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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雙不敢置信的眼睛盯着青雁, 這些目光讓青雁覺得像針紮一樣難受。偏偏面對面前的段無錯,已讓青雁毫無招架之力。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像被火燎似的。她哪裏還有精力顧及旁人一道道複雜的目光。

蘇如澈的目光緊緊凝在段無錯和青雁交握的手上, 如膠一般挪不開。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直到後來段無錯離開,她才發現她攥帕子太過用力,最喜歡的小指指甲不知何時已磕斷。

段無錯就那樣走了, 甚至沒等青雁說出反駁的話,也沒等小花園裏的莺莺燕燕們反映過來。

半晌,青雁握着沉甸甸的鑰匙坐下來。而落在她身上的各種探究目光卻還沒有移開。

程木槿最先開口:“恭喜公主。”

青雁回過神來,目光輕飄飄游過在座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她慢慢彎起眼睛笑起來, 說:“還是未知數呢。”

黑臉姑娘翻了個白眼,才說:“那可真是奇了怪了。還是未知數,就将湛王府修葺的任務交給你,這是将公主當成什麽人了?莫不是奴仆, 或者匠工。”

青雁一臉無辜的小模樣。她眨眨眼,驚訝地說:“我也不知道呀。這位姐姐若是也想知道, 還請這位姐姐去問了湛王, 再來告訴我。那簡直是要感激不盡。”

黑臉姑娘嘴角抽了抽。讓她跑過去問段無錯?她還小, 并不嫌命長。她連語氣都懶得掩飾, 直接陰陽怪氣地說:“我和湛王是什麽關系?公主和湛王是什麽關系?我恐怕不方便去問, 還是應當公主自己去問。”

青雁過分幹淨的眸子讓她的眉眼瞧上去單純極了。她乖巧地搖搖頭,溫溫柔柔地說話:“我不敢。”

黑臉姑娘一窒,舌頭打了結,半晌也不知道再怎麽接話。只得在心裏罵青雁一句——最會裝傻。

單芊月好奇地打量着青雁。

陶寧心随手指了一盆水仙花, 誇贊好看。将話題引到了花卉上。小花園裏詭異的氣氛慢慢得到緩解,大家的話題和目光也終于逐漸從青雁身上移開。

青雁面上不顯,在心裏悄悄松了口氣。

她心裏因段無錯慌得七上八下,可面對別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她只能硬着頭皮裝出波瀾不驚的樣子來。她從小就知道不能讓人看笑話的道理。

她強打起精神跟随旁人的話題,心裏卻始終在走神。想手中這串沉甸甸的鑰匙,想段無錯,想未來的打算。

蘇如澈作為主人一直很沉默。甚至沒過多久,她找了個借口,将諸位姑娘留在這小花園裏,先一步離開。她腳步一轉,轉進一間狹小的花室。

程霁翹着二郎腿坐在一盆玉蘭前,手指擺弄着玉蘭。

蘇如澈立在門口望着他,說:“今日你親眼見到了花朝公主,她的容貌是不是比畫卷上還要美上幾分?我沒騙你吧。”

程霁起身,走到窗前挑開垂簾,眯着眼睛去看遠處花園裏的青雁。

蘇如澈克制着心裏的瘋狂仇恨和嫉妒。她問:“程公子覺得如何?可合你的胃口?”

程霁嗤笑了一聲,道:“這花朝公主究竟怎麽得罪你了?”

“這便不需要程公子多問了。”

“小爺本來懶得管。不過你撒謊。”他轉過頭斜眼看向蘇如澈,“你說她和珉王?今日來的分明是湛王。啧,若不是我今日過來,也看不到這一幕。”

蘇如澈也不慌,她輕笑着,悠悠道:“怎麽,程公子只敢從傻子手裏搶女人,不敢從湛王手裏搶女人?”

她看向他的目光噙着輕視嘲意。

程霁雙手抱胸,手指快速點着上臂。一對眸子眯起來,飛快算計着。

蘇如澈也不急,慢悠悠地說:“其實我也沒騙你什麽。這花朝公主腦子不大好用,是自己想嫁給珉王。你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問她她想嫁給誰。”

程霁還是沒說話。

蘇如澈不能離開賓客太久,又深知對待程霁急躁催促并沒有用。她只能說:“程公子自己看着辦吧。”

而後快步走出花室。

她回到小花園沒多久,青雁就找了個借口告辭。蘇如澈的目光落在青雁手裏的那串鑰匙上,心裏咬牙切齒,面上還要裝出天真少女的模樣,甜甜地喊着姐姐。她目送青雁離開,身邊的姑娘小聲說:“這個花朝公主其實也不錯。性子軟軟的,又溫柔又大方,不記仇不争辯。而且的确是很好看呀。這麽漂亮的一張小臉蛋,說起話來的時候彎着眼睛甜甜笑着。不管是看着她的笑臉,還是聽着她軟糯的聲音,都讓人覺得心情變好了呢……”

蘇如澈收了笑,眸色一點點冷下去。

青雁回到別宮,快步走進寝屋,将手中沉甸甸的鑰匙扔到床上去。她攤開雙手,這才發現過分用力攥着鑰匙太久,堅硬的鑰匙将她柔軟的手心磕出了幾道紅印子。她用拇指揉搓着,忽然哼唧了一聲。

聞溪無奈看她,說:“看來……這事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咚咚咚——”

侍衛敲門,聞溪開門詢問。

侍衛立在門口,禀告:“有一個老人家自稱是湛王府的管家,來拜見公主詢問修葺之事。”

青雁閉着眼睛趴在桌子上,裝死。

她又忽然睜開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她一下子站起來,冷着臉說:“走,往康王府走一趟。”

“這次又要用什麽借口?”聞溪問。

“什麽借口也不用。哼,我就是去找那毛和尚!”

侍衛還立在外面,聞溪只好規矩地彎了彎膝,恭敬應一聲“是”。

去康王府的馬車上,聞溪問:“你又想做什麽?可別再弄巧成拙。”

“我有分寸。”

青雁這樣說着,可是誰都能看出來她緊緊抿着軟唇,一副氣嘟嘟的小模樣。她掀開車側帷幔,朝軒榥外望去。

別宮距離皇宮不遠,往康王府去的路上,要經過皇宮的西門。她掀開帷幔時,剛好看見一隊宮人從西門出來。

她本要放下帷幔,卻不由被一個身影引去了目光。

“長柏?”

馬車轉彎,看不見那隊人影了。

青雁放下帷幔,輕輕搖頭。怎麽可能是長柏呢?長柏分明遠在千裏之外的湛沅州。斷然不可能出現在京都,更不可能進宮做了太監。

她揉了揉眼睛,喃喃抱怨:“聞溪姐姐,那藥傷眼睛。不僅總是又澀又疼,還眼花了呢……”

聞溪心下一沉,趕忙去瞧青雁的眼睛。雖說那藥的确傷眼,有極重的副作用。可不該這麽快才對。

“可疼?”

“倒也不疼,好像沒什麽了。”青雁翹着唇角笑起來。只是她摸了摸肚子,有點後悔出來得太急,忘了吃些東西。去興元王府時,要顧慮着吃相,又滿腹心思,本就吃的很少。于是,她現在餓了……

長柏今日出宮是領了旨辦事的。他停下腳步,側首望向轉了方向的馬車。

“那是京中哪位貴人的車駕?”他問。

守門的侍衛看了一眼,說道:“陶國來和親的花朝公主。大概又是去康王府找湛王。嘿嘿,這公主主動得很。”

長柏看他一眼,侍衛頓覺失言,低下頭去。

長柏收回目光,長長的眼睫低垂,映在皙白的肌膚上。他揮了揮手,帶着一隊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青雁到了康王府,沒有像往常那樣先去尋康王妃,而是在仆人驚訝的目光中,直接往段無錯的住處去。

段無錯在吃飯。

青雁攥了攥裙角,鼓起勇氣走到段無錯面前,嚴肅地說:“我想與你談談。”

段無錯連眼皮都沒擡,慢條斯理地挽袖斟湯。

青雁擰着眉,說道:“我主動靠近你,做出讨好你的樣子,都是假的。我一點都不想嫁給你。”

聞溪猛地擡頭,驚愕地看向青雁。

青雁小心翼翼地又朝段無錯往前挪了挪,低頭看向他。她抿了抿唇,像小孩子做檢讨一樣小聲說:“是我自以為是,我以為越是這樣越能惹殿下的嫌惡,然後殿下就會主動拒了這門婚事。可是……可是……”

她使勁兒低着頭,垂在身側的一雙小手摳着柔軟的裙料。

“可是我演的不夠好,被殿下一眼看透了……”

青雁的聲音又嗡又悶,帶着一點小小的委屈。

“來的馬車上,我還在氣惱地想對策。想着再怎麽騙你……”青雁洩氣地嘆了口氣,“可是我腦子笨,已經想不到什麽好法子了……”

段無錯這才撩起眼皮看她。

青雁身量纖細,嬌嬌小小的,本就像個小孩子。此時低着頭,更像犯了錯的小孩子手足無措的委屈模樣。

一雙無處安放的小手更襯出她的慌亂。

青雁擡起眼睛偷偷去看段無錯,發現段無錯正審視着她。對上他目光的那一剎那,她趕忙低下頭,纖細的肩膀跟着縮了縮。

青雁再不敢擡頭,小聲說:“我都已經坦白交代了,殿下能不能放過我……”

半晌,她也沒聽到回答。

她不得不再次偷偷去看段無錯,見他在不緊不慢地吃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她說話。是她聲音太小了嗎?可是小聲才顯得更像那麽回事呀。

她絞盡腦汁,一計不行再換一計。

她驚訝地問:“殿下,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段無錯目色柔和,他溫和開口:“喜不喜歡上,要上過才知道。”

青雁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驚得一不小心咬了舌尖尖。疼。

段無錯放下湯盅,道:“公主以為自己弄巧成拙,因太多人想嫁我而你偏不想,所以獨特的你反倒吸引了我的興趣,才使貧僧非要娶你。”

難道不是嗎?——青雁這般想着,卻沒問出口。

“選你,是因為你這張臉尚可入眼。”

青雁忽地睜大了眼睛,眸子裏的驚愕浮跳。

隔着一張玉桌,青雁僵僵望着段無錯。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的小九九也敲不起算盤。青雁遲鈍想到那次段無錯趁月而來,他張開雙臂用長袍裹住她水下的身子,然後擡起她的臉。他說,為了看臉。

是了,他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明白。

初春的微風拂面,帶着些許涼爽。

半晌,青雁視線一點點下移,落在段無錯的手指。他拿了一塊荷釀酥,優雅送入口中。

瞧上去就很酥軟的荷瓣間有着絲絲縷縷的青色甜汁。和她以前吃過的荷釀酥不太一樣。

好像很好吃的樣……

青雁眼巴巴望着被咬去一口的荷釀酥,小肚子适時叫起來。

咕嚕。

作者有話要說:  青雁:呸,這花和尚還是個顏狗!

·

這章是補昨天的,今晚還有一章。

這章也有紅包掉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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