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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亭略感吃驚, 旋即又笑了, 他沒想到林知會關注這個, 知道他得不到答案心裏頭不會罷休,回答道:“我是為……自己打聽的。”
“你自己?”林知立時瞪圓眼睛, 驚異又不解問道:“為什麽?”他跟他親密接觸很多次了,非常确定,眼前這個人,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姜初亭解釋道:“我此前不小心誤服了這種藥, 所以,只是找大夫問問看, 并無它意。”
林知為此心情不好了一個晚上,怎麽都沒料是這個情況, 抓住他的手就是一緊,急着追問道:“為什麽會誤服?怎麽這麽不小心?那大夫怎麽說?會不會對你身體有影響?”
為什麽會誤服?因為急着找你啊。姜初亭直接略過他前面的問題, 搖搖頭:“不會有影響,大夫說無礙的。”
“你沒騙我吧?”
“沒有。”
林知這才長松一口氣,放心了不少, “那就好。我還以為、以為……”
姜初亭接他話問:“以為我怎麽?”
以為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好在是沒有, 不然,他等候這麽久, 小心地一步一步的靠近, 眼見就快得手, 卻被人搞破壞, 他會失去理智的, 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來,林知說道:“以為你有什麽難處,故意瞞着我,所以才去查了一下望仙草的用處,誰知被吓一跳。”
林知抓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處,可憐地道:“這裏都碎成渣了,還以為你以後都不要我了,還好還好,虛驚一場。”
“好了,你現在知道了?別再亂想。”
林知靠深深望他,“楚然,我離不開你,你多點時間陪我,多看看我好不好?千萬不要有別人,我會受不了的。”
小孩子對喜歡的東西都有種獨占欲,姜初亭覺得林知對他大概就是類似這樣的感情,好在他并不覺得讨厭。
姜初亭彎了彎嘴角,“你啊,纏人。待你以後成親就不會這麽想了。”
“成親了就更這麽想了,就要死死纏着你,讓你甩都甩不脫,還想一口把你吃到肚子裏。”林知偏頭嘿然一笑,漂亮的眸子蘊含着某種奇特的光亮,眨也不眨盯着他,語調稍低緩了些,“怎麽樣?你怕了吧。”
姜初亭只當戲言,不禁一笑,擡手摸摸他的頭。
林知動着自己的腦袋,在他手心亂蹭。姜初亭收回手之後,兩個人都突然安靜下來,四目相對。
“林知。”還是姜初亭先開口了,目光柔和注視着他,“你……真的覺得我有那麽好嗎?”
“這還能有假?”
“可是,其實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樣完美。也有……你不知道的那一面。”
林知被他質疑了心意,還有點不高興,毫不猶豫且語氣堅定沖他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總之不管你哪一面,在我心裏都是完美無缺,是世上最美好最無與倫比的!”
姜初亭低聲:“是嗎?”
“是!”林知斬釘截鐵。
姜初亭又靜靜回望他片刻,垂下眸子無聲淡笑了一下,不再說話。
今天晚上做出的不必要試探太多了,都有些不像自己了。難道,他對林知的漠然不搭救,耿耿于懷到這種地步嗎?
這又是何必呢?
雖然有黑衣人的勸阻,但依姜初亭的性子絕不可能停止追查,第二天就開始和林知親自四下走訪調查,很快半月過去了各處青樓都轉了一圈,要查的事情還是一無所獲,卻是順路做了不少好事。林知受姜初亭影響,每次都跟着搭把手,搞得他覺得自己心地越來越善良了。
這日清晨,兩人起早在城中轉悠,路過一處偏僻的巷子時,發現了一名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嬰。
這種事,姜初亭看到不會不管的。而且恰好他們發現時,抛棄她的那個人還沒跑遠,不用姜初亭說,林知已經掠起輕功,一把将人給逮回來了。
天氣漸冷,此時天才蒙蒙亮,飕飕地刮着涼風,把孩子扔在這偏僻的巷子裏,就是存心要她的命。被姜初亭抱起來時,孩子小臉已經烏青,萬幸的是還活着,姜初亭讓林知從包袱裏拿出一件外衣,趕緊将孩子裹起來,又用自己溫熱的手掌憐愛地捂了捂她冰涼的臉蛋。
丢孩子的是個名老婦人,一身粗布衣服,佝偻着背,長得卻很精明,見兩人都帶着劍,心中懼怕,但還是虛張聲勢的叫嚷開來:“你、你們抓我幹什麽!放開我!怎麽!想殺人啊!”
林知被她咋呼的耳朵疼,抓着她肩膀的手下稍一用力,結果她吃痛叫的更大聲了。
林知冷冷道:“閉嘴!再叫撕爛你的嘴。”
老婦人被他吓得身子一縮,不敢吭聲。姜初亭小心地抱着孩子,蹙眉問她道:“為何将孩子丢掉?”
原本還想着她是不是有什麽困難之處,卻沒想她梗着脖子,理直氣壯道:“丢了就丢了,我女兒生的,你還管我們丢不丢!不像別人都是丢進水塘直接淹死,我能把她扔在這路邊已是好的了。”
女兒生的?難不成是未婚産子,她怕丢人所以拿來扔了?
老婦人想從林知手下掙紮逃走,可她哪敵得過年輕人的力氣,林知不需要使內力都能将她制住。
林知對她根本沒耐性,“再亂動我把你沉塘,聽見了嗎?”
老婦人又驚又怕,也不硬氣了,顫顫說道:“兩位俠士,你們若是看不過去,可以自己領回去養,我不會阻止的,只要別再來找我們就行!”
林知哂然道:“自己女兒生的不要,讓我們給你養,怎麽想得這麽美?孩子爹呢?帶我們去找他。”
林知說完,老婦人哎喲一叫,大聲嚎哭起來:“這可使不得啊,去找了我女兒就嫁不出去了!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你們快把孩子還給我,我不丢就是了。“
林知才懶得信她的鬼話,“還給你,你再直接扔水裏是吧?老實點,家在哪裏,前面帶路。”
老婦人抹着淚,尚在猶疑,林知把劍拔出一半,冰冷的劍光一閃,老婦人吓得面無人色,雙腿直抖,“我,我帶路。”
路上還是想逃,林知恐吓不斷,她害怕不已,只得老老實實在前面帶路,回了家。
這老婦人住的院子不大也不奢華,但也說不上寒酸。
姜初亭剛踏進大門,懷中的孩子奶貓似的哭起來,她大概是餓了,姜初亭正待說話,一披散頭發,僅穿着單衣的年輕女子從屋裏跑出來,踉跄的沖到姜初亭面前,盯着他手中的嬰孩。
她臉色憔悴又蒼白,從姜初亭那裏接過孩子,親了親她的臉蛋,簌簌落着淚,“孩子,我的孩子……”這應該就是孩子的生母了,看來扔孩子并非她所願。
老婦人見她這樣,狠狠一拍大腿,痛恨地叫道:“哭什麽哭,怪只怪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氣!我看你以後怎麽辦?!”
她只緊緊抱着孩子,只哭不應答。
孩子母親叫素素,今年剛滿十六歲,她很感激姜初亭和林知幫她把孩子救回來,但眉眼間充斥着一股濃濃的郁色。
聽她一番苦澀講述,姜初亭才明白了是什麽情況,也記起了,此前對此地略有耳聞。
此城叫建安,這裏的人大多頭腦靈活,擅長往來經商,幾代財富積累下來,城中幾乎多半是富貴人家,大街上随便抓十個人,七個人家裏都富有。
這些人有了幾個錢,想法也高高在上起來,不知是多少年前開始,建安城裏有了一條大家都默認的規矩,那就是想要嫁給家境殷實的人家,就必須先懷孕生下個兒子來,婆家才準許拜堂成親。如果生了女兒,有的會留下來養,然後繼續生兒子,有的被婆家直接丢掉或者沉塘淹死。有的一直生不出來,就被當外室養着,或者直接丢棄的也多。
可就算條件如此嚴苛,照舊有大批本城鄰城的人趨之若鹜,特別是家境一般,就想要借此攀高枝的。比如素素她娘。
素素她娘好容易才攀上一戶富商家少爺,想自己女兒好嫁過去享福,結果素素懷胎十月生了個女兒。
孩子出生後,富家少爺看都沒來看一眼,直接遞信來說,讓扔了。
素素舍不得,素素的娘卻自己拿了主意,趁着她疲累睡着,偷偷将孩子抱得遠遠的丢了。
如果不是剛好被姜初亭他們發現,孩子現在恐怕已經凍死。
臨別前,素素再次對他們表示感激,然後紅着眼保證說:“我不嫁人了也不會讓孩子有事,她若有事,我便跟她一起死了幹淨。”
素素的娘還在屋內不住的哭聲叫罵,姜初亭嘆息,好在這孩子是幸運的,有一個愛護她的母親,聽她的話對她生出幾分敬重,對她道:“多多保重。”
離開這戶人家後,天色也已大亮了,姜初亭與林知漫步在建安城街頭。
林知忍不住對他道:“這種事若是發生我們家,是都要被打死的。”
林家以女人為尊,林知這種少爺主子是特例,但是在下人裏面,侍女的地位比小厮要高,一旦兩者之間有什麽糾紛,懲罰的多半都是小厮。他祖母林宣還在的時候,在各地設有明安堂,會收留落難的女子,或者給一些遇到困境的女子提供幫助,甚至教會她們反擊,讓她們學會獨立。因為此舉引起那些習慣性操控女人的某些群體極度不滿,曾經遭到過不少打壓破壞,經歷了不少波折,但她都堅持下來了。
現在就算她不在了,明安堂都還一直保留着,幫助過的人數不勝數。
他祖母讨厭踐踏女人的男人,也讨厭踐踏女人的女人,如果她還在,這些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姜初亭聽他這麽說,目視前方,默然繼續前行。
他當然知道林家是什麽家風。當年子闕告訴過他,他在林家過得壓抑之極。因為,在這個男人當權的世界,林家所走的,不過是另一個極端。
姜初亭不說話,林知卻一直側眸盯着他看。
這是兩人重逢以來,相處最久的一段時日了,每天吃住行都在一起,閉眼睡覺前能看到他的臉,睡醒睜眼後也能立馬看到他,時時刻刻可以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人,不用擔心他馬上走掉,也不用等着那格外漫長的十天。
這種美妙的感覺一旦深入骨髓,就再難回去了。
當然,他也不打算回去了。
兩人一大早就出來轉了一圈,撿孩子送孩子到現在,還沒吃東西,林知指着前面的早點攤對姜初亭道:“楚然,我們去那兒吃馄饨吧。”
姜初亭回神,順着他指的望過去,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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