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漸漸融入

辰從西山洞醒來的第一個早上,精神不錯,因卧處暖和,昨夜睡得舒服。他睜開眼睛,最先入目的是易,比清早照進洞穴的那縷光還來得顯眼。

易坐在他身旁,盯着他的胸口看,看得專注。辰的上衣下滑,露出大片胸脯,辰不覺得有什麽值得一看。易還沒覺察辰醒來,他伸出手試圖将衣服再撥開一些,易終于出聲:“你在幹麽?”

易被吓了一跳,他把手縮回去,問道:“辰,你胸口那條傷是怎麽回事?”聽到易這麽問,辰恍然,他從地上坐起,把衣服拉好,回答:“被野獸抓傷。”

見辰不讓自己看,易還是挺好奇,問着:“什麽野獸,能抓出這麽大的傷。”那條猙獰的傷疤,很長,而且可能也不只一條,被衣服擋住,易沒看清楚。

辰回:“豹子。”

易說:“很疼吧,你身上好多傷,比我的還多!”

辰點了下頭,說:“現在不疼啦。”這傷是幾年前留下,不痛不癢,只是難看而已。

易在辰身邊坐下,看辰将那條禿毛的熊皮折好,擱在身側,不禁瞅眼隔壁自己那淩亂的卧所。辰從皮兜裏拿出一只裝水的竹筒來,易立即殷勤說:“我幫你裝水。”他勾走竹筒的繩索,提上它離開。

沒多久,易回來了,竹筒裝着滿滿的清水。辰接過竹筒,問他:“易,你不用去打獵嗎?”

西山洞的早上,洞穴裏只剩寥寥幾人,其他人都出去忙活,該打獵的打獵,該采集的采集。

易什麽自然說:“我照顧你呀,不好嗎?”

辰默然,他解開藥粉的包裝,将藥粉兌水,在一塊陶片上攪均。易要搭手,辰說:“我不用你照顧。”

易無趣地蹲在一旁,那模樣還有幾分委屈。

向來習慣自己照顧自己,不過是給傷腳上藥,辰完全能勝任。等給傷口敷好藥粉,辰擡頭去看易,發現他已不見,原先他蹲的地方空空蕩蕩,一時心裏竟有種空蕩之感。

偌大的洞穴,只有兩三個人影,而辰這邊,只有他孤零一人。

誰想沒過多久,易突然又出現,他手裏端着碗,遠遠就說:“就剩這麽一碗,豪豬湯,可好喝了!”他來到辰跟前,樂呵呵把碗塞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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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捧住碗,眼睑低垂,若有所思。易蹲在地上,雙腳叉開,手肘支在大腿上,托着腮,看着辰,仿佛在催促:快喝吧。

咕咕将湯喝完,肉吃掉,等辰擡眼去看易,發現他人再次消失。

這次易是真得離開了,沒再出現,大概是去打獵吧。

辰睡覺養傷,不知睡了多久,覺得有人在扯他頭發,睜眼一看,身邊有三位孩子。扯他頭發的是個小嬰兒,其餘兩個大點的孩子,在玩辰的鑽火小弓。

兩個孩子見辰醒來,一個說:“他醒來了。”另一個說:“他會打我們嗎?”鑽火小弓的弓弦已經斷了,拿在其中一個孩子手上,辰皮兜裏的物品也都被翻出來,散落一地。

辰:“……”

辰坐起身來,兩個孩子機智地跑開了,只剩那個小嬰兒。嬰兒爬到辰大腿上,抓着他的皮圍裳一頓啃,皮圍裳很久沒洗。辰将他提起,正打算輕放在一旁,他突然哇哇大哭。

哭聲很快引來一位婦人,她笑盈盈過來,塞給嬰兒一只木刻的小鹿,她問辰:“大頭和毛蟲呢?”辰頓了一下,他手指洞口,那兩個孩子已經挂在樹梢上,在摘樹上果子。大概西山洞孩子的皮是一脈相承。

婦人搖頭說:“叫他們幫忙看下蛋兒,又跑出去玩,我得到山頂曬肉幹,再放着要生蟲了。”

蛋兒在啃那只小木鹿,把小鹿啃得到處是口水,他自個玩耍,似乎還挺乖。

辰說:“我看他。”

婦人笑語:“他很乖,就是愛爬動。”

婦人離去,辰曲起一只腳,手搭在腿上,他聽着洞外孩子們嬉戲的聲音,看着身邊仍在津津有味啃木鹿的蛋兒。

傍晚,狩獵隊伍回來,辰見易也回來了。

易扛着一頭鹿,和狩獵的夥伴們有說有笑,部族裏的女孩們聚到他身邊,有給他遞湯的,也有塞給他果子的。看得出來,他很受族人喜愛。

火坑邊,人們開始忙碌,準備晚餐。

洞穴外的天漸漸暗下來,洞穴內散發食物的香味,西山洞人熱熱鬧鬧聚集在一起吃晚餐。辰坐在角落,惆悵地摸摸自己的傷腳,突然聽到說話聲接近,他一擡頭,便就見到易和他的夥伴。易提着一只烤兔子,肩上搭着一條新皮子,長腳亦端着一碗肉湯。

長腳亦把肉湯擱地上,看易塞給辰烤兔子和新皮子,羨慕道:“我那回從崖上摔下,也沒見你對我這麽好。”

“不一樣,你又不是為我摔下來,辰是因為我才被人打傷。”易還講出道理來了。

夜裏,吃飽喝足的辰,裹着新皮子準備入眠,他身旁仍舊躺着呼呼大睡的易。這樣的夜,讓人莫名安心。

辰在星洞養了三天傷,由于有人照顧,且吃得不錯,他恢複得很快。原本菜色的臉,也有血色了,人看着也不那麽憔悴。

不過辰還沒開始參與打獵,朱矛崖讓他先把傷養好再說。

白日,洞穴裏的青壯紛紛外出,辰被留下來。他會給自己找點事做,去外頭拾取枯枝木材,給火坑添火,或者去割莠草,喂養豬羊。

有時也制作工具,帶蛋兒,或者照看西山洞那群熊孩子。

西山洞人比星洞人更擅長打獵,所以他們食物不匮乏,不過他們在制作工具上面,就沒星洞人講究。就拿鑽火的工具來說,星洞人用小木弓鑽火,西山洞人還是用雙手搓木棒鑽火。

辰閑着沒事,就坐在火坑邊制作小木弓,他在西山洞制作的第一把鑽火小木弓送給了易。後來長腳亦跟他讨要,于是辰也送他一把。

此時,辰手頭在制作的這把鑽火弓,則是要給黑獾。

黑獾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有天他和父親早早打完獵回來,見辰在火坑邊制作工具,他坐在一旁看了一下午。辰也是個話不多的人,兩人就這麽坐在一起,默然不語,仿佛有種默契。

鑽火小木弓實在便捷好用,很快西山洞的人們都在制作它,使用它。

不知不覺間,西山洞人習慣了辰這位新族人,而辰也養好了傷。他身體康複後,開始展露出他的另一個才能——弓箭。

養傷期間,手藝生疏,為練箭術,辰在一棵樹上挂只獵物,遠遠站着,拉弓射箭。他默默練習,他射出的箭,幾乎百發百中 。

最開始,他身旁站着爪痕,接着朱矛崖和朱矛向都過來了。

朱矛向看着樹上那只被射成刺猬的走地雞,問辰:“你在星洞,跟誰學的弓箭?”辰把箭從獵物身上拔出,回收箭囊,擡頭說:“獵矛,是他教我弓箭。”

朱矛崖和爪痕對視一眼,他們知道獵矛,他是星洞一位老獵人,曾經赫赫有名。

朱矛向問:“原來是獵矛,他還活着嗎?”

辰憂傷地搖了搖頭。

同在一旁觀看的莫問長腳亦:“獵矛是誰?”長腳亦也搖頭,他不認識。

黑獾抱着胸說:“他是星洞的一位羽環勇士。”

莫問:“很厲害嗎?”

黑獾沒理睬他,即然是星洞的羽環勇士了,當然厲害,這不是白問嘛。

辰那邊,朱矛向仍在問他話,說着說着,不知怎麽得,朱矛向把長腳亦給喊了過去。長腳亦不情不願前去,他猜測挺準,果然老爹朱矛向說:“亦,你跟他比試比試。”

長腳亦也會用弓箭,在西山洞一衆用矛的獵人裏,他射箭才能尤為突出。

于是那只走地雞再次被挂在樹上,長腳亦朝它連射六箭,每支都射中了。長腳赤擦擦鼻子,擡眼去看朱矛向,像似在說:我也行呀。

朱矛向指指辰原先站着拉弓的位置,再指指長腳亦所站的位置,辰站得離獵物更遠,他說:“差多了。”長腳亦這就有點不高興了,抱着弓回:“要是頭鹿離那麽遠,當然換矛,箭又射不死。”

像似得到提醒,爪痕問辰:“你矛使得怎樣?”

辰回:“平日裏都用箭打獵,很少用矛。”

大概是有意要測試辰的技能,朱矛向讓長腳亦和辰比試矛。長腳亦扛着矛,看向圍觀的莫和黑獾,一臉為什麽是我的無奈。

長腳亦的矛也用得很好,辰跟他交手,沒幾下就被打敗。

“不行,還得練習。”爪痕皺眉搖頭,看着被打倒在地的辰。

朱矛崖擡眉:“你教他?”

辰從地上坐起,長腳亦伸手拉他一把,嫌棄起辰的矛:“你這矛太軟了,你拿它使不上勁。”辰拍拍身上的沙土,搖頭說:“換別的矛,也打不贏你。”這長腳的少年,是個很優秀的獵人,辰能看出來。

西山洞成年獵人用的都是棘林的黑矛,辰用的是普通木材制作的矛。

爪痕問朱矛崖:“你那邊還有黑矛嗎?”

朱矛崖回:“還有。”

“他弓箭不錯,身手看着也不差。”爪痕有點刮目相看,不只是這樣,康複後的辰,看起來也不再病恹恹,他身姿挺拔,舉止間有份沉穩。

“會比你教易容易。”朱矛崖也覺得辰的能力不會差。易年幼時,因為朱矛崖對他太嚴格,總是挨罵,他不愛跟朱矛崖學矛,後來是爪痕教他的。

“就怕他學會了,又回去星洞。”爪痕有點顧慮,怕給自己人制造敵人。

此時,辰已經收拾好弓箭,返回洞穴,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辰和長腳亦比試時,易正好跟着老木頭父子去林地裏設陷阱捕獵,沒能看到。他是回來後,才知道長腳亦把辰打倒在地。

黃昏,火坑旁。

易邊啃肉邊說:“他傷才好,當然打不過啦,就像亦你打不過我一樣。”氣得長腳亦拿根燃燒的木頭想戳他,說他:“我打不贏你,我還打不過辰?”

“快拿開!”易左躲右閃。

莫正烤着一只雞,低頭聞聞香氣,覺得熟透了,他撕下根雞腿,遞給辰說:“辰,雞腿給你吃。”辰接過,臉上露出淡淡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易:他是個傷員,你還對他下狠手!

長腳亦:見色忘友,有妻賣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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