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淩敬翰

“該死的臭婆娘，他們咋幹得出來啊，嗚嗚？？”

回了家的淩成龍兩口子正好在家門口碰到了淩成才夫妻，淩李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如既往的對着他們溫婉微笑，要不是兒子早有囑咐，淩王氏都恨不得撲上去抓花她的臉，這個喪盡天良的老娼婦，強行綁走了他們的孫子竟還笑得跟沒事人一樣，她是存心想要逼死他們一家人啊。

“好了，別哭了，咱們還是安靜的等敬軒他們的消息吧。”

淩成龍走過去輕輕的抱住他，黑瘦的臉龐滿是懊惱自責與愧疚，都是他不好，如果他在這個家能強勢一點，在長子被趕出去的時候就強硬的要求分家，何至于鬧到今天這種地步，倆孩子如果有啥意外，他還有啥臉面去見兒子？

“嗚嗚？？龍哥，你說他們的心咋就這麽狠啊，他想要兒子不會自己生去？憑啥就敢來搶敬軒的孩子啊，嗚嗚？？”

撲進他懷裏，淩王氏更是哭得嘶聲力竭，她恨啊，恨老淩家，更恨那個毒婦。

躺在床上的淩敬翰見爹娘一進門就又是哭泣又是沉重的，老半天都沒鬧懂咋回事兒，直到從娘親的哭訴中，他終于弄清楚大概了，蒼白如紙的俊容瞬間染上焦急，不顧自己羸弱的身體，淩敬翰爬起來走向爹娘：“爹娘，你們先把具體經過告訴我，到底發生啥事兒了？”

坐在對面的長凳上，淩敬翰盡可能的命令自己冷靜，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沒讓自己暴走，兩個小侄兒就是他們的命根子，真要有個萬一，別說爹娘，怕是他們三兄弟都會因此一蹶不振哇！這個家好不容易才因為大哥的清醒好過一點，他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敬翰啊，小文他們？？”

這才注意到兒子的存在，淩王氏憋不住，一五一十的将他們發現淩文淩武失蹤和淩敬軒的推測說了出來，淩敬翰的臉色一點點的黑沉下去，聽到最後，擱在桌上的雙手不知不覺的緊握成拳，抿緊卻隐隐顫抖的唇瓣洩露了他的恐懼與憤怒，那雙本該病恹恹的眸子陡然激增濃烈的恨意。

“你哥和敬鵬已經趕去鎮上了，小文他們應該不會有事，都怪娘一時沒忍住，敬翰你身體不好，可千萬別氣出啥好歹來啊。”

哭訴了大半天，淩王氏總算注意到兒子的不對勁，夫妻倆雙雙擔心的看着他，心底暗生自責，要不是在門口遇到那對讓人作嘔的夫妻，他們又何至于氣成那樣？

“我沒事，爹娘，大哥的推測十有八九是對的，但啥事兒都有萬一，咱們也不能啥都不做，這樣吧爹娘，待會兒我去上房找爺，借着請教學問的功夫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們悄悄溜到大伯房裏和家裏的倉庫等地方找找，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盡快救出小文他們。”

強行壓下滿腔的怒火，淩敬翰突然站起來，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預防那個萬一。

“這樣好嗎？你的身體？？”

淩成龍兩口子跟着站起來，雙眼擔心的看着他單薄的身體，生怕他随時都會倒下去。

“沒事，喝了大哥給我熬的藥後，心口那股窒悶感已經消失了，咳嗽的情況也好了很多，只是請教學問的話應該沒什麽問題。”

他們二房是不得兩老喜愛，可二房的孩子會讀書也是不争的事實，淩敬軒就不說了，十三歲的童生，在沒發生那件事之前，老爺子可是拿他當寶一樣看待，或許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吧，發生那件事之後老爺子才會氣得要拉他去沉塘，若非如此，現在的淩敬軒怕是早就考上秀才啥的了，而他被趕出去之後，淩敬翰也漸漸嶄露出讀書的天份，以他的才華，只要身體情況允許，随時都可以考個童生秀才啥的回來，所以，不管是大房的人還是三房，每個人都特別忌諱他，每當老爺子來看他，或是他去請教老爺子，大房三房的人都會全程戒備跟随，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說出要去參加考試的話來，由他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再好不過。

“那好吧，不過你先把藥喝了，這是你大哥親自熬的。”

瞧他說了這麽久話都沒有咳嗽，淩王氏終于信了，抹抹眼淚回身将帶回來的藥罐子拿回來，分別倒了一碗冰糖炖梨子的湯汁和藥汁給他，淩敬翰也不含糊，仰頭就喝了下去：“爹娘，你們分頭行事，娘，你去大伯房裏，敬泓哥和曉彤姐的房間也別漏了，爹，你就去咱家倉庫或是任何你覺得能藏住人的地方，記住，千萬要小心了，別讓任何人發現。”

拿起書本離開之前，淩敬翰又回身不放心的叮囑道，淩成龍夫婦雙雙點頭，兒子是用命在為他們争取時間，他們是不會讓他的苦心白費的。

淩家上房，正是晚飯時間，一家子全部聚集在堂屋裏，淩敬翰單薄的身體出現的時候，有說有笑的一家人相繼閉嘴，以老太太為首的一行人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淩敬軒，想起今兒甩手不幹活的淩成龍兩口子，每個人都拉長了臉，唯一還算高興的怕是就只有高坐在主位上的淩啓運淩老爺子了。

“敬翰啊，你今兒咋出來，夜晚天涼，小心風寒了，快到爺這邊來。”

淩老爺子是讀書人，向來自視甚高，奈何子孫個個都不像他，唯一一個會讀書的又常年卧病在床，要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不過他還是抱着希望，淩敬翰年齡還小，指不定哪天病就好了呢？是以，他一直都最疼愛淩敬翰，從不管家裏庶務的他幾乎每個月都會提醒老婆子給他抓藥看病，這也是他為什麽不願意把老二一家分出去的原因之一。

“爺，奶，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嬸，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安好。”

淩敬翰說話的時候猶如一股清風拂過，不過，沒幾個人理會就是了，老爺子仿佛也沒看到其他人的反應，拉着他關心的道：“不是讓你在房裏好好休息？咋自己跑出來了？萬一又感染了風寒咋整？爺還指望你養好了病去考個秀才舉人回來咧。”

一聽他說到考秀才舉人，原本極其不待見淩敬翰的人紛紛豎起耳朵，二房在這個家不讨好，但架不住人家會讀書啊，這也是他們最介意的事情。

“呵呵……爺，沒事的，昨天敬鵬去鎮上幫我抓了兩副藥回來，效果比咱家請那些大夫開的藥好多了，這不，我才吃幾次就好多了，也不怎麽咳嗽了，以往這胸口就像是有什麽壓着一般，喘氣都困難，現在卻沒那種感覺了，所以我就想趁身體好點兒的時候來向爺請教一些平時不太懂的學問，如果那藥的效果一直都這麽好的話，說不定我還能參加今冬的童生試咧。”

知道他們怕什麽，淩敬翰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為的就是要徹底留住他們，左右他的病一直都是反反複複的，只要改明兒又說不好就成了，有這副羸弱的身體在，還怕騙不過他們？

“真的？！那敢情好，敬翰啊，爺就喜歡你愛讀書這一點，跟我最像，既然那副藥好，那明兒讓你奶給錢，叫敬鵬再去多撿幾副回來，老天保佑啊，咱們家又要多個秀才了。”

聞言，老爺子別提有多高興了，就好像他已經看到淩敬翰考中秀才了一般，其他人酸溜溜的撇撇嘴，全都不敢作聲，倒是老太太不爽的道：“敬翰你啥意思，合着你是埋汰我這個老太婆給你請的大夫不好了？你也不想想，你那病是一兩天能治好的嗎？咱們家那點兒閑錢可都進你的肚子裏去了，你還好意思埋怨我給你請的大夫不好，有本事你自己去把好的大夫請到家裏來啊。”

換做平時，老太太就算再不爽也不會當着老爺子的面發作，可昨天她才在淩敬軒那裏吃了大虧，還差點讓老爺子給趕回娘家，今兒個老二兩口子更是直接丢了手上的活計，她這心裏早就憋了一股邪火，正愁找不到地方發洩咧！

“奶，我沒那意思，我就是？？”

淩敬翰委屈的低下頭，未說完的話由得他們自己去想象，誰也沒注意到，那雙本該病恹恹的雙眼盈滿了赤裸裸的厭惡。

“閉嘴！敬翰是敬翰，他的病才剛好一點你就這樣鬧騰，存心不想他好是不？你要是再這樣，別怪我不講情面，休你回娘家去。”

下一秒，淩啓運一拍桌子厲聲呵道，他這輩子最重視的就是功名和顏面，對他來說，現在的淩敬翰就是唯一一個繼他之後，能夠光宗耀祖的人，如今他病情漸好，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再氣他的，包括自己的媳婦。

“你？？我真是命苦哇，當年不顧家裏反對嫁給你，原本以為至少還是個秀才娘子，沒想到幾十年的夫妻了，你竟為了個小賤種這樣對我，老天爺啊，你幹脆降道雷劈死我算了，嗚嗚。

我不想活了——”沒想到他竟為了個淩敬翰在一家人的面前落她面子，老太太氣昏了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嚎起來，老爺子氣得漲紅了臉，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娘，你別這樣，爹也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是敬翰的身體好一點了，爹高興嘛，你說你說那些不高興的事兒幹啥呢？”

“對啊娘，敬翰是敬翰，他的身體好了，考上了秀才，不也是咱家的福氣嘛。”

“娘，爹哪舍得休你啊，他就是口不擇言而已，咱家敬翰可是爹的寶貝咧，一時忍不住嘴也正常，你嘛就消消氣吧。”

“奶”

一幹媳婦女兒孫女啥的一窩蜂的圍攏上去，明明是勸誡，說那些話卻怎麽聽怎麽像是挑撥離間，老太太不但沒有停止哭泣，反而氣得更狠了，老爺子也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始終低着頭的淩敬翰嘲諷的牽了牽唇角，瞧瞧，這就是他的家人，心寒啊！

一家子在上房鬧騰得厲害，誰也沒注意到，缺席的淩成龍夫婦趁此機會分別鑽入了淩成才等人的房間內，開始了他們悄無聲息的尋找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