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首都邊沿,南面的一個地下倉庫。

約莫六十多歲年紀的男人佝偻着背脊,坐在沙發上,他點了一支煙,緩緩地抽了兩口,繼而撚滅在茶幾上。他的臉色不大好,眼睛微眯成細縫,吐出的煙霧将四周熏染。南木走進來時,厭惡地捂住了鼻口。

“不是讓你留在首都麽?”抽着煙的男人睜開那雙暗沉陰晦的眸子,目光狹狹地望向南木。

“肖鳴發現我了。”南木如實回答。

“哦——”南盛拉長音色,笑了笑。近年來,他的腿不大方便,需要拄着拐杖。他拖曳着步子踱到南木身前,舉起拐杖就重重地敲在了南木的腰側。南木頓時跪坐在地上,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腦。南盛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倉庫中,“你和你爸爸一樣,不中用。陸家你攀不上,就不要強求。你以為你給陸家寄人頭的事情萬無一失嗎?蠢貨。”

南木擡頭,陰冷着視線。

“你的暴露,會害死首都所有的眼線。這塊地方我們待不下去了,明天走水路,離開這裏。”南盛讓身側的兩個下屬去準備起來。

可好半天,那兩個下屬也沒動身。南盛不耐地回過身去,卻見他們把槍抵在了他的胸口。一名下屬過去扶起了南木,恭敬地詢問:“您沒事吧?”

南木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南盛不免心驚,難不成他已經偷梁換柱,把他手下的人都收攏了。

“您一向冷血,不會拉攏人心。除了給錢,您什麽也不會。我就和您不一樣了,我既有錢,又比您多了那麽一絲人情味。”南木揮了揮手,讓下屬退下。然後他接過下屬遞過來的槍,迅速打在南盛的大腿上。

随着撕裂的慘叫聲,南盛狼狽地倒在地上。

南木早就想反了,只是沒有适合的時機。這些年,他一步步地在南盛眼皮底下搞小動作,南盛根本沒有發現。他以為自己很聰明,卻不想最要緊的關頭,他卻紮紮實實地蠢了一把。南木走過去,一腳踩在他方才拿着拐杖的手上,用力碾了碾。

“如果你今天不打我,我或許心情好,還能多留你幾天。畢竟,你也算是養育我長大的父親不是嗎?”南木輕輕笑道,“你用我來控制文哲的時候就該想到,你會有這一天的。”

“小南……小南,我好歹也算是你父親,我和你爸爸……”南盛死到臨頭,想求饒。

南木舉起槍朝着他另一條腿又是一擊:“別提我爸爸!你不配!你這個垃圾!”

他的聲音顫抖,無措,甚至是癫狂:“是你們害死他的!是你和那個毒婦害死他的!是你們和傅家一起害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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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不斷響起,南盛的胸口都是一個個的血窟窿。

滿地的鮮血從南盛已經斷了氣的屍體中不斷溢出,浸濕了幹燥的水泥地。下屬冷靜地從南木手中收回槍,用手巾替他擦了擦。南木微微喘着氣,恢複了面無表情的狀态。

“收拾一下,先別讓文哲知道。”

他終于報仇了。

滿十五歲那年,南木把南夫人親手推進了別墅的池塘中,他也縱深一躍。和她一起沉浸在池水中,用力将她的腦袋按了下去。在學校報的游泳課終于派上了用場,他很開心。這個惡毒的女人,瘋狂地掙紮着肥胖的軀體,像一條蠕動的蟲子,最後一點一點沒了氣息。

她的身體僵直,又像一只醜陋的落水狗,猙獰着最後一丁點兒表情。

南木渾身都濕了,爬上岸時,南盛正高高在上地看着他。那目光,像在看一條狗,南木畢生難忘。

“收拾幹淨。”南盛只開口說了這一句話,轉身離開。

南木就把南夫人從水裏拖上來,在花園中挖了個坑将她埋了。他的力氣很小,挖一個深坑得花很久的時間。傭人馬上就會休假回來,他得在這之前完成這一切。夏天很悶熱,南夫人的屍身很快就開始發臭,南木加快了挖坑的速度,将她埋嚴實了。

松動的土壤很适合種些什麽,他就去花店買了月季的種子,播撒在上面。可那一塊始終沒開出過什麽花,種子也沒有發芽。也許是因為播種的時節不對,也或許是他根本不會種花。

他太累了,大病了一場。

陸行書和陸夫人來看他,坐在他的床邊,陪着他說了一會兒話。

其實陸行書不知道的是,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和陸夫人來看過南木,誰都不大在意南木。

“南夫人一定會逢兇化吉,你不要太擔心,趕緊好起來。”陸夫人只以為南夫人只是失蹤了,好心安慰着沒有母親照顧的南木。

南木吶吶,躺在床上細細地想,想着那個毒婦在土壤裏不知道爛透了沒,他種的月季什麽時候會開。

通緝令讓南木和文哲寸步難行,南家徹底被陸行書端空。知道南家已經藏不住了,張助理為了自保減刑,一五一十地把文哲與南家所有的合作都招供了。除了些許逃跑的罪犯和南木文哲等人,其餘人全部在張助理的協助下捕獲。

這個案件引起了國內很大的轟動,幾乎每一個新聞臺都在播報。

陸行書的軍銜又添了一顆星,陸家近日來也收不到不少賀禮。夏辰在送禮的名單裏看到不少曾經跟着傅家繞的人,如今兜了一個圈又到了他眼前。

陸行書從他手裏抽走了名單,丢到了一旁的辦公桌上:“在意嗎?”

“我比較在意我們的婚禮什麽時候進行。”夏辰抱住陸行書的腰,仰頭,眼底有星星,“我想到時候不要喊太多人,我不喜歡太吵鬧。”

陸行書親了親他的額頭,将他擁在懷裏,寵溺着沉聲:“都聽你的。”

“你把我喊來書房到底是要幹嘛?”夏辰抿着唇角,甜蜜道,“就為了這樣抱抱我嗎?”

“何止。”

陸行書攬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放到辦公桌上,随機腰身擠進夏辰的兩腿之間。貼近的氣息炙熱,他單手支撐着桌面,一手撫着夏辰的臉,厮磨着:“巴不得現在就脫光你,占着你一晚上,省的那兩個小家夥霸占着你。”

赤裸裸的話語讓夏辰耳後一熱,卻也盡情吻上陸行書的唇:“我也是。”

“那我們……”陸行書心中燥熱,手已經放到了夏辰的大腿。

“我們等孩子睡了吧,最近他們太粘我,看不到我會哭。”夏辰連忙阻止他,緊張道。

陸行書‘噗嗤’笑出聲,也停下了逗弄夏辰的動作,收了收玩鬧的語氣:“行了,看你擔心的。”

夏辰紅了臉,瞪他。

“把你喊過來是想告訴你,文哲如果被捕一定是死刑。”陸行書抱起夏辰,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兩個人的重量讓沙發椅下沉了許多。

“沒有辦法改無期嗎?”

“沒辦法,除非他現在自首。”陸行書想過很多方法,但鐵證如山,就算他官職壓人,也壓不過法律。硬對着來,對他自己的職位和陸家都不利。

“還有一個辦法。”夏辰沉默片刻,“研制解藥,将功贖罪。是不是就能免除死刑改為無期?”

“那也得他有PCI-1的解藥,不然等他被捕後,判決很快就會下來。”

“他肯定有。”

就連楊舒博士都能做到那一步,作為PCI-1的研發人,文哲怎麽可能沒有研制出過解藥。夏辰雖然這樣想,但心裏還是很懸,惶惶不安。猜想歸猜想,那麽多解救的實驗體裏,沒有一個是被使用過解藥的。

要麽就是解藥的制作很複雜,從而稀有。要麽就是根本沒有解藥這種東西。

如果是後者,文哲的死刑毋庸置疑是判定了。

夏辰的內心很猶豫,他既希望這件事早點塵埃落定,又期盼文哲能夠避免死刑。無論如何,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文哲。而他不希望死刑令文哲的回答失去走向,但文哲依然是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贖罪的。

六月。

一切風平浪靜,PCI-1的熱潮逐漸從民衆的視線內退去。研究中心的工作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頭疼,白溪的身體逐漸好轉,與李克的争鋒相對更是少不了。每天都在研究中心的隔離室內吵吵鬧鬧的,李北北不止一次去警告他們不要大聲喧嘩。

楊舒博士的研究也更進一步,朝着正确的解答步伐雖緩慢,卻也不至于一無所獲。

這個月份正好是臨近夏天的時間,天氣逐漸變得悶熱,早晨起床都散發着慵懶與疲憊,上班的時候也更加提不起勁兒來。

但幸而,林薇和楊宇那場遲到的婚禮作為緩沖劑給大家放松了一把。

“說好的四月,一拖就給拖到六月,就說小兩口工作都忙對家庭肯定要疏忽的。要我看啊,你們兩總要有個人做個輕松點的工作的……”

林薇的媽媽喋喋不休地在化妝間和林薇叨叨,今天的林薇一改平時樸素的樣子,打扮的很靓麗。她無奈地勸說自個兒的媽媽,沒說幾句,就見夏辰抱着小寶進來。林薇的媽媽被小寶吸引了目光,也不念叨她了。

“你可真是活菩薩。”林薇謝天謝地,剛一直發信息讓夏辰帶着孩子進來,夏辰沒回,林薇還以為夏辰不會來救她于媽媽的唠叨苦海。

“苦了我家小寶。”夏辰後悔,早知道帶大寶過來的。

小寶不喜歡生人,被林媽媽抱着就立馬一臉苦**,癟着嘴要哭。林媽媽不服輸,拿了點小玩意賣力地哄孩子,這才好些。

“你媽媽看來是會催你生孩子的類型。”

“可不是,這兩年都快被催死了。”林薇嘆氣,也準備在今年懷孕,省的自己的媽媽喋喋不休的和她提。林薇朝外探了探,“北北呢?”

“在外面和大寶玩呢,陸行書還有工作,晚點到。”

夏辰帶了小寧一起來,一人抱一個孩子。開始,他不打算帶孩子來參加婚禮,是楊宇說,他的婚禮怎麽能讓他的兩個小外甥缺席,非要夏辰帶來。孩子已經開始認人,特別是小寶,人一多就不開心,只喜歡跟着夏辰。

大寶還好,人越多,他越開心,典型人來瘋。最後連自己爸爸都不要了,在李北北懷裏親的和親兒子似得。

“哎,孩子尿了,帶尿不濕了嗎?”林薇的媽媽突然喊道。

夏辰這才想起放尿不濕的那只袋子落在車上了,他出去見小寧剛從李北北手裏接過玩累了的大寶,索性就自己去了酒店負一樓的停車庫。

停車場內四角都有監控,但今天,保安室內的顯示屏上都閃着密密麻麻的雪花屏。只有一個監控屏幕是亮的,裏面,夏辰打開了車門取出了一袋子嬰兒用品。注視着監控屏幕的人微微勾起嘴角,伸手關閉了那個監控。

樓上的婚禮已經準備開始,司儀正站在臺上試音。

陸行書姍姍來遲,小寶一見到父親,眼眶都紅了。陸行書慣練地抱起孩子哄,看的肖鳴一愣一愣的。陸行書朝四周望了望,沒找到夏辰的身影,問起小寧,只說夏辰去停車庫拿孩子的尿不濕了。

大廳的燈光突然暗下來,音樂如泉水淳淳墜落,林薇穿着婚紗出現在臺上。楊宇牽着他的手,替她戴上了戒指。

“夏辰去了多久?”陸行書打夏辰的電話沒人接,也就沒了心思關注婚禮,又問了小寧。

“有好一會兒了。”小寧也開始擔心,“我去看看吧。”

陸行書把小寶也交給小寧:“你照顧好孩子,我去。”他起身匆匆離開,連電梯都等不及,從安全出口的樓梯一路往下跑。夏辰平日裏照顧孩子最細心,小寶要換尿不濕這事兒他肯定不會耽擱,生怕孩子墊着濕透的尿不濕不舒服。

陸行書越想心越急,到了停車庫,一輛一輛地看車牌。

今天夏辰開的是上個月新買的車,陸行書只開過一次,生怕記錯車牌,他還在心裏默念了幾遍。

他重複打了幾遍夏辰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不遠處,有散了一地的嬰兒用品。陸行書幾步跑過去,恰好看到自家的車子。心裏頓時‘咯噔’一下,車門開着,東西也淩亂地丢了一地,唯獨人不在。陸行書握緊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立刻去了監控室。

只是監控室裏的情況愈發慘烈。

管理的保安已經斷了氣,所有監控的屏幕都出了故障,閃爍着刺眼的雪花屏。

陸行書撥通了下屬的電話:“讓人封鎖xx酒店四周每個路口的車道,快!”

“将軍,這樣會引起民亂,不符合規矩……”

“別廢話,立刻封鎖!”陸行書挂了電話,去外頭的停車場開了自己的車,邊開邊給另個部下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過來把小寧和兩個孩子護送回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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