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夜戰┃你只需要知道 自己是誰

伴随着震耳欲聾的回音,整間後廚搖搖欲倒,木石碎屑與積灰漫天飛揚。

那道兇狠的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門板,将他們統統轟成血肉碎塊。

程千仞灰頭土臉地站着,急道:“別開玩笑了!”

東家摸出一塊磨刀石,又端了一盆水擺上案板,竟然還搬來凳子坐下:“誰開玩笑?他武脈都廢了,當然是廢人,劍不能用,我也是個廢人。你先去撐一下,等我磨好劍。”

因為關于寧複還的傳言,顧雪绛忌憚防備他。但見程千仞和他相處如故,也放松下來:“危難當頭,我們當然聽前輩安排,可程三真的不行,去送死都拖延不到一息。您有陣旗嗎?我試試去加固陣法……”

程千仞沒他淡定:“我怎麽撐?!”

東家穩坐如山,舀水澆在磨刀石上,緩緩拔劍,沉鈍的出鞘聲令人牙酸。

“太不仗義了,這種時候你還裝?把你武脈上的封印解開吧。”

程千仞撲上去拽他衣領:“你到底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啊!”

東家側身閃過:“你不解我給你解!”

他五指成勾,順勢抓住程千仞襲來的手臂,向下扣緊脈門,猛然發力。

“啊!——”

程千仞嘶聲慘叫,一道狂暴的力量沖進脈門,劇痛傳來,如烈火燒進身體。

他聽見了清脆的斷裂聲。但腕骨沒斷,反倒像某種無形屏障被打碎了。

東家皺眉自語“封的挺嚴實啊”,手上不停,一掌打在程千仞右肩,扳他左臂,将人轉了個圈,又在脊背上連拍三掌!

斷裂聲再起,這次程千仞額上青筋暴起,疼得根本喊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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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的灼燒感,好似火焰在骨骼經脈中蔓延,但每燒過一處,都如穴竅被沖開,身體更輕盈一分。

寧複還下手極快,顧雪绛沖過來看清時,目瞪口呆。

程千仞周身勁氣激蕩,墨發四散飛揚,一身威壓節節攀升,直到煉氣大圓滿才堪堪停下!

“你以前怎麽打,現在還怎麽打。”

“管他對手是誰,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誰!”

程千仞頭痛耳鳴,隐約聽見東家說完這兩句,随着輕飄飄的一聲‘去!’,只覺背心一股大力襲來,足下生風,人已向前飛去。

恰逢轟然巨響,門板炸裂,紛落的碎木中,宋覺非中顯出身影。

他依然坐在桌邊輪椅上,還是白衣,手中卻多了一條朱紅長鞭,襯得他氣勢淩厲,容貌愈加秾麗邪氣。

他們之間只隔一道金光流轉的屏障,然而這道是單隔陣,外面人進不得,裏面人卻能出去。

程千仞去勢不減地沖出屏障,眼看長鞭襲來,本能地側身閃躲。

宋覺非沒料到沖出來的是他,鞭子一偏抽在櫃臺上,将整個櫃臺打得稀爛,地磚碎裂!

一邊喝道:“寧複還,你居然推別人出來送死!”

寧複還不為所動,仍坐着磨劍。

只是看了眼臉色慘白的顧雪绛,從懷裏取出一個布卷抛給他:“我騰不出手。但我太虛脈斷了,你幫我暫時接上,不然還是打不過。”

顧雪绛展開布包,裏面竟是一排寒光閃動的金針。

他立刻比程千仞還崩潰:“前輩,我不會啊!”

用外力連接斷裂的武脈,聞所未聞的事情,這人瘋了嗎?!就算你的金針是什麽厲害法器,我現在一分真元也沒有,無法激發它,怎麽用?!

“不用你會,照我說的做就行,手穩一點。針上刻有符陣,你沒有真元,但我的武脈裏有……”

顧雪绛依言抽出金針,竭力讓自己冷靜,指尖不要顫抖。

與此同時,宋覺非怒意更甚:“你要躲到幾時?好,反正你們都是要死的,我就先殺了他!”

說罷手腕翻轉,鞭舞如游龍,帶着獵獵勁風向程千仞襲去!

長鞭未至,勁氣撲面而來,程千仞就地一滾,滾過桌底,起身抛桌去擋。

“啪——”木桌在半空碎裂,鞭梢被阻一瞬,依然來勢不減,将他轟然擊飛!

程千仞前胸正中一鞭,口鼻鮮血狂湧,跌落在地,地磚被砸的粉碎。

他渾身劇痛,火燒一般,視線昏花,也不知肋骨斷了幾根。

宋覺非冷笑:“憑你,也配拿‘神鬼辟易’?天下只有我師父堪配此劍!”

程千仞勉強擡頭,眼見鞭稍向他拿劍的手腕襲來,所過之處勁氣縱橫、地磚翻卷。

東家的話在腦海裏閃過。

他以劍撐地,咬牙起身,霍然拔劍出鞘。

長鞭已至,威壓蓋頂,生死系于一發,渾身經脈裏像有什麽東西燃燒起來,迅疾如電的鞭影,在他眼中突然放緩一瞬。

就是這一瞬,程千仞一劍砍在鞭上,清鳴頓起,星火四濺。

勁氣傳來,腕骨刺痛,他雙手握劍,連砍三記。

“铮铮铮!——”

劍刃幾經磨砺,鏽斑震落,露出平滑如鏡的雪亮本色。

宋覺非本想将這人手腕絞斷,與神劍一道卷來,不料竟被劍鋒再三阻隔。

他怒火中燒,鞭勢一變,運足磅礴真元,将人攔腰卷起半空,狠狠向下掼去!

“轟!——”

巨大的境界差距如天塹難越,程千仞根本躲閃不及。

地面被砸出大坑,整間面館在勁風中顫抖,搖搖欲墜。

待煙塵散去,血泊中的人,手裏依然握着劍。

程千仞眼前一片模糊血光,只殘留一絲意識。

他想,我不能死在這裏,逐流還在等我回家。

寧複還一手摁着磨刀石,一手拇指壓劍,不時舀水澆在上面。心想,這塊買得值,平時用來磨菜刀,砍瓜切菜,現在拿來磨劍,也是一樣好用。

他背上插着數十根金針,面色如常:“大樞穴的針拿穩,向東轉半圈。”

顧雪绛擰針微轉,面無血色,額上冷汗涔涔,竟比被施針者更緊張百倍。

寧複還不說,他卻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多危險,稍有不慎此人武脈爆裂,登時殒命。宋覺非無人可擋,他們一個也活不了。

聽見店裏打鬥聲,更不敢分神。仿佛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不知過去多久,終于聽見一聲——“好。”

顧雪绛像被卸去渾身力道,癱坐在地,長舒一口氣。

而寧複還吹了吹劍上水滴,站起身來。

***

高聳入雲的學院藏書樓。

頂層沒有一排排高大書架,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燈臺。

都是銅雕蓮花模樣,像是榉木地板上開出的花,燭火在風中明滅,光影交錯。

窗邊置着低矮方幾,有兩人盤膝,對坐下棋。

月朗星稀,春風送暖。

一人是年輕書生,另一人身着黑衣,五官淩厲,身邊放着一柄黑色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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