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2】

初二那天，倪柔早早地乘了班車往G市走。

雖然兩市的距離不算十分遙遠，然而可采納的公共交通渠道卻并不多。除了無論大小每站都停的慢得堪比蝸牛爬的火車、勉強能略過衆多小站卻在大戰停更長時間的所謂「特快」、以及穿梭于已有不少年歲的老舊公路上每日來回的長途客車之外，就只有近幾年新開通的往返在兩市之間的高速巴士了。

她當然也可以選擇計程車或者其他私人的交通方式，不過從小浸濡在節儉教育下長大的倪柔，還是寧願麻煩一點坐早班車一路搖過去。

就算搭班車通常會多費一些功夫，仔細想想，其實搭計程車塞在路上比起來好不了多少。而且她走得很早，所以到達G市時，距離她和桑克啓約好時間，足夠她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喝杯咖啡再吃頓豐盛早餐還能有剩。

好在桑克啓同樣是習慣諸事「盡早」的人，倒沒讓倪柔幹巴巴等太久。結果本該是孤零零一個人吃的早餐變成了情侶兩個人共享，本來要一個人挨過去的等待也有人陪了。

桑克啓順便趁這個機會，告知她家裏今日的安排有些變動。

「唔……你是說，你叔叔嬸嬸也在？」

倪柔本來以為今天最多不過是見到他祖爺爺、爺爺奶奶、還有父母幾位長輩而已，不想現在可能要遭遇更多他的親戚，隐藏在心底的忐忑克制不住地翻湧，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成倍地瘋狂增長。

「嗯。」桑克啓撓撓頭，不太好意思地微微颔首，「本來都該昨天來的，但叔叔臨時有事實在走不開，就改成今天來吃午飯，下午再陪嬸嬸回她那邊了。」

他口裏的叔叔是他父親的堂兄，算是「本家」的後代，依照G市習俗應該是除夕初一在家族裏迎新春的。

至于桑父桑母，則是因為一早被知會過兒子今年會請朋友來，于是特地改了初二的行程，把桑母原定要回「娘家」一整天的計劃壓縮到只留晚餐，就想要趁午餐和下午茶的時間好好瞧一瞧未來有可能成為「兒媳婦」的人。

「那我需不需要再準備點什麽見面禮，給你叔叔嬸嬸？」

畢竟是男友家裏的長輩，即便是隔了一層的關系，至少也是本家同姓的，只是由于老一輩僅存的老太爺正由桑克啓家這一支在老家贍養着，所以每年都是別人登門到他家來賀年。

何況，大過年拜訪別人家，孝敬多禮一些總沒錯。

「準備什麽見面禮？應該是他們要準備見面的紅包給你才對。」被問到的人皮皮地一哂，好似很不以為然。

「可是、可是……一點表示都沒有的話，會不會不太好？」到時候他的父母在場，會不會由此認為她不懂禮數或者家教不好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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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她忽然就感到一陣火大，狠狠拍了桑克啓一頓。誰讓他都不能理解自己緊張不已的心情，還在那邊涼涼說着不鹹不淡的話，根本就是找打。

如果不是重視他、如果不是重視這段關系、如果不是希望和他長長久久，她又哪裏需要如此在意，為自己将要留下的第一印象忐忑不安？

而他表現得好像一點都不懂！

「真的沒事。」見女友仿佛生氣了，某人連忙收起笑，甚是認真的态度道，「我家不注重送禮這些。要不是家裏面的老人家很在乎新春佳節一定要『除舊迎新』、『合家團圓』這些傳統，我們大概連年夜飯都能省了。」

「騙人！」

即使他家裏确實如他所說的不重視節日，連年夜飯都不吃也太誇張了。

「是真的！你肯答應要來，我都快開心得飛上天了。我一開心，我爸媽、我爺爺奶奶、我祖爺爺就都開心；我祖爺爺開心，那我叔我嬸也就開心。大家都開心了，還有誰會追究你有沒有帶禮物？」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像是在表達自己所言不虛。

「……胡說八道。」她皺皺鼻子，轉頭不再理他。

心知他是為了安撫她，故意誇大其詞。不可否認的，因為他的話打岔，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心底那點慌亂幾乎全消散無蹤了，僅留下對即将見到他親人的一點小小的……盼望。

桑克啓在學校行事一貫比較低調，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學生一般。可他們熟識好些年，正式交往也已是相當長一段時日，倪柔自然知道，他的家境在周圍同學中比起來，可以說是十分出衆的了。

從曾祖父輩開始，便是省內頗具威嚴的實權人士，祖父祖母皆是知名學者，父母則各自經營着連年盈利的績優企業，叔伯舅姨們也各有事業，一族的人上人。

簡單來講，他差不多就是當下人們口中常言的「富二代」了。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現實目睹他家的豪宅時，胸腔中洶湧澎湃的震撼又是另一回事。

整棟建築的外觀甚至外園格局的設計雖克制而收斂，但光是建築坐标便足以将一切張狂盡訴。繁華的市區內，旁若無人般獨立座落于高樓大廈之間，好不張揚。

可還沒等倪柔有閑情表達贊嘆、或者調侃男友幾句，讓她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桑小啓！一大早就出去，這麽久才回來，難不成是偷溜去……」從宅子裏步出一個穿着中山裝的中年男士，伴着打趣的話語迎面走向剛進了大門的他二人。

然後，戲谑的聲音嘎然而止，轉變為濃濃的詫異，「……小柔？」

倪柔同時怔愣——「……表、表舅！」

聽聞她吐出的稱謂，于是桑克啓也跟着呆住了：「什……表舅？！」

剛過完年的第二天，尚未來得及迎來新一年的驚喜，恐怕……他就要遭遇最大的……驚吓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