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本座并非戲精

楚晚寧的品味實在是糟糕極了。

乏味。枯燥。令人絕望。

瞧瞧這滿架子,都是些什麽破書!

《上古結界圖錄》、《奇花異草圖譜》、《臨沂儒風門琴譜》、《草木集》,唯一算得上消遣的,大概只有幾本《蜀地游記》、《巴蜀食記》。

墨燃挑了幾本較新的書籍,顯然是楚晚寧不常會看的,将裏面的書頁統統塗抹一遍,畫了一堆春宮圖。

他一邊畫一邊想,哼哼,這裏的藏書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等楚晚寧發現其中有幾本被改成了禁書,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到那時候,楚晚寧肯定不知道是誰幹的,只能生悶氣,真是妙極、妙極。

想着想着,居然忍不住抱着書本嘿嘿笑了出聲。

墨燃一連塗了十多本書,發揮想象,天馬行空,什麽情色畫什麽,那筆法可謂曹衣帶水吳帶當風,飄逸俊秀的很。要是有人問玉衡長老來借書,湊巧借到了這幾本,估計就會流傳諸如此類的話——

“玉衡長老人面獸心,居然在《清心訣》裏面私夾男女交‖歡的圖畫!”

“玉衡長老妄為人師,劍譜裏面有龍陽斷袖的連環畫!”

“什麽北鬥仙尊,衣冠禽獸!”

墨燃越想越好笑,最後幹脆捂着肚子,提着毛筆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來滾去,樂得兩腳亂蹬,連有人走到藏書閣門口了,他都沒有發現。

所以師昧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在書堆裏打滾,笑成失心瘋的墨燃。

師昧:“……阿燃,你這是在做什麽?”

墨燃一愣,蹭的一下坐了起來,慌忙把那些黃圖統統掩上,擺出一幅人模狗樣的臉:“擦,擦地呀。”

師昧忍着笑:“拿衣服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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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這不沒找到抹布嘛。不說這個了,師昧,大晚上的你怎麽來了?”

“我去你屋子找你,結果沒找到,問了別人,才知道你在師尊這裏。”師昧進了藏書閣,幫墨燃把那些堆了滿地的書一一收好,溫柔莞爾,“左右沒事,我過來看看你。”

墨燃很是高興,又有些受寵若驚,抿了抿嘴唇,素來油嘴滑舌的人,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那……嗯……那你坐!”興沖沖地原地轉了半天,墨燃有些緊張地說,“我、我去幫你倒茶。”

“不用,我悄悄過來的,要是叫師尊發現,可就麻煩了。”

墨燃撓頭:“說的也是……”楚晚寧這個變态!遲早要掰倒他,不再屈于他的淫威之下!

“你晚飯還沒吃吧?我給你帶了些菜來。”

墨燃眼睛一亮:“龍抄手?”

“噗,你真不膩啊。沒帶抄手,紅蓮水榭離的遠,我怕帶來就坨了。喏,是一些炒菜,你看看對不對胃口?”

師昧把旁邊擱着的食盒打開,裏面果然是幾道紅豔豔的小菜。一碟子順風耳,一碟子魚香肉絲,一碟子宮保雞丁,一碟子拍黃瓜,還有一碗飯。

“哎,擱辣椒了?”

“怕你饞的慌,稍微放了些。”師昧笑道,他和墨燃都愛吃辣菜,自然知道無辣不歡的道理,“不過你傷口沒有好透,我不敢放太多,稍微提提味兒,也好過沒有一點兒紅的。”

墨燃開心地直咬筷子,酒窩在燭火之下甜的像蜜糖:“哇!感動的想哭!”

師昧忍笑:“等你哭完菜都涼了。吃完再哭。”

墨燃歡呼一聲,筷子甩的飛快。

他吃東西的時候就像餓慘了的犬類,楚晚寧總是看不慣他這副見了鬼的吃相,但是師昧不會嫌棄。

師昧總是溫柔的,一邊笑着讓他吃慢點,一邊給他遞來一杯茶水。盤子很快見了空,墨燃摸着肚子常舒了口氣,眯着眼睛嘆息道:“滿足……”

師昧似是不經意地問:“是龍抄手好吃,還是這些菜好吃?”

墨燃于飲食上,就像他對初戀的執着,很是癡情。歪過頭,黑亮柔潤的眼睛望着師昧,咧了咧嘴:“龍抄手。”

“……”師昧笑着搖了搖頭。半晌說,“阿燃,我幫你換藥吧。”

藥膏是王夫人調的。

王夫人早年曾是藥學仙門“孤月夜”的一名弟子,她武學薄弱,不喜歡打打殺殺,但卻很喜歡學醫,死生之巅有一片藥圃,她在那裏親手栽種了許多珍貴的草木,因此門派中從來不缺傷藥。

墨燃脫了上衣,背對着師昧,身後傷疤仍然隐隐作痛,不過師昧溫熱的手指蘸着藥膏,一點一點地按揉抹開,漸漸地倒也忘了疼,反而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好啦。”師昧給墨燃纏上新的繃帶,仔細打了個結,“穿上衣服吧。”

墨燃回過頭來,看了師昧一眼。昏黃燭火下,師昧膚白欺雪,愈發風情萬種,他看得口舌發幹,實在不想穿上衣服,但猶豫一會兒,還是低頭,迅速把外套披上。

“師昧。”

“嗯?”

在如此幽閉隐秘的書房裏,孤男寡男氣氛甚好。墨燃原本想講些風花雪月感天動地的話,奈何他是能把自己年號都定成“戟罷“的文盲,憋了半天,鼓鼓曩囊把臉都憋紅了,竟然只憋出了三個字:“你真好。”

“這有什麽,都是應該的。”

“我也會對你特別好。”墨燃語氣拿捏的很平靜,但手掌汗涔涔的,總歸出賣了他其實波濤澎湃的內心,“等我厲害了,誰都不能欺負你。師尊也不行。”

師昧不知他為何忽然這樣說話,愣了一下,卻還是溫柔道:“好啊,那以後,都要仰仗阿燃了。”

“嗯嗯……”

墨燃讷讷應了,卻被師昧頗有風情的目光刺的更是焦躁,不敢再看,于是低下頭去。

對這個人,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甚至執著的有些一根筋。

“啊,師尊要你擦這麽多書?還要連夜造冊?”

墨燃在心上人面前還是死要面子的:“還好,趕一趕,來得及。”

師昧說:“我來幫你吧。”

“那怎麽行,要是被師尊發現了,非連你一起罰不可。”墨燃很堅定,“時辰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明早還有晨修。”

師昧拉着他的手,輕聲笑道:“沒事,他發現不了,我們悄悄的……”

話還沒有講完,就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悄悄地怎樣?”

楚晚寧不知何時已經從機關室內出來了,一臉冰冷,丹鳳眼中霜雪連綿。他白衣清寒,森然立在藏書閣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目光在兩人交握着的手上停頓些許,複又移開。

“師明淨,墨微雨,你們好大的膽子。”

師昧霎時面如白雪,他猛然松開墨燃的手,聲若蚊咛:“師尊……”

墨燃也暗道不妙,低下頭:“師尊。”

楚晚寧走了進來,不去理睬墨燃,而是俯視着跪在地上的師昧,淡淡地說:“紅蓮水榭遍布結界,你以為未經通報進入,我會不知道麽。”

師昧惶然叩首:“弟子知錯。”

墨燃急了:“師尊,師昧只是來給我換個藥,馬上就走,請不要責難他。”

師昧也急了:“師尊,此事與墨師弟無關,是弟子的錯,弟子甘願領罰。”

“……”

楚晚寧的臉都青了。

他話都不曾說幾句,這兩人就急着替對方開脫,視他為洪水猛獸,同仇敵忾。楚晚寧沉默一會兒,勉強壓制住了抽搐的眉尖,淡淡道:“真是同門情深,令人動容,如此看來,這屋子裏倒只有我一個是惡人了。”

墨燃道:“師尊……”

“……別喊我。”

楚晚寧一甩寬袖,不願再說話。墨燃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麽了,為何氣得如此厲害。只猜是楚晚寧一向讨厭別人在他面前拉拉扯扯,不管是哪種意義上的拉拉扯扯,大概都髒他眼睛。

三人靜默良久。

楚晚寧忽然掉頭,轉身就走。

師昧擡起臉,眼眶有些紅了,茫然無措道:“師尊?”

“你自去抄門規十遍,回吧。”

師昧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輕聲道:“……是。”

墨燃仍然在原處跪着。

師昧站起來,看了眼墨燃,又猶豫了,半晌還是再次跪下來,央求楚晚寧。

“師尊,墨師弟傷疤剛剛愈合,弟子鬥膽,還請您,不要過分難為他。”

楚晚寧沒有吭聲,他孑然立在明明滅滅的燭火懸燈之下,過了一會兒,驀然側過臉來,只見得劍眉淩厲,目光如炬,怒氣沖沖道。

“廢話那麽多,你還不走?!”

楚晚寧長得原本英俊有餘,溫柔不足,兇起來更是駭人,師昧吓得抖了一下,唯恐惹怒了師尊,更連累墨燃,連忙躬身退下了。

藏書閣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墨燃暗自嘆了口氣,說道:“師尊,弟子錯了,弟子這就繼續造冊登記。”

楚晚寧卻頭也不轉地說:“你若累了就回去。”

墨燃倏忽擡起臉來。

楚晚寧冰冷道:“我不留你。”

他怎麽會這麽好心放過自己?必然有詐!

墨燃機智道:“我不走。”

楚晚寧頓了頓,冷笑:“……好啊,随你。”

說完廣袖一甩,轉身離去。

墨燃愣住了——沒有詐?他還以為楚晚寧必然又要賞自己一頓柳藤呢。

忙到半夜,總算把事情做完了。墨燃打了個哈欠,出了藏書閣。

此時夜色已深,楚晚寧的卧房裏仍透出昏黃的燈光。

咦?那讨厭的魔頭還沒睡啊?

墨燃走過去,準備和楚晚寧打聲招呼再離開。進了屋裏,才發現楚晚寧已經歇下了,只是這個記性不佳的人,睡前竟忘了熄滅燭火。

又或者,他是做東西做到一半,直接累得昏睡了過去。墨燃看了一眼床榻邊拼湊出雛形的夜游神,在心裏估摸了這種可能性,最終在看到楚晚寧根本沒有摘掉的金屬手套,以及手中仍然緊握着的半截機關扣時,确定了這才是真相。

楚晚寧睡着的時候沒有那麽肅殺冷冽,他蜷在堆滿了機甲零件、鋸子斧子的床上。東西攤的太多了,其實沒有什麽位置可以容身,所以他蜷的很小,弓着身子,纖長的睫毛垂着,看起來竟有幾分孤寂。

墨燃盯着他,發了一會兒呆。

楚晚寧今天……到底在氣什麽啊?

難道只是氣師昧私闖紅蓮水榭,還想幫自己整理書籍麽?

墨燃走近床邊,翻了個白眼兒,湊在楚晚寧耳邊,用非常小非常小的聲音,試着喊了一聲:“師尊?”

“……唔……”楚晚寧輕輕哼了一聲,抱緊了懷中的冰冷機甲。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勻,沒有脫掉的金屬手套利齒尖銳,枕在臉側,像是貓或者豹的爪子。

墨燃見他一時半會兒不像會醒的樣子,心中一動,便眯起眼睛,嘴角揉出一抹壞笑。他貼着楚晚寧的耳廓,壓低嗓音試探道:“師尊,起來啦。”

“……”

“師尊?”

“……”

“楚晚寧?”

“……”

“嘿,真睡熟了呀。”墨燃樂了,支着胳膊伏在他枕邊,笑眯眯地瞧着他,“那太好啦,我趁現在來和你算算總賬。”

楚晚寧不知道有人要他算賬,依舊阖目沉眠,一張清俊面孔顯得很安寧。

墨燃擺出一副威嚴姿态,可惜他自幼生在樂坊,沒讀過幾天書,小時候耳濡目染的都是市井掐架、話本說書,因此東拼西湊的那些詞句,顯得格外蹩腳好笑。

“大膽刁民楚氏,你欺君罔上,目無尊王,你這個……嗯,你這個……”

撓撓頭,有點詞窮,畢竟自己後來稱帝,張口閉口罵的不是你這個賤婢就是你這個狗奴,但這些用在楚晚寧身上似乎都不合适。

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突然想到樂坊小姊姊們裏常挂在嘴邊的一個說辭,雖也不太清楚意思,但好像還不錯。于是墨燃長眉一擰,厲聲道:

“你這薄情寡性的小賤驢蹄子,你可知罪?”

楚晚寧:“……”

“你不說話,本座就當你是認罪了!”

楚晚寧大概是覺得有些吵了,悶悶哼了一聲,抱着機甲繼續睡。

“你犯下這麽大過錯,本座按律當判你……嗯,判你嘴刑!劉公公!”

慣性喊完,才意識到劉公公已經是前世的人了。

墨燃想了想,決定委屈自己分飾一下公公。于是谄媚道:“陛下,老奴在。”

而後又立刻清了清喉嚨,肅然道:“即刻行刑。”

“謹尊陛下命。”

好了,詞兒念完了。

墨燃摩拳擦掌,開始對楚晚寧“用刑”。

所謂嘴刑,其實原本是沒有的,是墨燃現編的。

那麽這個臨時想出的嘴刑該怎麽行刑呢?

只見得一代暴君墨燃,鄭重其事地清喉嚨,目光冷銳兇煞,緩緩貼近楚晚寧雪谷清泉般清寒的臉龐,一點點靠近那雙淡色的嘴唇。

然後……

墨燃停了下來,瞪着楚晚寧,抑揚頓挫,一字一頓地罵道:

“楚晚寧,我操你媽,你這個舉世無雙的小、心、眼。”

啪。啪。

淩空虛掴兩個嘴巴。

嘿嘿,行刑成功!

爽!

墨燃正樂着,忽然覺得脖子一刺,覺察到異樣,猛的一低頭,對上一雙清貴幽寒的鳳目。

墨燃:“……”

楚晚寧聲如玉碎冰湖,說不上是仙氣更多還是寒意更深:“你在做什麽。”

“本座……呸。老奴……呸呸呸!”好在這兩句輕若蚊吟,楚晚寧眉心微蹙,看來并未聽清。墨燃靈機一動,又擡手啪啪在楚晚寧臉龐附近掴了兩掌。

“……”

面對師尊愈發不善的神色,前任人界帝尊十分狗腿地憨笑道:“弟子、弟子在給師尊打蚊子呀。”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來到本期rbtv《人物》專欄,今天做客專欄的嘉賓是修真界的第一代(劃掉)王八(劃掉)霸王墨微雨。有請特約主持人薛萌萌上線 (^▽^)

薛萌萌:常人修真為飛升,你修真卻為把帝稱。墨燃,我一直想問你,本文标簽裏明明沒有帝王将相,你卻為何執意要發展封建帝王的事業?

墨喂魚:事情的發展往往都有兩個方向,對不對?

薛萌萌:好像沒毛病。

墨喂魚:那我問你,你見過修仙的黃桑嗎?

薛萌萌(呆呆的):(⊙o⊙)…呃……這個…

墨喂魚:想不起來我提醒你,嘉靖皇帝的道號叫啥呀?

薛萌萌:???這個人跟我們不是一個次元的,師尊沒教過。

墨喂魚:那堂哥來教你,人家叫做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三元證應玉虛總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

薛萌萌:……

墨喂魚:(笑眯眯)人家好羨慕,人家也想要叫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三元證應玉虛總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踏仙帝君墨喂魚。

薛萌萌:……你滾,我不認識你。

墨喂魚(翻白眼):嘿嘿,難道只需帝王修仙,不許道士稱王嗎?

附贈人物小卡貼。

墨燃。

字:喂魚。

谥號:太上大蘿蔔天仙基佬紫長生聖吱昭靈捅師尊證王八攻戲精總管五雷轟頂大蒸人臭不要臉境界踏仙帝君。

職業:皇帝(死了的)

社會面貌:文盲

目前最愛:師昧

最喜歡的食物:(手動劃掉)楚晚寧(手動劃掉)龍抄手

讨厭:被人嫌棄

身高:死前186,重生後本座乃是青蔥少年,還未最終長成,憑什麽要公之于衆,氣哼哼。

好幾天木有更新啦,補一堆小劇場,咚咚咚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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