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一定會告他
梁奎見他們兄妹倆已經商量完,插話說:“你們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們的忙。”
霍明珠狐疑地看着梁奎。梁奎拿出的這份報紙讓她懷疑起梁奎的來意,她是天真不是蠢,要是梁奎不願開誠布公地說明自己的真正意圖,霍明珠不想他來幫這個忙。
梁奎是人精,哪會不明白霍明珠的懷疑?他坦然地說:“我确實是看了這樁報道才到常嶺來的,本來是想找你哥哥了解一下整件事,采訪一下你哥哥到底是怎麽想的。沒想到還沒真正接觸,意外就發生了。我送你哥哥他們到醫院之後,大致也了解了你哥哥的性格,所以我相信你們的話多于相信報紙上的話。”
霍明珠說:“但是這還不足以讓梁叔叔你幫我們。”
成年人的世界沒那麽單純,不會因為這種原因而對他們伸出援手。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梁奎苦笑說:“你這小姑娘還真是精明啊。”他把霍明珠手上的報紙拿了回去,“我下定決心幫你,是因為我想看到這家夥倒黴。”
霍明珠順着梁奎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見标題下寫着個記者的名字。她點頭:“我一定會告他!”
梁奎說:“這個人他一向收錢辦事,只要肯給錢,白的他都能寫成黑的。有失足落水被他包裝成救人英雄的,有混跡夜店被他包裝成參加慈善晚會的,總而言之,他那支筆和他的相機都是黑的,颠倒黑白、蒙混視聽……”他冷笑,“我早就看不慣他,只不過他針對的人一般無權無勢,他洗白的人往往又後臺強硬,所以他一直混得風生水起。這種人是新聞界的敗類!敗類不除,遲早臭了整鍋。”
霍明珠聽得吃驚:“還有這種事?”
梁奎說:“當然有,”他指着報紙上的頭條标題,“你不是看見了嗎?你要是想告他,就得告得狠一點準一點,讓他翻不了身。如果能證明曲子是你哥哥寫的,那你還可以再告他诽謗罪。”
霍明珠認真地記在心裏。
梁奎看向霍彥:“那個齊賀是你老師,你把曲子給他後他又給你修改過曲譜嗎?留着他筆跡的那種。”
霍彥頓了頓,才說:“有,我都存着。”
梁奎說:“那就好。這樣吧,我先給你們說說我知道的事兒。”本來征集剛剛截止,那麽多歌不可能一下子過完,巧就巧在霍彥和白珊珊的歌都趕在征集最後一天送到。評審員走馬上任後随手拿起幾份來翻開,恰恰翻到了這兩首——喲,兩首都不錯!巧妙的創意讓人眼前一亮。
結果仔細一分辨,兩首曲子居然高度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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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評審團炸開了。一個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孩子,一個是成名已久的“音樂才女”,評審團當然是先找白珊珊了解情況。白珊珊一聽,事情敗露了!她以自己檔期很滿為由延緩了一天,馬上聯系齊賀,讓他僞造一份有着“修改意見”的曲譜,她會讓經紀人上門去取。
齊賀當然知道自己在助纣為虐,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對白珊珊的百依百順似乎已經刻入他骨子裏,只要白珊珊開了口,他永遠拒絕不了。
從梁奎轉述的情況來看,齊賀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白珊珊表示自己好友好心好意白教霍彥兩年,霍彥卻狼心狗肺地偷看她和齊賀往來的書信,并從中盜取了她的曲子。為了證明自己是被抄的,白珊珊還展示了蓋着郵戳的信封和寫滿修改意見的曲譜。看到白珊珊坦然而大方的态度,衆人對于“忘恩負義”的霍彥自然沒什麽好感。
這一切若是沒有齊賀配合,絕對不可能做到。
霍彥聽完後徹底寒了心。
梁奎見霍彥臉上沒了猶豫,心中滿意。他說出這些內情就是想讓霍彥真正下定決心維護自己的權利。
不管做什麽事可怕的都不是困難,可怕的是不堅定。這少年明顯是個重情的,要是他中途心軟了,那他們想出再多辦法都是白瞎。
梁奎說:“小彥,你參加征集那首曲子有給別人看過嗎?”
霍明珠眼前一亮:“我想起來了!哥哥當時把曲譜給過省報的趙主編!主編很喜歡哥哥那首歌,還給哥哥留了個名片。”她掏出随身攜帶的小本子,“因為怕名片丢了找不着,我還把趙主編的聯系方式記在這上面了。”
梁奎說:“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霍明珠記性挺好,簡明扼要地把當時的情況給梁奎重現了大半。
梁奎說:“不錯,這是一個很好的證據。白珊珊拿出來那封信的日期雖然在那之前,但假期你們都沒有到過齊賀家吧?”
霍彥點點頭。
梁奎說:“這就對了,你連他家都沒去過,怎麽可能偷看到他們往來信件的內容?再加上你以前的手稿、修改稿,足以做一次漂亮的反擊!”
霍彥低頭想了想,說:“好,我們來一次漂亮的反擊!”
霍明珠說:“就這麽辦!”她看向霍彥,“不過哥哥你先休息一下吧,你剛受了傷,不休息好會影響恢複。”
霍彥看了眼身側睡得香沉的孩子,搖搖頭說:“再等等,我們來醫院這麽久,孩子父母不知道會急成什麽樣。要是高岩他們找不着人,我們得馬上帶着孩子去報警,讓警察幫忙找他的父母。”
霍明珠說:“好,我們再等等!”
霍明珠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看着那孩子熟睡的側臉。小男孩長得很漂亮,翹翹的鼻子,彎彎的頭發,皮膚白嫩得像剛剝了殼的雞蛋,又水靈又有彈性。再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雖然都是普普通通的款式,料子卻一等一的好,摸上去柔軟細致,一點都不磨人。
這說明這孩子家裏經濟條件不錯。而這孩子看起來幹幹淨淨,連指甲都被修剪得短而整齊。如果這孩子智力真的不是很正常,那他家裏人應該特別寶貝他……
他父母一定急壞了。
梁奎順着霍明珠的目光觀察了一番,暗暗懊惱自己還沒霍明珠敏銳。雖然孩子身上沒什麽能說明他身份的東西,但蛛絲馬跡還是有的!
把範圍縮小到“家境好”,找起來應該不難才對。
梁奎說:“我在這邊也有幾個熟人,等我打電話問問我朋友看有沒有聽說誰家的孩子丢了,或者問問他誰家的孩子是這樣的。”
梁奎一出馬,很快有了消息:還真有這樣的孩子,眼睛深灰色,唇紅齒白,頭發卷卷,是個漂亮的混血兒。這孩子父母都是外科醫生,可惜他生下來就有點不對勁,從小不搭理人,也感受不到外界的變化。本來他母親已經準備辭職照顧孩子,卻在辭職前夕被征調去給老領導做手術。這個手術難度比較高,必須他們夫妻默契合作才能完成,他們推脫不了,只好請了個全天候護工先帶孩子幾天。
那邊說幫梁奎去問問看。梁奎耐心地等在電話旁邊,幾分鐘之後,那邊語氣微凝:“他們家沒有人接電話。”
梁奎說:“可以把他們家住址給我嗎?我過去看看。”
那邊給梁奎報了個地址,并說:“搞清楚情況後打個電話告訴我,要不然我會一直惦記得心癢癢。”
梁奎一口答應,出門找了輛小三輪前往朋友說的住址。一跳下車,他發現屋裏正亮着燈,并有争執聲傳來:“都怪你,都怪你!我說了不去你非要應下來!”
這是女人的聲音,凄厲而絕望。
男人疲憊地應道:“不要無理取鬧!老領導對我們恩,于公于私我們都該去的——”
女人說:“那我們兒子呢!現在我們兒子不見了!你是不是很高興?你是不是松了口氣,覺得終于甩掉了一個負累?”
男人說:“夠了!別說了!”他的聲音帶着幾分顫抖,“你冷靜一下,我先去報警。”
很快地,門打開了。一個高大的中年人從屋裏邁出來,臉上滿是煩躁和焦急,急匆匆地就要往警察局的方向趕。
梁奎立刻上前說:“您好,是葉先生嗎?我叫梁奎,是一個記者。”
中年人皺緊眉看着梁奎。
梁奎說:“打擾你兩分鐘時間。”他簡單把傍晚碰上的事說了出來,“我冒昧地請朋友拿到了你的住址,還請不要見怪。”
中年人激動地說:“你說的是真的?我的孩子現在在醫院?”
梁奎說:“特征基本吻合,不過你最好還是親自去認一認。”
中年人說:“你等等,我把我老婆叫上。”
三人一同往醫院出發。
而這時小孩子已經醒了,坐在霍彥和霍明珠中間安安靜靜地坐着,看起來非常乖巧。霍彥在一邊拿着口琴吹給他聽,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霍彥,目光非常怪異,因為他深灰色的眼睛裏面仿佛沒有任何感情。這樣的眼神出現在小孩子身上難免有點奇怪,霍彥卻從其中讀到了一絲好奇。
霍彥耐心地說:“吹不同的位置就會發出不同的聲音。吹你知道嗎?”他做了個吹氣的動作,“很簡單的,要試試嗎?”
霍明珠蹲下和小孩對視:“對呀,很簡單的,玩玩看吧。”
小孩子靜靜坐了片刻,輕輕地擡起手。擡得不高,幅度很小,霍明珠還是看見了。她高興地對霍彥說:“哥哥,他想玩,給他吧!”
霍彥把口琴遞給小孩。
小孩擡手握緊,避開霍彥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口琴看。
霍明珠和霍彥對視一眼,沒有催促,耐心地等待小孩的下一個動作。
過了大概十分鐘,小孩擡起手把口琴往嘴邊送。最開始幾聲用氣不足,吹出來有些不成調。他木然地把口琴拿遠一點,定定地看了看,又湊到嘴邊。
來回試了幾遍,小孩居然慢慢還原出霍彥剛才吹的曲子!
霍明珠睜大眼,轉頭望向霍彥。
霍彥朝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中年人夫妻倆抵達病房,看到的就是小孩坐在霍明珠兩人之間吹口琴的畫面。聽到那靈動悅耳的旋律從口琴上傳來,他們不敢置信地對望一眼,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正好一曲吹完,小孩把口琴抓得緊緊的,眼睛看也不看霍彥和霍明珠,更不關心中年人夫婦的到來。
中年女人紅了眼眶。
霍明珠發現他們的到來,問道:“梁叔叔你找到人了?”
梁奎望向中年人夫婦倆:“葉先生,這是你們的孩子嗎?”
中年人的聲音也有些顫抖:“是的,他是我們的孩子,謝謝你們!真是太謝謝你們了!”他上前想抱住自己的孩子,卻又頓步在病床前,靜靜地看着小孩。
霍明珠說:“您還是寶寶他吧,小孩子都喜歡被爸爸媽媽親親抱抱的!而且他今天吓壞了!”
小孩安靜地轉動着手裏的口琴,沒對親親抱抱表現出半點期待。
中年人黯然地說:“他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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