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藥物更改性別？”陸行書挑了挑眉，他無法相信從夏辰口中所說的一切。

“也不能這樣說，因為白溪沒有長出Omega腺體，但他的身體有發情期，而且會散發比一般Omega更加濃郁的信息素。我看到他的後頸處有很多咬痕，不過他沒有Omega腺體，是無法被标記的。正因此，他才沒有徹底瘋了，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Alpha的信息素。”

被如此多的Alpha共同标記的Omega，不僅精神會崩潰，Omega腺體也會出問題，有的嚴重致死。幸虧白溪沒有Omega腺體，夏辰也仔細檢查過了，他後頸上的咬痕屬于會消退的傷口，如果細細觀察，就會發現在這之前，他已經被咬過無數次。雪白的肌膚上，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咬痕暴露着這一切慘無人道的虐行。

“這種藥物不僅能改變一個人的膚色，容貌……簡單的說，它能使人的長相漸漸偏于Omega群種。”他拿出做好的信息報告遞給陸行書，“我把從他口中得知的，所有關于那個組織的情報都寫下來了。還有，我希望陸将軍能盡快将我和白溪送回軍隊，我需要楊博士的幫助。”

這種藥物能改變一個人的信息素，并且是永久性的，不知道會不會存在巨大的副作用。他必須盡快回去，利用軍隊醫用樓裏面先進的儀器來進行分析檢查，确保白溪沒有性命之憂。

“我也要和你一起回去。”陸行書潦潦幾下翻看了信息報告，夏辰的字寫的很漂亮。

“嗯？”

“我受了傷，不方便偵查，幾個少尉經驗又尚淺，況且那天我們已經打草驚蛇。後面再去，發現整個基地一夜之間都成了空殼。今早首都給我消息，進一步的調查他們會接手，讓我待命。”陸行書走路還有些跛，他沒有去房間看一眼白溪，反倒是對着夏辰緩和了聲色，“這次的信息很重要，多虧了你。”

夏辰想，那得多虧小風忘帶了作業本。

但又想，管他呢，反正陸行書誇了自己，心中美滋滋。

李北北得知夏辰回來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清晨，他換了工作服去上班，發現李克坐在實驗室門口的休息椅上，張着嘴巴呼呼大睡。頭發也像是幾天沒洗，油膩膩的全并在一塊，大概是通宵了？李北北上去踹了他一腳，用力不大，卻把李克吓醒了。

渾渾噩噩的李克一震，反應過來後，抽起自己口袋裏的一卷試驗單就往李北北胳膊上打。

“我一個晚上沒睡，你還折騰我！還折騰我！”李克一副要氣哭的樣子。

“男子漢大丈夫！一個晚上不睡就鬧變扭，我看以後哪個Beta姑娘誰願意嫁給你！”李北北一邊躲一邊嘴賤，嘻嘻哈哈的和李克鬧，一個轉身就撞到了肖鳴身上。肖鳴的胸膛很結實，李北北又矮，一張臉親密無間地撞了上去，疼的半天沒回過神來。

肖鳴扶住暈乎乎的李北北，面不改色：“李醫生，檢驗結果出來了嗎？”

李克已經清醒了不少：“出來了，楊博士和夏辰還在裏面商量，您直接進去就行。”

Advertisement

聽到夏辰的名字，李北北愣了愣：“夏辰回來了？什麽時候？”

“昨天晚上。”回答他的是肖鳴。

李北北摸摸自己的鼻子，自己個子太矮得仰頭看190的肖鳴。他唔了一聲，讓開了道讓肖鳴走，輕輕嘀咕一聲：“鼻子都撞扁了。”結果話音剛落，沒走幾步的肖鳴又轉身過來，捏住了李北北的下巴稍稍往上一擡，盯着他的鼻子左右看了看，看的李北北臉都要紅了。

确定他的鼻子沒事後，肖鳴才松手，轉身快步進了實驗室。

李北北和李克同時呆滞了一會兒，随後，李克捂着嘴笑個不停：“這個肖副将，一板一眼還真是出了名的。你那鼻子鋼筋似得……哎卧槽，李北北你還踹上瘾了啊！”李克蹲下身揉着自己的小腿，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鼻子才鋼筋。”李北北哼唧唧，踏着步子哼着歌去工作，帶着點小嘚瑟。

夏辰回來了，他今天得弄點好吃的，才沒工夫和李克瞎比比。

只是李北北這頓‘接風宴’，夏辰今天是沒心情吃了。他拿着檢驗報告，對比了許多數據，在電腦上搜索了很多案例，甚至連十幾年前的新聞都調出來看。末了，他打印了這章新聞報告，和手裏的資料整理到一起交給肖鳴。

可想了想，他還是說：“還是我自己去找陸将軍報告吧。”

夏辰神色凝重，很少有這樣愁眉不展的時候。楊舒也嘆了口氣，面色不佳。兩人一個晚上沒睡，對比了很多數據，還是楊舒先一步斷定下來。這個更改信息素的藥物，正是十幾年前被劃為違規禁藥的PCI-1。

一直以來，世界上就有許多Beta想成為稀有的Omega，也有許多Omega想成為平凡的Beta。誰都有難言之隐，并不是每一個人生來就喜歡自己的群體性別。

所以地下市場開始流行買賣一種更改信息素的抑制劑，它可以使Beta散發出Omega的甜美，也能使Omega壓制住所有信息素變成普通的Beta。雖然都只是暫時性的，但所有人都願意花高價購買。它像暗流一樣，被人知曉，卻無人阻止，在那條名為欲望的河流裏越淌越大。

直至有很多人因為這個抑制劑喪命，國家才高度重視這件事。

當時出事的抑制劑，正是将Beta變成擁有Omega信息素群體的PCI-1。每一個用過此抑制劑的Beta，都在半年後，血脈枯竭而死。PCI-1強制更改人體血液中的信息素，導致人的身體提早進入萎縮老化環節，最後如枯葉一般粉粹死亡。

夏辰打的特殊抑制劑也出于PCI-1的分支流藥物，只是它經過稀釋和完善，已經和市面普通的抑制劑一樣無害，但又能暫時性的完全覆蓋Omega的信息素。可惜，因為PCI-1的負面影響太過龐大，又加上許多Omega因此不願意再接受匹配，導致國家繁育優秀Alpha後代的步伐變緩。于是趁着PCI-1的遭難性醜聞爆發，國家連同禁止了所有PCI-1的分支流藥物抑制劑。

PCI-1從此消失于人們的視線中，只有極少數人還能買到它，都是天價。

而夏辰的那些抑制劑要感謝自己的Omega爸爸傅言哲，傅言哲在年輕時，曾大批量購買這種特殊抑制劑使用。後面結婚生子，就将抑制劑保存在冰庫中，延長了它的保質期。

白溪身上的PCI-1，是經過改良的。它不再是暫時性的抑制劑，而是要成為永久性的更改劑。現在，白溪從信息素上來講，是一個徹徹底底的Omega。但從身體的構造上來說，他還是一個Beta。從血液分析和白溪的自述中，夏辰得知他是在兩年前就被強制性打入了改良過的PCI-1。

曾經的PCI-1能使人在半年內老化，如今的PCI-1卻已經進化至潛伏期未知。白溪的各項指标都很差，精神也因此受影響，楊舒認為白溪的情況不太樂觀。徹底更改一個人與生俱來的信息素，PCI-1的副作用可想而知。

PCI-1的研究進化之間，究竟用了多少個活體實驗？夏辰不敢想象。

更可怕的是，白溪其實也參與其中。

他是PCI-1研究室中的唯一一名Beta醫生，這是他在神智清醒的時候自己說的，因為忍受不了組織的殘忍，呆了一年後打算離開。卻被組織當做了新一批的試驗品，并且遭遇了許多非人的待遇。他的手臂上有許多針眼，作為活體實驗，白溪已經被試驗了不止一次。

能活到今天，實屬運氣。

“當初國家禁止PCI-1的時候，創造它的醫生消失了，這名醫生的豪宅也被一場莫名的大火燒毀，所以禁藥的配方都化為灰燼。”陸行書沒有料到一次普通的任務，能勾出如此大的一個漩渦。也不知道麻煩還是運氣，這事兒就這麽攤到他頭上了。并且，本想把小醫生置身事外，卻不想小醫生成了這條主線的發展人。陸行書确實是頭疼的，他試着把小醫生換掉，但白溪除了小醫生，對誰都緘默不語，要麽瘋言瘋語。

夏辰看了一眼略有所思的陸行書：“所以你覺得是這個醫生做了這一切？确實，當初PCI-1讓他狠狠大賺了一筆，那些錢很早就流到了國外，國家無法追回凍結。”

陸行書把這名醫生的資料調出來都看過，他雖然是一名醫科天才，卻在很多事情上不太有頭腦：“我覺得應該有人在幫他，不然以他的手法，很難無聲無息的在這些年裏撐起這麽大一個組織。”

不排除是有暗流中的組織介入了這次實驗，且一手操控了全局。

“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你忙了一宿，去休息吧。”昨晚陸行書幫不上忙，早早地就休息了，但今天氣色依然不好。他小腿上的傷口有些化膿，這兩天太忙忘記換藥，剛才正想自己換時，夏辰就來了。

他想支開夏辰，免得小醫生又生氣。

可惜夏辰是個擰脾氣，他說：“你傷口給我看一下，我看一下就走。”

陸行書猶猶豫豫，夏辰心裏大概猜到了一二，只得無奈道：“給我看看。”

“你有時候太較真。”陸行書尴尬地咳了咳，自主地卷起褲子，“這種毒蟲子我以前也不是沒被咬過，化膿也不打緊。”

夏辰沒理他，安安靜靜地拿來藥和紗布，陸行書見了，讪讪道：“夏醫生，我自己來就行，你回去休息吧，一晚上沒睡了。”

“我不困。”他頂着眼袋，蹲下身伸手揭開陸行書小腿上包着的紗布，裏側粘黏着些許潰爛的皮肉，他扯的很小心，生怕弄疼陸行書。但陸行書不以為然，讓夏辰不用這麽當心，還自己爽快地扯掉了紗布。

不巧的是，這次的傷口比較嚴重，這一扯，讓陸行書不禁‘呲’地喊了聲痛。方才的豪爽瞬間變成了後悔，夏辰聽了撲哧一下笑出聲。陸行書平時穩重，堪比老幹部，方才那樣子，像極了十三年前的少年陸行書。別人當兵，打着摔着都不喊疼，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有那個少年陸行書，動不動就喊疼，哼哼唧唧的。他什麽任務都敢拼了命的上，腦袋瓜子又聰明機靈，身手也不錯，就一個毛病，和他同期的軍友都知道。陸行書怕疼，特別能喊。

夏辰年少時見識過，覺得非常可愛，現在也這麽覺得。

陸行書升了軍銜做了将軍後，一直把自己的形象端的很正。以往在軍校時的那種張狂和誇張，也都收斂的差不多了。今天一個不小心，就表露了一下。他感到難為情，幹笑道：“傷口貌似挺嚴重的，沒想到這麽疼，夏醫生見笑了。”

“我沒笑。”夏辰稍稍仰頭，抿起嘴角，有點甜。

這明明就是在笑。陸行書想，行吧，沒面子就沒面子了，誰叫他是醫生。

“陸将軍，我近看怎麽覺得你眼圈有點黑？”又被小醫生揪住了一點。

陸行書拿了藥遞給夏辰，不在意道：“最近睡眠不太好。”

手機也不适時宜地響起來，陸行書與家裏的私人電話一般都用自己的手機，他擺了擺手，接起。聽了一會後，對夏辰說：“夏醫生，稍等，我接個電話。”說着，起身進了辦公室內側的休息室，關上了門。

夏辰就坐在沙發上等他，腦子渾渾噩噩的，從遇到白溪起，就一直處于一個忙碌的狀态。一路奔波回了這兒，期間還得照料白溪，幾乎沒怎麽休息過。一回到軍隊，他馬不停蹄的和楊舒進了實驗室，抽取了白溪的血液做各種檢測檢驗。

一個晚上，愣是把很多需要幾天時間做的事情都搞定了，也讓陸行書看到了他的能力。說不累是不可能的，夏辰靠在沙發上，恍恍惚惚的邊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邊等陸行書出來。可左等右等，陸行書的電話打的可真慢。

他打了個哈欠，眼睛發糊。可能是這沙發太舒服了，也可能是陸行書方才給他泡的茶聞着很香，辦公室打着暖氣，令人再也撐不住了。

等陸行書從休息室出來時，看到是已經睡着了的夏辰。他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緊閉的眼睛上睫毛微顫，呼吸緩長，睡得很深。陸行書搖搖頭，不知該說什麽。還說不困呢，這才多久就睡着了。他只能自己給自己上藥包紮，時不時地還往夏辰那看一眼，看一次笑一次。

陸行書想拿毯子給夏辰蓋一蓋，又覺得有人進來看到影響不好。索性一把抱起了夏辰想将他放到休息室，這是他第二次橫抱夏辰。只不過幾天時間，他覺得夏辰輕減了不少，也許是太勞累了。陸行書打算之後給夏辰放個帶薪假，讓他回一趟首都休息休息。

而又一次感受到陸行書的信息素的夏辰，睡夢中迷迷糊糊地湊了上去，抱緊了陸行書的脖子，親昵含糊地喊：“陸行書。”

“嗯？”陸行書的聲音低沉，緩緩落入夏辰的夢中。得到回應的夏辰兀自輕笑，微微吐氣，嘴唇輕觸在陸行書的脖頸上，依然是熟睡的狀态。陸行書納悶，耳後卻有些發紅，小醫生一睡着就奇奇怪怪的，喜歡貼着人，也纏人，讓人怪不自在的，他嘀咕，“又說夢話呢？”

夏辰沒回他。

還真是說夢話，陸行書笑起來。

恰巧，肖鳴來找他。夏辰剛才進來的時候沒關好門，門是虛掩着的。肖鳴一敲就開了，然後看到這一幕。平時不茍言笑的陸将軍此時此刻正面帶春風般的笑容，公主抱着夏醫生，兩人動作十分親密，使得肖鳴猶豫了一秒。

随後：“打擾了，将軍。”他關上了門，匆匆離開，打算兩個小時之後再來做報告。

陸行書的笑容僵持在臉上。

喂，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