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炸彈

隋心的嘴是壞，壞的讓蘇廷燕認為，隋心是那種可以一把火将穆宅燒了，然後圍着一圈的火海歡呼起舞的人。

在穆霆看到她将小軒推倒，并且小軒的額頭在流血時，他急急忙忙抱起小軒，不忘丢給隋心一顆炸彈：“這是第二次了！”

這真的是一顆炸彈，炸的隋心頭腦發蒙，接着腦袋犯暈，一陣陣的惡心襲上來，她趕緊返回桌位，慌慌張張從包包裏掏出藥瓶，手指顫抖地倒出藥片，就着茶水吞下去，扶着桌子默了一會兒，接着默默地趴在桌面上休息。

大學時，隋心推倒過一個女生，那個女生叫吳書雅。

吳書雅除了名字不算過時外，她的身上時常給人一種民國時期的沉悶和灰暗。個子不高，瘦瘦的，小小的，臉色像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她和隋心住一個宿舍，給隋心的印象就是永遠的陳舊的帆布鞋，黑色的褲子，樣式老舊的白襯衫，或者碎花裙子。整個人看上去拘謹、羞澀還有點拿不出手的感覺。吳書雅連說話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和飛揚跋扈的隋心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隋心和她有交集是因為一次其他室友在宿舍小聲說吳書雅壞話。說吳書雅是農村出來的丫頭，大家都有電腦就她沒有，連手機也沒有，學費都是貸款的，而且洗澡都不用沐浴露，身上時時散發着一股怪味，她指甲裏都是灰，多髒啊。連普通話都說的不标準。

人窮志短，貧窮也會使人自卑自輕。當時吳書雅就在旁邊聽着，一迳地垂着頭，雙臂收緊，雙手緊握放在腿上，也遮住了并不幹淨的指甲，她就那麽聽着坐在床邊，一聲也不敢吭，長長的頭發幾乎把臉遮住。

隋心最見不得別人以強欺弱，扔下手中的書，手指挨個指：“那個誰，麻煩你不要用高仿迪奧香水好嗎？臭死了。還有那個誰，你下次買地邊攤時，能不能不要拿着衣服去品牌店繞一圈，再把價格乘個10報出來好嗎？很low耶。還有那個有狐臭的，你叫什麽名字來着，你自己聞不到嗎？……有錢的那個，你爸爸也是農村的吧，別忘祖好嗎？咱們大中華可是農業大國，沒農村人你連糞都吃不上。”隋心姿态自然，語氣嚣張地把一圈人都得罪光了。

當天，201宿舍幾乎吵翻了天，吵的宿管來勸架。有認識穆霆和隋心趕緊跑到操場把穆霆喊來，穆霆二話不說也沖進了女生宿舍，把隋心給拉出來，隋心順帶拉出了吳書雅。

穆霆臉色不好看：“回家住吧。”他早說不到一個星期隋心一定會把所有人都得罪光。

隋心正怒氣沖沖：“穆霆，你看到嗎？那些女生多惹人厭，平時在你們男生面前各個小鳥依人，善解人意，美麗動人，一對着同性，一秒鐘就成了潑婦，內心醜陋。半斤八兩的命，刷什麽優越感！”

穆霆沉着臉：“你回不回家住？”

隋心：“你也覺得我錯了是嗎？不回，我就不回！”

兩人争執不休時，一旁的吳書雅怯怯地開口，聲若蚊蠅：“你們別吵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去和她們道歉。”

“你道什麽歉，要道也是她們道。”隋心拉住吳書雅，轉頭看向穆霆，希望得到他對她話語的贊同。

“誰管你。”穆霆甩出一句話，雙手插.褲兜裏，生氣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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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書雅緩緩擡頭注視穆霆的背影。

隋心以為她內疚，很真爽地勸說：“沒事兒的，每次穆霆生我的氣都不會超過兩個小時的。”

因為有了共同的“敵人”，吳書雅和隋心很自然地來往親密，這多少讓人緣很差的隋心有點高興，畢竟吳書雅算是她的一個朋友了。隋心除了不拉着吳書雅去見喬冠林，她去哪兒都帶着吳書雅。

穆霆約她吃飯，帶着。她付錢，回頭沒錢再從穆霆那裏拿。

穆霆拉她去圖書館看書，她拉着吳書雅一起看書。

甚至帶着吳書雅到穆宅，讓秋姨做飯給她吃。一些剛買的應季的衣服，一次沒穿就送給吳書雅。連穆霆這個人都會借給吳書雅用，比如不會的題目，穆霆肯定會，幫你喊他過來。

那段時間三人中，只要見到一人，就能看到旁邊的另外兩個人。

穆霆心裏有點不高興，找隋心談：“我找你時，你能不能不要拉着她一起？我們都沒有私人空間了。”主要是沒有二人世界了。

隋心笑：“要什麽私人空間，我們兩都互看了十多年了，你不膩啊。”其實那時是隋心第一次感受到同性間的友誼，很讓她興奮，她想好好珍惜。

“可是，她……”穆霆話未說完就見吳書雅走過來，也不知她有沒有聽他和隋心的話，他立馬不再說話，隋心笑着拉過吳書雅說一起去吃飯，吳書雅有意無意用目光留意着穆霆。

三人行在穆霆找隋心談過後，突然有點變味兒，隋心拉吳書雅找穆霆吃飯，吳書雅知趣地拒絕。隋心拉着穆霆找吳書雅，穆霆每次都有事。

直至有一天，隋心在樹下向喬冠林告白後，猛然發現吳書雅和穆霆在一起吃飯。她厚着臉皮湊上去，穆霆不大理她，吳書雅也吱吱唔唔的。

接下來，經常會看到吳書雅和穆霆在一起，并且時而能看到吳書雅臉上浮現的紅暈，她嫉妒不已，但她将這種嫉妒歸為不習慣穆霆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于是，她更加粘喬冠林。

喬冠林是個很有禮貌又很好照顧人的大男生，跟他在一起，像被捧在手心裏呵護一樣，隋心喜歡這種安全的呵護。看到穆霆與吳書雅會糟心，那就不看。

只是她沒想到有一天，吳書雅會突然哭着對她說：“隋心，我一點也不想和你做朋友，我比任何人都讨厭你。”

當時隋心就傻了。

吳書雅：“你永遠站在至高點上，對我同情，施舍，标榜自己的品德，讓我以綠葉的方式襯托你，很讓人惡心。”

隋心一時反應不過來：“書雅，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你懂什麽是朋友嗎？你有考慮過身邊人的感受嗎？嘴賤，嚣張跋扈，自以為是，你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很惹人煩，招人讨厭嗎？”

隋心一愣：“你說什麽？”

吳書雅也愣住，兩泡眼淚蓄在眼窩，表情無所适從，她搶先一步要逃走，隋心一把抓住她：“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即使承受友誼之劍穿心而過，她依舊是強勢跋扈的。

“你放開她。”這時穆霆出現在樓梯口，上前拉着吳書雅，彼時她與穆霆已經因為喬冠林産生種種間隙。

“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隋心脫口而出。

穆霆一愣，吳書雅紅着眼睛望向穆霆，隋心一瞬不瞬地盯着穆霆，穆霆目光閃爍不定，吳書雅是個好女孩，溫柔，懂事，長發清瘦又清純，很輕易地符合那個年輕段對女生的幻想，她向穆霆示好，她和穆霆表白，她有一股執着，對愛情對他的執著，年輕男生的心，未經世事，在此時因此而騷動不安。那麽多對隋心的愛意，因為隋心的無理而顯得疲軟，更因為喬冠林的存在，而反感。

他迎上她的目光：“是！”

吳書雅震驚，含着眼淚的雙眼在震驚中難掩喜色。隋心死盯着穆霆，她的憤怒蓋過心痛，轉頭看向吳書雅，鎮定地問：“是你追的他？”

穆霆：“不關她的事。”

隋心大聲沖穆霆喊：“我沒和你說話！”接着轉過頭問：“吳書雅，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喜歡穆霆了，你願意和我做朋友，是不是也因為他？”

吳書雅點頭：“是。”

隋心呵呵冷笑，看一眼穆霆，又看向吳書雅，狠狠地說一句：“我真是瞎了眼了。”隋心轉身離開。

自那之後，穆霆與吳書雅成雙入對，成了別人眼中的“灰姑娘和王子”，隋心獨來獨往成了惡有惡報。這樣的結局大快人心。卻讓隋心的心堵一點氣兒都透不過來。

隋心不記得自己當時是哪根筯不對，偷了蘇廷燕的錢去打發吳書雅，像極了狗血偶像劇裏拿錢打發兒媳婦的惡婆婆。

隋心拿着一把錢塞到吳書雅手中：“這些錢都給你，離開穆霆。”

彼時吳書雅已不像從前那般怯懦，有了王子的陪伴，有了愛情的滋潤，她不但自信很多，而人也漂亮很多。只是她忘了，她身上穿着的襯衫其實還是隋心的。

“我不會離開，穆霆她喜歡我。”吳書雅不為那些錢所動。

隋心：“他不喜歡你！”

“他難道會喜歡一個比自己大三歲的老女人嗎？”那時16歲的少女會覺得18歲的少女是頂天的老了，18歲的會覺得28歲的再沒活得必要了。其實不過是年少無知吧。

年齡一直是隋心的忌諱，越是忌諱越是無法正視不敢面對，她在穆家生活多年，好像沒有遇到過這麽棘手的事情。一個女生死纏着穆霆不放，她有限的生活經驗和認知，使她認為錢花出去了，一切就能解決。

她把一包錢和首飾統統硬塞到吳書雅手裏，略顯慌張：“這些都給你，你不要纏着穆霆了，不要再纏着他了。”

“我不要你的錢，我不要。”

吳書雅一直拒絕，隋心一直往她手裏塞。

在你推我搡間，一向脾氣不好的隋心，火氣一上來，手上力度一大，猛地一推：“我讓你拿着！”

“嘩啦”的一聲聲，首飾悉數落地的同時，吳書雅向後直直地摔下，“砰”的一聲後，吳書雅整個人順着樓梯往下滾，頭部狠狠地撞到牆壁上，自頭部流下的血瞬間染紅地面。

隋心整個人呆在原地。

恰好此時穆霆走過，一把推開隋心，蹬蹬蹬下樓，抱起吳書雅就往沖，不住地喊着：“書雅，書雅！”

書雅……吳書雅……

此時此刻，隋心趴在兒童餐廳的桌子上，全身輕顫，小聲啜泣。

張小芹安慰好張秘秘時，拉着張秘秘走過來，隋心聽到腳步聲，立馬吸了吸鼻，猛眨幾下眼睛，确實頭不暈時，坐直身子先望向張秘秘。

張秘秘小臉白白嫩嫩的小臉蛋上，被砸出許多紅點點，剛剛哭過的兩只眼還紅腫着：“心姨，你別哭。媽媽說，很快我就變好看了。”

隋心心裏酸酸的，抱起張秘秘，對張小芹說抱歉。

張小芹笑笑：“小孩子玩鬧。”停了一下，又加上一句：“不要太擔心，只是蹭破點皮兒，小孩子長得快，不會留疤，”

兩人說着從餐廳出來，紀之霖匆匆趕到，一看張秘秘的小臉蛋，像雞撓的似的，臉色立馬一沉：“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