒是可以給他蓋上。

最後,林雅終于決定做好自己的本分,拿來黑色長衫為他蓋上。

走近時,越湛骁的俊臉逐漸放大,林雅給他蓋上時,謹小慎微,生怕他醒了,可她卻沒有注意,她蓋好長衫起身後,越湛骁緊握的大掌略有放松。

林雅舒了口氣,看來他是睡熟了,自己索/性坐在拔步床的臺階上歇歇腳。

時間過得如此慢,恐怕她是要在這裏坐一宿了,林雅想到。

無聊時,林雅擡頭看看越湛骁,嘆息到,如此英俊的外表下,怎麽會有那樣一顆冷血的心,倘若他一直像這樣熟睡般給人祥适的感覺該有多好?

林雅狠狠搖了搖頭,她究竟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讓一個當權者祥适,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林雅收回心神,覺得微冷時,雙腿蜷縮,雙臂環抱着雙腿,将頭側放在膝蓋上,視線正好落在越湛骁的臉上。不管怎樣,他這張臉還是很養眼的,欣賞一下也無妨。

一切是那麽安靜,倘若接下來的日子都像現在這麽安靜該有多好。

林雅就這樣看着,看着,不覺上下眼皮打起架來,竟閉上眼睡了起來,但是她并沒有放松戒備地沉睡,因為她再清楚不過,這床/上的人究竟有多麽危險。

萬籁俱寂之時,突然,巨大的撕裂聲和木頭碎裂聲,将林雅吵醒,再看拔步床和內帳後壁上,俨然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已經星月可見。

越湛骁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将一把短刀拿在手中,俨然已經是備戰狀态。

一黑衣人突地從裂縫中沖了出來,速度十分驚人,一切發生的太快,如白駒過隙,林雅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越湛骁便與那黑衣人在床/上交戰起來。

片刻間,衛洌應聲而入,卻因床/上空間過小,衛洌根本無從插手。只怕是黑衣人已然算計好,讓越湛骁孤立無援。

直到聽見那短刀與利劍相互接觸的刺耳摩擦聲,才讓林雅反應過來。

黑衣人一記猛力,劍直沖着越湛骁的喉嚨刺了過來。

越湛骁輕松一閃,身子略低,躲過黑衣人致命的一擊,拿着短刀的右手朝着黑衣人的腹部猛刺,黑衣人沒有料到他的必殺技被越湛骁輕松躲開,慌忙一個退後,躲開越湛骁短刀的攻擊。

林雅無暇顧及越湛骁揮舞短刀時英勇氣概的潇灑姿勢,滾爬着下了拔步床的臺階,甚為狼狽,逃命要緊。

黑衣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算好将交手的地點選在狹小空間內,如此,就算一衆侍衛到齊,也根本無從插手。

二人以命相搏時,黑衣人分散的劍氣直逼林雅,卻被越湛骁擋了下來,而林雅自然是不知道的。

黑衣人屢次功擊越湛骁,均不能成功,毫無破綻,便想用計,分散開越湛骁的注意力,見越湛骁有護林雅之意,便将劍直指林雅,想要聲東擊西,引開越湛骁,以備逃跑,想罷,一個閃身直刺向林雅。

這些林雅自然是不知道的,待那刀與劍尖厲恐怖的摩擦聲暫停時,林雅轉過頭想一探究竟,就見,黑衣人的劍尖已近在她鼻尖咫尺,而在劍上赫然有一只大手已然用血肉之軀,生生将黑衣人的劍緊緊攥住,鮮血頓時順着劍流滴出,滴到了林雅的鼻尖上。

那大手的主人不是越湛骁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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