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我之間
穆霆早餐後便開始投入工作,閑暇時,他望着遠處山巒疊翠,空氣凜冽,突然心悸早上自己的沖動。
這會不會又是一個自我淪陷的開頭?
他摸了摸腿,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真傻,還為那個女人擔心這些不必要的情緒,作死一次,還會有第二次嗎?
這時,手機響了。
“穆霆,是我,吳矜矜。”吳矜矜嗲嗲地開口。
“嗯。”
“我有件衣服落在你家裏了,你在家嗎?我想去拿一下。”
“不在家,急要嗎?如果不急,等我回去,讓朱宇送還給你。”朱宇是他的助理。
“也行,那個,這幾天你的身體怎麽樣?”
“挺好,謝謝。”
“那就好,再見。”
挂上電話,穆霆沉默了一會兒,微微側首對身旁的朱宇說:“和他們說一下,拍攝時,讓他們多幫助一下吳矜矜。”
“是。”朱宇在心底暗暗佩服吳矜矜,分手了還能得穆總照顧,女人就得這麽吊着男人。
白天一整天,隋心、張小芹、張秘秘,當然還有跟屁蟲似的紀之霖,幾人一起熟悉了解了紫微鎮當地的風土人情,還有吃與喝。
小孩子的興趣總是一陣一陣的,剛出門時張秘秘興高采烈,不過一個小時,沒了精神頭,說什麽也不走了,要抱抱。隋心與張小芹可沒力氣一直抱着,紀之霖提出他來抱。
“不用!”張小芹堅定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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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這樣的張小芹,隋心不由得多想,依張小芹的性子,不可能計較那麽多年前的事情到現在。
“我又不搶你女兒,那麽怕我幹嘛!”紀之霖強行将張秘秘抱起來:“放心!她又不是我女兒!”
紀之霖将張秘秘抱起來,張秘秘開心極了。
隋心問心事重重的張小芹:“你那麽怕他幹嘛?”
“沒有怕他,只是不想和他那樣的人沾半點兒關系。”說着緊跟上紀之霖,唯恐他把自己女兒賣了。
回程時,張小芹一把搶過紀之霖懷裏的張秘秘匆匆上樓,紀之霖無可不可地晃兩下手臂:“什麽事兒嘛。”
隋心跟着上樓。
“喂,隋心。”
隋心回頭。
“穆霆不是以前的穆霆了,你要和他和好嗎?”
隋心笑笑:“這句話不應該這樣說嗎?‘你要和穆霆和好了嗎?明明他都不是以前的他了。’”
以前的穆霆是什麽樣子?
隋心比他大三歲,又住在他家,女人天生的母性使她事事以他為先,疼他愛他照顧着他。
記得有年夏令營,晚上紮帳篷露營。去之前,隋心帶了花露水,蚊香,電池小風扇,還有零食,滿滿一大包,全部都背在自己肩膀上。
結果爬山爬不到半個小時,累的吭哧吭哧,爬不動了。滿天大汗地拽着穆霆:“穆霆,不爬了,我走不動了,你看我出的汗,再爬一步,我一秒鐘變木乃伊。”
“瞎說!”穆霆一下将她背起,連帶她背後鼓鼓囊囊的大包,兩人停停爬爬,走走背背的,爬了六個小時才到山頂。
再強的身體也抵不過重量與時長的摧殘。晚上時,穆霆開始兩腿又酸又疼。隋心偷偷地鑽進他的帳篷裏,給他捏腿揉肩膀。
穆霆悠閑地躺着,一面吃零食,一面将腿翹在隋心身上:“累死哥了,你服務一下是應該的。”
“你誰哥,不要臉,哪個小王八蛋小時候追着我喊姐姐,姐姐的。”
穆霆手指上套着妙脆角,指着隋心:“喔,喔,大心,你膽子可真大呀,居然罵我是小王八蛋,你的意思我爸就是大王八蛋,我爺爺是老王八蛋,我要去告狀。”
“……竟然會有人自罵三代。穆霆你真行。”
“大心,快,我給你個機會,快求我,求我,求我我就不告狀了。”
“好,我求你。”
“诶,哥原諒你年少無知。”
“求你去shi啊!”隋心卯足了勁擰他的腿。
“啊……”響徹雲端的慘叫。
回憶起過往的片段,當時不解其中知味,現在回首,多麽甜蜜的一幕幕啊。
隋心敲響穆霆的房門。
“進來。”
隋心進來時,穆霆着一件短袖,面對落地窗而坐,窗外是映着月光的湖面,風一吹起,月光在湖面翻滾,水光波動。
吹得窗前的窗簾浮動,隋心上前,将玻璃窗子拉上:“外面很冷。”回望穆霆時,瞥見他的胳膊下方有一道隐約的疤痕。
穆霆将兩手放在腿上:“今天玩的開心嗎?”
“還行,你呢?”隋心盡量在找曾經的那個契合點:“你今天幹嘛了?”
“我?”穆霆擡頭望向她:“你憑什麽知道?”
“不說就不說呗。”隋心仍舊用她貫用的嘻笑方式,越是沉重越要輕松:“搞得你好像霸道總裁一樣。我可以告訴你,我今天去了……”
“我沒興趣聽。”
“行,那我不制造噪音污染,那我今天睡哪兒?”
穆霆擡頭打量她:“你臉皮真厚。”
隋心撇撇嘴:“心也厚,也夠堅強,擋得住你的唇槍舌劍。”
隋心在穆霆冷漠惡言下從善如流,卻未留意穆霆雙眸中跳動的簇簇火苗。
她的心是夠厚。
“我睡哪兒?”隋心問,手指回來在房間裏指:“床上,和你一起睡嗎?你那麽讨厭我,一定不願意。沙發上?還是地板上?要不我釘根鐵釘把自己挂牆上吧。”
穆霆完全一副不吃她這套的樣子,依舊面無表情。滾動椅輪,來到床前,掀開被子,固定住輪椅,伸手将觸到床邊的拐杖,隋心下意識地向前一步,想用自己取代拐杖:“我來扶你。”
穆霆看向她,收回手,緊接着緩慢地将雙腳落在地上。隋心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雙腿,看着它們漸漸使上力,一點點撐起穆霆的身體。
只是身體剛一離開輪椅,彎曲的雙腿便開始輕微顫抖,穆霆額頭上的汗珠越積越多,在雙腿即将抻直之際,“撲通”一聲,他整個人砸向床面。
“穆霆!”隋心連忙扶住他。
幸好在歪倒時歪向的是床面上,穆霆坐在床上輕輕喘氣。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隋心問。
穆霆沒搭理她。
她只能靜靜地觀察他一會兒,确保他無事時,她彎腰将抱住他的雙腿,輕輕地移到床上,蓋上被子,隋心口才向來不錯,但說出來的不是讓人跳腳,就是招人恨。安慰或者鼓勵這種話,她不會。
“那睡吧。”
穆霆沒有拒絕她的照顧,也沒和她多做交流,可能心裏依舊厭煩和她交流。她似乎還是五年前的樣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像五年于她來說只是過了五天一樣,為什麽她沒變?
如果變了,他就有理由說服自己……
他疲憊又煩躁地閉上眼睛,聽到一聲開門響,心頭一緊,她要走了?
隋心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子從自己房間出來。
“喂,大晚上的,你去哪裏?”
隋心停下來,轉頭看向身後的紀之霖:“你看着我去哪兒,不就知道我去哪裏了?拜拜。”
紀之霖不知如何形容此時內心的糟亂與想不通,只能站在原地撓頭抓耳,忽然聽到身旁的房間傳來脆生生的女孩聲:“媽媽,媽媽!我要吃奶糖!草莓味的奶糖,就吃一個啦!”
隋心剛一進房間就看到穆霆睜着眼睛望着門口,看到她來,怔了一下後,語氣淡淡:“以為你臨陣脫逃了。”
隋心放下被子:“如果我逃了,你會怎麽樣?”
“不會怎麽樣,你最好祈求上天不要讓我再遇到你,不然你會後悔。”
隋心笑着将沙發上的沙發墊抽掉,扔在地上,開始打地鋪:“我以為你會把我給想死呢。”她加重了“想”字。
“呵呵。”穆霆冷笑。
“真冷!”隋心打了個寒噤:“我去關窗。”
穆霆冷哼一聲,側身睡覺,大有一種眼不見為淨的糟心感。
隋心動作很大地關窗,打地鋪鋪床,關上燈,躺下,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隋心語重深長地喊:“穆霆。”
沒有回應。
隋心擡頭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月光浮動的水影,襯的房間內靜谧安寧。她微微吐一口氣,終于,終于,又能離他這麽近了。她緩緩地閉上眼睛,進入香甜的夢鄉。
床上的穆霆睜着眼看向黑暗中微微晃動的窗簾,片刻後,自床下傳來輕微的鼻息聲,他輕輕側身,向床邊挪了挪,低頭看見她蜷縮着嬰兒的睡姿躺在沙發墊上。據說這個姿勢睡覺的人,極其缺乏安全感,她也缺吧。
五年了,她回來了,她又回來了。她還是五年前的樣子,不變的性情,變得是對他的态度。這種時時準備與他回到過去的态度,讓人生疑。
第二天隋心醒來時,房間已空無一人。打開手機,時間是6點30分。她自地上爬起來,抱着被子上二樓,在路過餐廳時,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場,同時在場的人除了穆霆都在看着她。
隋心愣了一下,抱着人醜不怕鏡子照的決心,上樓。
眼尖的張秘秘,突然大聲喊:“心姨,你昨晚睡哪兒了,我和媽媽都沒找到……”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張小芹趕緊捂住張秘秘的小嘴巴。
隋心幹笑兩聲:“心姨昨晚是被蚊子擡去看嫦娥姐姐呢。”
張秘秘睜大眼睛,真的是被蚊子擡走的嗎?
隋心剛一上樓,張小芹跟着就上來。讓張秘秘去開電視,見隋心正整理行李忙問:“你要和穆霆一起回去?”
“嗯,他剛才給我發短信了,他說他等會要回a市。”
張小芹望着隋心:“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不明白為什麽你從英國回來不直接回穆家,而是找我,和我擠在一起?”
隋心停下動作,想了想:“近情情怯吧。而且那時我不知道穆霆有沒有結婚,并且穆家肯定不要我進家門。”想想上次蘇廷燕恨她的兇狠樣子,她很慶幸自己沒有一從英國回來就沖上去挨刀捅。
“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等有機會再和你說,馬上時間到了。剛才我發信息給紀之霖,他會幫你帶秘秘,我先走了。親愛的,再見,我會想你們的。”隋心轉身抱着張秘秘狠狠地親了一口。
親的張秘秘哇哇大叫。
隋心拎着包裹氣喘籲籲地從紫微小寓跑出來時,穆霆已在車上。
穆霆問:“你确定你要跟我回去?你不記得你蘇阿姨怎麽對你嗎?”
“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打不過還可以跑的。
穆霆将頭移向一邊。
隋心依舊站在車門前。
一般這種情況下,稍微紳士的男人都會下車幫忙提行李,或者開個車門什麽的,然而穆霆非但不順手開個車門,反而喊住要幫她的司機:“你坐好,讓她自己來。”
隋心:“行!我自己來。”
記憶中這個女人沒那麽好說話,但凡有點忤逆她的意思,她就會夾槍帶棒地數落一頓,甚至會任性發脾氣。
那時候,他惹過她不少次,一次他約她周末去看一部科幻片,結果因為學校社團有事情,他去了社團,忘了時間。超過約定時間一個小時後,她突然殺進社團。
“穆霆!你給我出來!”她氣勢不小。
當時就有一個不怕死的女生嫌棄她聲音大:“哎喲喲,真是身子不大爆發力挺強。”
“怎麽着,準你250瓦的燈泡照大街,就不準我13瓦的節能燈照廁所嗎?”她直盯着那個女生,最後她把那個女生說哭了。
所以,在隋心拉開車門坐進他旁邊時,他多看了她幾眼。
她笑侃:“是不是發現我如花似玉,你心肝亂顫了?”
穆霆輕咳幾聲,将頭偏向窗外。
“你害羞了嗎?”
穆霆重新沉下臉:“如果你肆意讓臉皮厚度增加,我想,神探夏洛克都探不到你的底線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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