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打個臉

曲洛向後退一步。

“別動啦，我又不吃你。”迢星垂首，去解亂成一團的衣裳帶子。

說話間，這妖手指翻飛，已經将擰成一團的帶子解開。上襦與半臂上的死結也是開了，曲洛赤.裸的胸膛隐約露出來，小腹精悍，肌骨修長。

迢星動作頓了一瞬，繼而手向下，微彎腰去為曲洛解雙片裙的死結。

衣衫輕動，迢星細微的呼吸像一片絨毛，拂過曲洛裸露在外的皮膚。

驟然間，窗外的風聲蟲鳴，走道裏的陣陣腳步，樓上樓下的喧嘩都遠去。曲洛耳朵裏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迢星的呼吸。

結打開，雙片裙順着腿面輕盈滑落，堆疊在了腳邊。

分明內裏衣褲嚴謹，倏忽間，曲洛竟生出了寬衣解帶赤.裸相見的錯覺。

曲洛猛退一步，推開了迢星。

迢星順勢直腰，垂眼輕笑：“死結都解了，我幫你穿……”

曲洛咬牙切齒：“用不着。你穿自己的去。”

迢星嘟嘟嘴，又笑起來：“好嘛，那我穿自己的。”

這妖孽說着，雙手交叉捏住衣角兩邊，緩慢地将T恤掀起褪下。迢星這些日過得舒順，肋骨之間血肉充盈了些許。

迢星默不作聲，抿嘴背過身去，輕提上襦，臂腕舒展。手指寸寸自綿軟的袖口中滑出，肩膀被衣衫掩住。

迢星低下頭去繼續動作。

曲洛的視線留在了他後頸皙白的皮膚上，再挪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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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曲洛覺得自己變成了塊冰冷的石頭，卡在路面裏許多年，突然有一天腳邊的水泥裂開，土裏鑽出輕柔的藤蔓。

接着迢星轉過身，藤蔓開出明豔的花。

“怎麽在發呆，還是我來……”

迢星緩步上前，似乎在說話。

曲洛努力去聽，聽不明白，只能感覺迢星的手指停在自己的腹前，這是在給上襦打結。氣息落在胸口，這是在給半臂打結。手指繞過後背，這是在給自己穿上了雙片裙。

曲洛思緒似乎是模糊的，又異常清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動，一動就會失去所有的理智與感情。

便任由這妖孽替自己穿上襦裙，在腰間挂上配飾。

最後這妖伏在自己耳邊說：“早前已同雙夏說了，我來為你上妝。但我曉得我家卿卿不喜歡塗塗抹抹，我們就用妖法，省下諸多麻煩。”

迢星說着，手指劃過耳畔和臉頰。

片刻後，迢星笑着握住曲洛的雙手，退開一步，上下看了看曲洛：“卿卿真好看。”

曲洛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不好看。”

好看的是你。

從前曲洛只覺這妖生得好生得豔，等他穿了古裝才曉得，世上當真有天人。

迢星本就該是洛神。

曲洛垂了眼不再去看，拾起一點點自持，抽出了自己的手：“向北呢？”

“我來時，他被雙夏捉了化妝，我便給了他一套新裙子，讓他別來煩你了。”迢星提起長裙，笑嘻嘻坐下，将裙下的牛仔褲和鞋襪都褪下。

曲洛沒有擡頭，只是看着自己的裙邊：“你好了沒？好了就快去大廳。也不知道多久了，別讓他們等急了。”

很多人都已經裝扮好了在大廳。但大家并不急。

艾雙夏坐在沙發上，使勁埋汰向北：“你臉上的皮膚怎麽這麽幹，都浮粉了。今天晚上回去，你得把臉泡在水裏發一發，明天好上妝。”

向北故作委屈：“怎麽星哥有面膜敷，我就只能用水泡發？又不是個海參。”

艾雙夏樂：“你可不就是個海參麽，黑乎乎的。”

向北回擊：“我要是個海參，你就是個穿裙子的大蝙蝠。”

“胡說。我骨架一點都不大。”艾雙夏笑着站起來，美美地轉了一個圈。

大家齊聲叫好。

“我也會轉圈啊。”向北不服輸，穿着裙子有樣學樣擺臂也轉了一個圈，殷勤看艾雙夏，“好看吧？”

艾雙夏說：“裙子好看！”

衆人聞言哄笑起來。

然而轉完圈的向北臉上的笑意卻散去，冷漠嚴肅盯着前方。

“喂，生氣啦？”艾雙夏察覺向北臉色變化，站起來，接着也是冷了臉。

衆人察覺不妥，跟着向北向前看過去。

不遠處也是一群人，身着古裝而來。

打頭的男生星目劍眉，大高個兒。他見了向北和艾雙夏，愣了一瞬，轉而冷笑：“怎麽大白天的居然撞鬼？”

真是冤家路窄，湖區那麽多酒店，偏偏模特隊也選了這家入住。說話的男生正是模特隊的隊長單賀林。

艾雙夏怒極反笑：“有些人穿着君子的裝束，卻做着賊的事兒，背信棄義，這叫什麽？”

影莊來的小黃蹦跶：“這叫禽獸不如啊！”

單賀林立刻漲紅了臉，怒氣沖天：“艾雙夏你別過分了，明明是你背信棄義在前。開始的時候，說好都用我們模特隊的人……”

艾雙夏打斷單賀林：“你非要掰扯。那好啊，找上你們的時候就說了，洛神和曹植，咱們得斟酌斟酌。當時也沒見你反對，微信群的聊天記錄我都截好圖了！月初和你說有了新人選，星哥的照片也給你看了，你丫那時候也沒放個屁。偏偏今天要拍了，你們模特隊釜底抽薪，跑了！這叫什麽東西？”

小黃：“這叫做了□□還要立牌坊啊！”

單賀林氣得眼珠鼓起來：“你他媽少瞎說……”

向北上前一步，攔在艾雙夏面前：“你把嘴放幹淨點！單方面退出，把衣服都偷走，還敢大呼小叫。你種你現在把衣服脫下來啊。”

單賀林身後的模特隊成員出聲：“這些衣服都是我們模特隊拉來贊助做的衣服。憑什麽留給你們？”

向北大怒：“沒有雙夏的設計圖和策劃，你們做個屁衣服。我呸！”

這個時候臉皮早就撕破，哪裏還要留什麽情面。模特隊成員和參與前期準備的美術社、動漫社成員立刻吵成一團。

單賀林甚至撸起袖子，不過被他身邊的女生拉住了。女生穿着羅裙，盛裝濃抹，扮了洛神。

女生小鳥依人，靠在單賀林胳膊上，附耳說了幾句，單賀林笑起來：“眮眮說得對。大家別和這群人一般見識了。居然要讓個男的出洛神，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娘娘腔。怎麽沒看見人？是不是自己知道丢人，先跑了？”

模特隊衆人聞言紛紛大笑：“肯定是跑了。”

“僞娘能有什麽出路？”

“眮姐我們的臺柱子，這才是真正的洛神！”

單賀林微笑：“我才不要和個陰陽失調的假娘們兒同框。我們模特隊沒有你們動漫社和美術社礙手礙腳，一定能出更好的成片。你們呢？沒了我們能出個什麽來！”

“是啊。？”艾雙夏突然樂了，“我們能出什麽？”

繼而她雙手食指戳酒窩，将嘴角拉直，腦袋歪在向北胳膊上，甕聲甕氣：“沒有了好看的小裙子，沒有了小錢錢，沒有了模特隊的衣冠禽獸，我們腫麽拍好看的照片？”

滿是搞怪和嘲諷。

動漫社、美術社和漢服社來幫忙的同學都安靜了下來，繼而“哄”一下，笑開了。

可能半天之前，他們還因為模特隊的離去憋屈憤怒。可現在，他們有了新的策劃，得了新的贊助，穿上了更好看的裙子，得到了漢服社新夥伴的馳援，大家只等待着一會兒美美地拍一波照片，還是全員上鏡。

衆人對《漢宮春曉圖》的古畫cos充滿期待。模特隊真是完全失去了攻擊力和傷害值。

向北捏了捏身上的衣服：“其實我覺得他們的衣服沒有我們的好看，我這個袖口還有銀線暗紋，束帶上鑲得也是珍珠。嗯，應該不是錯覺了。”

“少妄自菲薄。”艾雙夏鼓起腮幫子，“你比他們那個臺柱子好看太多了。”

“呃……請問，他說的‘陰陽失調的假娘們兒’是星哥？”一個漢服社的姑娘不太了解內情，弱弱舉手，“或者是洛洛洛洛哥？他居然有臉不屑和星哥洛哥同框？”

“哎呀！”美術社的同學作嘔吐狀，“這人臉真大！”

單賀林惱羞成怒：“你……”

“艾瑪我滴個天爺啊！快看！”小黃突然一聲怪叫，指向甬道。

衆人紛紛看去。

房間到大廳有一段玻璃甬道，日光在其中彌散，好像一塊明麗的琥珀，凝固了光陰。繼而兩道身影出現，解開了時間的封印。

一位明眸皓齒，芳澤無加，豔逸絕俗。一位信步閑庭，鉛華弗禦，清雅出塵。

兩人長裙曳地相攜而來，忽而迢星轉臉貼在曲洛耳邊，似說了句什麽。曲洛眸色微動，流光華彩。

只這驚鴻一瞥，便知天地鐘靈毓秀，造化神奇。世上若有仙人，定當如斯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