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談錢┃‘搏聲名’‘做聖賢’,不如談錢
顧雪绛心裏也憋屈啊,從前這種小角色,他都不用正眼看的。現在卻要如臨大敵。
真是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
徐冉:“你真準備跪?”
“當然不能那麽利索,起碼要讓他覺得‘目的達到,心滿意足’,跪也得跪得講姿勢、講策略。”
程千仞想,打生打死,輸了要跪,贏了才掙三十兩。
這波血虧。
“要不然戰書別接了,我們直接讓顧二去跪一跪?”
徐冉:“不行,就算打不贏,也要讓對方見點血,讓別人知道我們不好惹,不然以後什麽阿貓阿狗都欺到頭上,我還怎麽當老大?”
……好吧,賭上你老大的尊嚴。
顧雪绛:“而且我們不是穩輸,還是有機會贏的啊!”
程千仞:“比如?”
“那個劍侍明天吃早點噎死,或者拔劍前被雷劈中。”
程千仞:“……”
兩成勝率不會是這麽來的吧。
顧雪绛:“你們不信?這個歷史上有記載的,尤其是春雨天……”
一路說着話,長街将盡,轉入程逐流家所在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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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少了,光線乍暗,水窪遍地,三人提起衣擺,踩着水依次進去。
徐冉終于等到一個能怼得顧二無從還口的機會,哪有放過的道理:“說不準今年天天有架打,顧二真不讓人省心。”
程千仞順着她的話說:“是啊,作死的顧二。還是徐大你省心。”
誰知徐冉不好意思起來:“其實我也……唉,家裏遭禍,五十八口人,只活下我一個,天下雖大,強仇更多。我在家鄉無處栖身,才來了這裏,往後要是攤上什麽麻煩……”
她說着有些忐忑。程三跟他們不一樣,以前苦怕了,還帶着個孩子,好不容易過上現在的日子,只圖個安樂順遂。
果然,程千仞氣的甩袖便走:“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橫黴!遇見你們兩個!”
他走了兩步,見沒人跟上來,回頭不解道:“都站在門口幹嘛,一碗馄饨能吃飽?我去煮鍋面,你倆順便商量下怎麽打。”
推門前又叮囑道:“動靜輕點,逐流在夜讀。”
他沒想到,逐流已經為他煮好了暖身姜湯、燒好了沐浴熱水、備好了幹淨衣服。
***
雖然回來的晚,但該做的課業,該讀的書,一樣也不能少。程千仞二更天才睡,第二天還是起了個大早,喝一碗濃茶提神。
雨停了,卻不見日頭,天空鉛雲密布,說不準什麽時候又要下一場。這種天氣,最容易讓人覺得胸悶氣短。
出門前逐流将那本《梅花易數》交給他:“抄完了,哥哥還回去吧。”
按這裏的借閱規矩,只要不盜印,抄錄是允許的。
“這麽快,是不是等我睡了,你又悄悄起來抄書?這本不是在藏書樓借的,晚一天還不會被罰錢。”
逐流立刻乖得不得了:“保證沒有,我是只抄了對我有用的部分。”
他要是敢說晚睡,絕對有一套‘睡覺的時候才長個子,小孩子熬夜長不高’的道理等着他。
這書程千仞讀來似懂非懂,無法交流什麽有用沒用,只好說:“有不明白的地方嗎?我去問先生。”
“沒有,書上寫得條理清楚,想來著書者思路順暢。”
程千仞:“……”
我們可能看的不是同一本書。
昨晚實在太耗精神,濃茶也續不了命,早課是枯燥的數術理論,程千仞把胳膊掐青,也沒把自己掐清醒。他被徐先生叫起來回答問題,連錯兩道,學舍裏一片竊笑。
終于挨到下課,先生卻叫他去瀚海閣一趟。在同窗們驚訝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中,程千仞收拾東西跟出去。
南山學院依山而建,瀚海閣是這裏的先生們辦公的地方,在地勢相對平坦處建造。由五座閣樓組成,樓間有木橋相連,山泉環繞,蒼松青翠,充滿自然野趣。
石階砌的比尋常山道更平整寬闊,随處都有打磨光滑的木質扶欄。
徐老先生卻根本不扶,一路上背着手,健步如飛,偶爾停下與相熟的先生打招呼,程千仞默默跟在他後面,不斷見禮。
上了閣樓,推開算經科的門,屋裏好幾位先生正談天說地,徐先生往自己的桌案前一坐,立刻有執事給他端茶。
他喝了一口,似是才想起帶了個學生進來:“你去報名今年的‘雙院鬥法’吧。”
程千仞怔了:“學生可能……力有不逮。”
皇都的北瀾學院,與他們南淵學院,作為大陸兩大高等學府,每年輪流做東,舉行切磋交流的盛會,分為文試武試。
去年是北瀾做東,而程千仞第一年入學,這事輪不到新生上場,只聽說去皇都的四十餘位師兄,拿到名次的不足十位。
今年他已是老生,具備報名資格。
先生嘆了口氣:“去試試吧,前三甲可得符箓法器、孤本古卷還有五百兩做添頭。就算入不了三甲,前二十名也能得三百兩。若整日為生計勞碌于市井,太耽誤學業。”
這位學生的情況他也知道些,悟性原本可在算經一道出類拔萃,現在只能落入中上之流,可惜。
果然,一說到‘五百兩’‘三百兩’,程千仞眼睛明亮起來,像是有光。
先生也很無奈啊,跟別的學生總是談‘争榮譽’‘搏聲名’‘做聖賢’,跟這位,只能談錢。
“今年我南淵做東,不用奔波別處,不影響你照顧幼弟。如果要報名,臨近鬥法時,我可以給你準假,讓你全力準備文試。”
程千仞長揖及地,鄭重道:“多謝先生,學生願意盡力一試。”
徐先生又喝了口茶,擺擺手,有執事為他端來三層食盒:“行了,我要吃飯了,你也快去吧。”
程千仞困頓全無,小跑下山,像個被扶貧的困難群衆一樣,就差唱起歌來。
人還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實現了呢,名還是要報的,萬一剛好考進二十名呢!如果這票幹成了,三百兩,逐流入學的事情就不用愁了。
這一耽誤,正好避開放學的人潮高峰,免了擁擠,今天又不下雨,程千仞心情很好的上了藏書樓四層。
貌美婦人依舊坐在那裏翻閱卷宗,像是從沒變過。
“敢問那位……”程千仞才想起,他還不知年輕執事的名諱,看來下次要請教了,“那位先生可在?我來還書。”
“他最近有事,沒有三四日是回不來了,你先留着吧。”
程千仞略一思量,當面送還并道謝更禮貌,便行禮告辭。
回去路上望見空蕩蕩的演武場,心頭一緊,一上午的功夫,戰書應該到徐冉手裏了。
下午沒課,就要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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