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叫仙仙

迢星愣了一瞬，接着笑說：“你看，她很喜歡你，還說謝謝你來看她。”

雁飛潸然淚下。

或許迢星平時謊話連天，新生兒的微笑也多只是無意。但現在，雁飛知道迢星沒說謊，蓮生知道他來了，蓮生沒有怪他還在道謝。

然後她會在說話之前，将前世的一切善惡舊事都忘卻，也不會記得自己曾來過。

可那又能怎麽樣呢？

雁飛想，我現在就是想哭。

雁飛淚如雨下。

“哎呀，你這個小蠢貨。寶寶都沒哭呢，你怎麽連小寶寶都不如了。”迢星摟住雁飛，拍他腦袋，揉揉臉哄了哄。

雁飛咬住嘴唇。他明白自己這樣會惹蓮生的媽媽和奶奶讨厭，哪裏有看了人家小孩兒哇哇哭的道理。

他用力忍住了，擡手擦眼睛：“我從前沒見過這麽小的。這個小寶寶特別可愛，我覺得她以後肯定會長得漂漂亮亮，也會特別聰明的！”

蓮生的奶奶這才笑起來：“借你吉言。”

迢星也笑：“我從前見過這麽小的寶寶。但那個寶寶沒這個小寶寶好看，那個小寶寶還愛哭呢。”

艾雙夏配合：“那個小寶寶是誰呀？”

迢星看向雁飛。

雁飛小聲嘀咕：“我沒愛哭。”

都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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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待了一會兒，小寶寶睡着了，迢星告辭離去。

出了門，下了樓，沒了拘束。

艾雙夏好奇湊到雁飛身邊：“小baby也沒特別醜或者特別美啊，你怎麽看完就哭了呢？”

雁飛一擡頭，兩眼淚汪汪。

艾雙夏吓了一跳，連連後退：“哎呀，我不問了。你別哭。”

曲洛一巴掌将迢星扇過去。

迢星疾走幾步上前，仔細看雁飛，失笑：“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啊，這要是給影莊的同伴看見，可叫大家笑話死了。哎，我給你拍個照好了。”

雁飛聞言“哇”，哭得更大聲了。

這可了不得。

迢星只好給曲洛使了個眼色，帶着雁飛獨自到一旁的花壇邊上。

四下沒了其他人，迢星在花壇邊上坐下，将雁飛拉到面前，嘆氣：“我剛才沒瞎說。魂力感知的法術你從前也是會的，她魂魄現在小，剛好可以感知。蓮生的确那麽想的，謝謝你來什麽的。”

雁飛點頭，眼淚依舊掉。

迢星又說：“我也給蓮生掐算過了，她魂魄完整，又得了你前世功法的護佑，此生順遂。你的罪業都銷了，以後可以繼續安心修行了。”

雁飛依舊點頭，眼淚不停。

迢星詫異，垂目想了想，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究竟是為了什麽哭？你從前也彌補過大的過失，更大的善行也做過，可從來沒這麽失态。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對得起‘公子’的名號？”

“我不知道。”雁飛眼淚珠子簌簌向下落，“從前那些人族謝我，我都感覺不到。可剛才，我突然就感覺到了。”

“感覺到什麽了？”

“她上輩子的苦楚，活下來的歡喜……從前我知道自己在行善，但剛才我知道善是什麽了。可這不是好事嗎？”雁飛擡起頭，“師父，我為什麽哭？”

迢星長嘆一口氣，伸手擦了擦雁飛的臉：“你現在已經是個人了啊，人就是要受七情六欲支配。或許你之前還是懵懂，今天了結前塵，從此後就是個真的人族了。無關善惡，七情六欲就是苦——總之你基本沒救了，所以哭得稀裏嘩啦的。”

雁飛：……

“當年就跟你說，情思自此生。”迢星失了耐性，痛心疾首，還趁機将手在雁飛衣服上擦了擦，“你非給我搞青春期叛逆，梗着脖子下山去……”

“說成這樣，你又比我強多少？”雁飛掙開迢星，哭着去找曲洛了。

曲洛這時正站在醫院門口和艾雙夏說着話，有一句沒一句的。

艾雙夏感嘆：“我還以為是迢星的事情，沒想到是汪亞的。你們真熱心啊。不過這小孩兒和那個小baby到底有什麽糾葛……好好好，我不問了。”

曲洛：“嗯。”

艾雙夏換話題：“迢星那張臉，真是太合适上妝了。我一見他就能想出十七八個妝面。我覺得他尤其合适我們社團最近組織的那個古畫COS……”

“你少打他主意。”曲洛冷冰冰的，“他不是什麽好人。”

艾雙夏：“他真的在追你啊。”

曲洛：？？？

艾雙夏抱肩膀：“不過迢星看着有點花心，要不我給你考查考查去？”

“你還想不想要結課論文了？”

艾雙夏立刻求饒：“別別別。大爺，行行好吧。我換個其他話題……哎，不知道換什麽了，和你講話真沒勁。我和小朋友聊天去了。”

此時雁飛打遠處跑過來，迢星跟在他身後。

等到他倆到近前，艾雙夏問：“小哭包，為什麽他們不叫你汪亞，而叫你雁飛？”

雁飛：……

雁飛挂着寬面條海帶淚轉頭撞迢星，尋求“謊話”幫助。

“小哭包。”迢星笑着抓了雁飛的胳膊，笑得眼都沒了，擡頭對艾雙夏說，“因為小哭包的網名叫雁飛呀。”

曲洛：……完美。

艾雙夏恍然大悟：“這樣啊！那大美男，你的網名是什麽？微博微信QQ支付寶好友，都加個呗。”

迢星嘆氣：“我的身份證還沒辦好，得過幾天才能有微信什麽的吧……”

艾雙夏驚訝：“什麽情況？非法移民？”

“是之前出了點問題。”迢星應對從容，“我是剛從外面回來，手續方面麻煩了點。”

“這樣啊。”艾雙夏想了想，又說，“也是，你要是違法犯罪的，洛哥肯定會先打死，才不會帶着你到處亂竄。”

迢星認真點頭：“雖然我沒有微信，但是你告訴我微信號。我有了微信，第一個加你。”

“我怎麽覺得你想撩我呢？”艾雙夏抱肩眯眼。

迢星驚訝：“怎麽會，這分明是在讨好心儀對象的好友，尋求幫助。”

“那我可得好好考查下，看你值不值得幫。”艾雙夏笑着将微信號報給了迢星。

沒人提及微信的時候，一切都還好說。可有人問及微信了，迢星就有點上心了。

這妖送走艾雙夏，拿了雁飛的手機，打了電話給影莊，很是生氣地指責他們效率差：“怎麽能這麽久，你們靈妖快遞是靈龜慢遞嗎？明天不給我送來，我就綁架你們的雁飛公子，拍他哭的照片，然後把照片打印出來貼在你們影莊門外。”

雁飛：……

迢星把手機遞到雁飛臉邊：“快，哭一個給他們聽聽。”

曲洛好不容易才把雁飛的眼淚止住，聞言一巴掌揮開迢星。他将手機奪過來，遞給雁飛：“你随便說說就行了。”

雁飛勉強替迢星說了兩句好話：“給他開VIP通道，這不是個一般的妖。妖力戰力都是……什麽，你等等，什麽名字？”

雁飛挂了電話，擡頭看一眼曲洛：“明天快遞就能送到。老師看到的時候，別太驚訝……”

曲洛：？？？

等到第二天一早，曲洛帶着快遞去招待所，當着迢星的面打開。看到身份證上的名字，曲洛終于明白雁飛的好意。

身份證上三個大字，光輝閃亮：劉仙仙。

曲洛：？？？

迢星非常高興，又去翻找其他東西。

雖然服務速度慢了點，但影莊給的材料非常齊全：出生證、身份證、戶口簿、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畢業證、學士學位證、英語四級證、計算機二級證、社保卡、醫保卡……

另外還有畢業照若幹，劉仙仙自述一份。這位影徒說了下自己的前事，并強調自己的一切社交賬號都已經注銷，含蓄地表達了下意願：希望迢星能珍惜這個名字，頂着這個名字多做善事。

曲洛沒看到自述內容。他看着滿床材料上的“劉仙仙”實在是槽多無口，安慰：“你要是不喜歡這個名字，可以去派出所換個常用名。”

“這個名字很好啊。”迢星詫異，“我從三個名字裏特地選來的。”

曲洛回憶了一下上次他看到的三個身份證投影，震驚：這妖的審美壞掉了嗎！

迢星：“多吉利。親愛噠你以後可以叫我仙仙。”

仙——

仙仙——

轟隆——

曲洛整個腦子頓時被“仙仙”占領，每一個“仙”字都扭腰擺臀蹭來蹭去。

曲洛嚴肅認真：“迢星。”

“哎。”

曲洛：“迢星。”

“嗯？”

曲洛：“迢星迢星迢星……”

曲洛打算念個一萬遍：非把“仙仙”兩個字從腦子擠出去。

然而才念了十多遍，迢星撲上來抱了曲洛滿懷，挂在他的脖子上，下巴磕在肩窩，小聲說：“別念了，人家心都化了。”

懷裏一團軟乎乎的，曲洛的呼吸停滞了瞬息。然後他微微調轉下巴，嘴唇靠近妖的耳朵：“妖孽，滾。”

作者有話要說： 蓮生：寶寶這章就殺青啦。至于和雁飛日後是否能相遇，就随緣啦。畢竟時隔二十多年，蠢作者還能和幼兒園同學再次結識，并且将人家認出來……緣分這種事兒，誰能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