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姜初亭震驚過後, 內心滑過一絲倉惶, 撐着身體立馬想起來, 可唇才剛離開一點,再度被林知禁锢着他的雙臂按下去。

嘴唇不可避免再次碰到了一起。

兩人氣息交纏,林知竟然無意識裏含住他的唇親吻起來, 當林知伸出軟熱的舌尖觸到他的唇縫,他只覺後頸處一陣漲麻蔓延到頭頂, 腦中愈發嗡鳴作響, 睜大眼睛,奮力直起身, 将林知困住他的雙手給解開, 動作又快又利落,這才終于得以從他懷中離開。

林知呼着酒氣,難受哼哼數聲, 手一軟, 落回榻上, 翻了個身, 繼續昏睡了。

姜初亭迅速轉開身體,目光游移地散落在空氣中, 呼吸還有點不穩,完全無法再去回想方才的畫面。

混亂過後稍稍冷靜下來, 心裏最重要的念頭就是, 待明日林知醒來, 千萬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

林知對男人和男人之事一向很反感, 平日和他親近,不過是把他當長輩撒嬌,但如果像這種更進一步具有別的意味的親密的動作,即使是無意造成,他恐怕也會難以接受。

姜初亭又回頭望他後腦勺。他喝醉了,應該不會記得了吧。

沐浴過後,姜初亭隔着幾步的距離看了看榻上一動不動的人,想了想,最後還是走過去,在床榻邊沿躺下來了,背對着他。

不管是在相思小築,還是出來的這段時間,他都是跟林知同睡,可今晚,那種第一次和林知睡在一起時的拘謹又回來了。

姜初亭無聲一嘆,以後,還是讓他少喝些酒為好。

大概是醒着的時候在想着喝酒相關的事,睡着後,也做了相關的夢。

夢裏他還是少年時的青澀模樣,喝醉了躺在床上,子闕在照顧他,給他擦臉。

“讓你別喝太多,還不聽,醉了吧?”

“平日裏就是個小正經,喝醉了也這麽乖。”

“嘟嚷什麽呢?”子闕輕笑,湊近聽了聽,柔聲道:“我在這兒呢,來,再給你擦擦手。”

收拾好後,子闕雙手握着他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臉色跟方才明顯不一樣了,眼神複雜望着他的臉出神起來。

“初亭……你都不知道,你對我來說多麽重要。”

“在暗黑無光的地方待太久了,已經對人生沒什麽期望了。我的父母,我的親人,我周遭的那些人,他們都是瘋子,沒有一個正常。”

“直到遇到了你。”

“遇到你跟你在一起,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運,感謝你,真的很感謝你給予我最溫暖最輕松的時光。”

“我好像第一次真正活着一樣。”

“初亭,如果能永遠這樣牽着你的手,該多好。”

“我真的,很想徹底擺脫她們。”

“可是……”

姜初亭睜開眼,夢境消散,子闕的身影,子闕的聲音瞬間消失。

緩緩擡起握着木簪的手,手背上仿佛還殘留着夢中濕潤的滾燙。

他目光怔忪,約莫知道了自己夢見的是什麽場景。那次他喝醉了醒來之後,子闕還故意調笑他,說他喝醉酒以後特別熱情,對他又抱又親的,他煞有介事,可姜初亭根本不信。因為子闕總覺得他年紀不大,卻總是認認真真一本正經,就忍不住喜歡逗弄他,然後哈哈大笑。

這樣爽朗愛笑的人,姜初亭當時根本不知道,他其實有着深重而壓抑的心事。

做了這個夢才知道,原來他都是把心裏的苦澀和憂郁都藏在了他看不見聽不到的時候。

姜初亭悵然良久,又用手指摩挲着木簪。

真的是子闕在給他托夢吧,

姜初亭低喃:“你是怕時間久了,我會忘記你嗎?”

怎麽可能忘記呢?你逼着我親手殺了你……

姜初亭起床一會兒後,林知也醒了,揉了揉腦袋坐起身,眼睛找了一圈,發現姜初亭已經在桌邊喝茶了,沖他燦然一笑,“楚然,早啊。”

“早。”姜初亭神色自若,也回了個笑,“頭疼嗎?起來洗漱,喝點醒酒湯就會好些。”見他笑着,看來是的确不記得昨晚的事了,不由暗暗放松了些。

林知彎起眼眸嗯了一聲,又問他道:“對了楚然,我昨天喝醉了,有沒有鬧你?”

姜初亭回道:“沒有,回來就睡了。”

林知眸中微動,目不轉睛盯着他,他淡然如常,實在讓人尋不到任何異樣的痕跡。

林知抿了抿唇,掀開被子,下榻穿鞋,狀似不相信笑着問:“我有這麽老實嗎?真沒幹點別的?比如有什麽……吐到你身上?”

姜初亭搖了搖頭,耐心再次回答:“沒有,你很安靜。”

林知低低道:“是嗎?”沒再說話。

黃老爺這日原本是想親自招待他們在府中逛逛,但是被林知婉拒了,他們兩人呆在一起好好的,可不希望有外人來煞風景。

黃老爺就說:“那二位請自便,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下人便是。”然後就識相的不來打攪他們了。

這天午膳後,姜初亭和林知在花園附近閑逛,不經意發現一纖弱少年在湖心亭旁邊那棵樹下幹嘔,聽起來就很難受。

看他衣飾,不像下人,但也肯定不是黃家的少爺。掃視一圈,附近暫時沒有別的人來,姜初亭遠遠地問:“你還好嗎?”

盡管姜初亭聲音不大,但那少年還是被吓了一跳,猛地轉過頭來,他清清瘦瘦,大眼睛白皮膚,長得很清秀,此時一雙眸中含着淚意。

他怯怯的看了姜初亭和林知一眼,“我,我還好,多謝。”

見他下意識用手捂着自己肚子,姜初亭溫聲問道:“可是腹中不适?用不用請大夫?”

少年瞪大眼睛,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我自己會一點點醫術。沒事的,就是有點,吃壞肚子了。”結結巴巴說完一埋頭,轉身就跑走了。

一個時辰後,姜初亭去前廳見黃老爺,結果又撞見黃羽正摟着一清秀少年親熱,那少年低眉順眼,頭都沒擡,但姜初亭還是認出,他就是在花園裏遇到的那個。

看來他是黃羽圈養的那些美貌少年之一。

不用多說,黃羽又被黃老爺給狠狠訓斥了一頓,黃羽摸了把那少年的臉蛋,滿不在乎道:“橫豎讓我再逍遙兩天,我就沒命了,爹你何必還跟我過不去呢?”

黃老爺一聽,瞬間轉怒為悲,長長嘆一口氣,頹然坐下。雖然請了姜初亭他們來,也會有官府相助,但還是心中沒底,畢竟之前花重金請來的高手都敗下陣了,沒能護住他的兒子。眼見這時候不多了,也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結果。

不到三個月,整個家都毀了。

姜初亭和林知分別落座,黃羽将那少年輕輕一推,“少君,你先回去。”

原來他叫少君。他躬身退下時,姜初亭發現他又用手捂着肚子。似乎察覺有人在看自己,少君腳步更加匆忙。

姜初亭唇動了動,也沒出聲。林知卻發現了他剛才看人的目光,湊近了些低聲問:“怎麽了,你老關注他幹嗎?”

姜初亭輕聲道:“沒什麽。”

之前黃老爺說自己雖然是生意,可一直以和為貴,盡量不得罪人,就算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開罪了誰,也不至于嚴重到要買他全家人的性命,所以就是想破腦袋也根本想不出是誰對他家惡意這麽大。而且要殺也不全部殺,一個個的來,更是令人恐慌。

姜初亭覺得他把重點都放在了生意場上,或許是一個錯誤的方向,于是詢問他,家中其他人可有誰做過什麽過分到引起仇恨的事。

黃老爺搖頭連說沒有,他妻子菩薩心腸,兒子女兒雖然各有性情上的不足,但從來不做那害人的事。黃羽除了嘴巴壞點,有個斷袖之癖,但那些男寵也都好好放在院子裏養着,不打不罵,并不算壞。

黃羽喝着茶,突然插了一嘴道:“我們現在這個家是沒有,以前沒分家的時候卻有,我那祖母和二叔可做了缺德事了,當年把……”

黃老爺聞言,悶聲一咳,大抵還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示意黃羽不要說了。

黃老爺堅定道:“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二弟已經不在世,有什麽仇也都散了。而且論理來說要怪,也怪不到我們頭來。應該是和這次的事沒關系的。”

黃羽聳聳肩,便不繼續說了。

他們不願意說,姜初亭也不能勉強,略坐了會兒,起身和林知離開了。

第四天,姜初亭和林知住進了黃羽的院中,之前渾不在意的他面上也終于多了一絲緊繃,也沒找那些男寵來陪。

不知是不是為了緩解緊張,黃羽開始找他們兩人搭話,“诶,兩位高人,說實話,你們倆是不是在一起?”

林知瞟了姜初亭一眼,姜初亭卻沒看他,只對黃羽道:“黃少爺,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我的後輩。”

林知繼續盯着他。

黃羽切了一聲,剝了顆花生往嘴裏一丢嚼,用洞穿一切的眼神在他們兩人間掃來掃去,“告訴你們,少爺我這袖子打從娘胎起就斷了,看人的眼光毒辣得很!你們倆現在不是,我保證,以後也會是。誰在上誰在下,我都瞧得出來。”

姜初亭第一次尴尬到不想接話,無言的垂下眼睛。

很意外,林知竟然沒發脾氣,只在旁冷哼一聲,估計也是無話可說了。

然後接下來,就是黃羽不停的在自說自話。

突然,屋頂上傳來一聲幾不可察的輕響,黃羽不會武功根本沒聽到,還在剝花生吃。

姜初亭眸光一凜,握着劍迅速起身,林知也站起來。

黃羽被他們的反應吓得一抖,花生米掉在地上,整個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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