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過繼

徐德輝今天聽到兒媳婦懷孕的消息也特地回來早了一些，不過他當公爹的人當然不好直接去兒媳婦兒房間裏看望，而徐夏氏他們又交代林沛菡在房間裏休養連晚飯都端進了房間裏去吃，因此徐德輝回來以後并沒有見到林沛菡的面。不過跟徐德輝當了大半輩子夫妻的徐王氏還是可以看出老爺今天心情很不錯，連飯都比平時多吃了一碗。

吃晚飯徐德輝帶上兩個兒子去書房了，徐王氏見王心柔臉上也挂了倦色就交代她回去歇一歇，王心柔管着家裏的一大攤子事兒還得照顧孩子，尤其是今天又出了林沛菡懷孕老太太暈倒這一出，也算是忙壞了。

王心柔的确是累，見婆婆這麽說瞬時勢便告了辭，而徐王氏又詢問了一番林沛菡吃的很好，現在已經睡去了，這才放心的自己回房間去歪一會。

卻說二房那裏徐德厚今天回來的也挺早，回來第一件事兒就是問道：“聽說侄媳婦兒那裏懷上了？”

徐梁氏正在吃廚房做的雪蛤銀耳炖燕窩，這是一道十分滋補的糖水，徐梁氏現在并沒有什麽可操心的事情女兒也過得幸福順遂，因此也有閑情逸致的鼓搗這些。見徐德厚這麽問便說道：“你消息還挺靈通的，今天剛查出來的你就知道了。”

“今天大哥接電話的時候我正好跟他在一起。”徐德厚穿着長袍整個人有些發福，他不像同胞大哥那樣嚴肅，也不像弟弟那樣笑呵呵風流倜傥的樣子，相反他的樣子其實很普通，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酸溜溜的，無子對男人尤其是這個時代的男人來說是很大的悲哀，徐德輝努力耕耘這麽多年仍舊沒有絲毫的收獲，大概也就再沒有能老年得子的可能性了。

因此每當知道別人家又新添子嗣或者哪個生意場上的朋友抱怨自家有個敗家子的時候他都恨不得大喝一聲，就算是敗家子我也想要啊。無奈老天就是這麽愛捉弄人。徐德厚其實并不是太過重色，但是為了生兒子愣是娶回來三個姨太太，到了最後三姨太的時候還專門挑的是屁股大好生養的，但是仍舊沒有消息，時間長了他也就是心灰意冷了。“今天我在外面遇到老六了，據說他的姨太太又給他生了一個胖小子，你說咱們過繼回來怎麽樣？”

老六是老太爺庶弟的兒子，在徐德厚他們這一輩兒排行老六，不過他們這一支早就分了出去，按說是應該留在老家的，不過老太爺的這個庶弟也是個有本事的人，憑着家裏分的那點兒家業也賺了不少錢，當年徐家搬到北平不久他們也就搬來了，徐家的子嗣歷來單薄，徐老太爺那一輩兒只有老太爺和他庶弟兩個，到了徐德輝這一輩兒徐老太爺倒是有一個庶子，只不過沒長大就沒了，還有一個庶女早就遠嫁沒了消息，只留了徐德輝兄弟三個。

而老太爺庶弟那一支人丁倒是還算興旺，他生了三個兒子，之後每個兒子娶妻納姨太太的第三輩人丁更是興旺，連第四輩兒都生出好幾個男丁來了，根本不是徐德輝他們這一支可比的。

不過人多了，家産又不是很多，生活比徐家就要差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的，因此那邊也是極力的跟嫡枝這邊攀交情，平時來往也算親密，不過徐六本來就是姨太太生的，他的姨太太生了孩子當時也就是在徐梁氏腦子裏過了一下，交代下人送了些禮品過去便了事，現在聽徐德厚一說才有了那麽幾分印象。算起來那孩子還是二月二龍擡頭那天生的，現在也是剛出滿月沒多久，二月二那天出生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怎麽老爺你想通了？”聽徐德厚這麽說，徐梁氏十分詫異，說實話十年前她就有心思要過繼，但是那時候徐德厚堅決不肯，還把三姨太納了進來，徐梁氏也就不提了，現在不知道怎麽的，他倒是想通了。

徐德厚老臉有些發紅，當年他正當壯年所以才不相信會生不出兒子來，不過随着歲數的增長他也就心灰意冷了，今天被老六這麽一提，他覺得過繼一個過來也不錯。起碼有人養老送終。

徐梁氏以前有這個意思是因為年輕精力也足，不過現在她都快六十的人了實在是不耐煩伺候奶娃娃，再說還有安娴家的霖哥兒，繼子再親也不如外孫子親，現在徐梁氏把一腔熱情都放在了外孫身上，因此對于徐德厚的提議便有幾分恹恹的，不過卻沒說自己不願意，反倒是說道：“老六的庶子身份也有些太低了，恐怕老太太那裏會不願意。”

他們是沒兒子，但是老太太可不是沒孫子，如果他們過繼回來一個以後一定會分徐慎之和徐謹之的家産，就老太太那種護犢子的勁頭能願意就怪了。

“那我死了總得有個人給我打幡摔盆吧。”徐德輝聽徐梁氏這麽說便怒道。其實也是他的堅持把自己弄到了這個地步，如果十年前他答應過繼，那孩子現在已經懂事了，等到他們年老也早已成人，日子也差不了，但是現在徐德厚也小六十的人了，現在過繼個奶娃娃回來就算他能活到八十歲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哪裏鬥得過早已經羽翼豐滿的徐慎之兄弟，因此族裏身份高而且血脈近的以前是上趕着現在卻都躲遠了，也就是徐六家裏兒子多日子也不好過才主動上前，起碼過繼到徐德厚這裏能保證兒子衣食無憂，徐德厚自己的那一份財産也能留給兒子，別的想都不要想了了。

過繼個已經長大懂事兒的就算是徐德厚都知道不行，他是想有人給自己養老送終當沒想要給家裏添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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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不如就過繼到三姨太名下，她還年輕也沒個孩子，照顧孩子精力也足，再說這身份上也合适，娘那裏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徐梁氏說出了她早就想好的主意。反正她是不打算過繼兒子的，記到三姨太名下他們二房也算是有了兒子，也不至于會威脅到他們二房和大房的關系。

其實過繼到她名下也不是不可以，大房的人性子沒有那麽狹窄，斷然不會容不下一個奶娃娃，徐德輝跟徐德厚不同，是那種十分傳統的大家長，十分在乎族人，更何況是親兄弟，當年他就主動勸過徐德厚過繼子嗣，以前同意現在更不會不同意。而且兩個侄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何至于害怕這一個奶娃娃來搶家産，如果那樣的話徐德輝還不如把兩個孩子塞進徐王氏的肚子裏重生一回，就算徐謹之有些不着調，但是徐慎之手段心機可是一樣都不差的。

而徐梁氏之所以這麽說所謂的只不過是保證自己女兒在二房獨一無二的嫡出地位，、以及跟大房示好罷了，徐安娴現在的年紀是指望不上沾那個便宜弟弟的光了，能指望的就是徐慎之和徐謹之，相對的有可能這個過繼的兒子以後還得指望徐安娴這個嫡出的姐姐，如果是記在她名下的徐安娴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得幫，如果是記在姨太太名下的幫不幫就全看她的心意了，如果是個懂事的拉拔一把也無妨，如果不是，躲得遠遠地的也沒人會說什麽。還有徐梁氏攢了一輩子的積蓄，那都是留給女兒和外孫的，一個過繼的庶出子她就算不留給他一分錢也沒人有話說。

徐德厚沒想到徐梁氏一個內宅婦人心裏有這麽多彎彎繞繞，聽她這麽一說覺得其實還不錯，他退了這麽一大步他娘總不能再不同意了吧，正巧侄媳婦有孕趁着老太太高興的時候他就過去把事情提一提定下來。

至于是不是庶出的徐德厚卻沒那麽在意，現在對庶出和嫡出看的沒有前朝那麽重了，很多人家甚至都不分這個，不管是庶出還是嫡出只要是他的兒子就行。

見徐德厚同意了，徐梁氏松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又在心裏泛起了淡淡的無奈，老爺雖然從了一輩子的商，也牢牢的坐着徐氏集團副總的位置，出門在外也被恭維的稱一聲徐老板，但是這心智上到底是差很多，她一個女人都能想到的東西他都想不到，嫡出和庶出怎麽會沒有差別，同意記到三姨太的名下，就相當于放棄了徐家家業的繼承權，以後孩子大了最多和當年的二老太爺一樣分些産業罷了。

不過傻也有傻的好處，起碼大伯對他們這一房一直很照顧，為了安這個做弟弟的心甚至交代了大嫂來給安菲這個庶出的侄女做媒，還有安娴那裏，當初姑爺不過是稍微露出了一點兒要納姨太太的心思，不僅徐慎之親自去找姑爺喝酒聊天，就連當初還沒成人的徐謹之都親自過去放狠話，這也是為什麽她一直對大房的兩個侄子這麽好的緣故。

她老了，看着大房那裏人丁興旺他偶爾也會産生一點兒羨慕嫉妒的心情，但是更多的卻是要為後人打算，那些争強好勝的心思以前或許還有，現在早就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