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何苦，為難

徐斯明給宗念打了十幾個電話，毫無例外的都被按掉了。

他不惱也不慌，想了想，用微信發過去一段話：“白天走神想的是你，夜裏做夢想的是你，我還在等你消氣，殊不知你已經決定放棄，最初就約定過，即使分手也要好聚好散，小念，我等你，等你給個痛快。”

他發了定位，是醫院附近的一間咖啡廳。

兩小時後，宗念現身。

從氣定神閑切換到落寞疲憊，也就花了一眼的時間。此時徐斯明所呈現的，就是個在愛情裏掙紮浮沉的男人，發型沒打理，眼下有青影，眼白處盡是血絲。

宗念坐在他對面看着，有那麽一瞬間，習慣性的心疼。

“幾天而已，已經找不到話題應付我了？”他笑，透着苦澀。

宗念抿唇，“不是。”

相顧無言，他凝望她許久。

“小念啊——”他把手機轉向，推到她面前。

“這是你的新男朋友？還是說，我從頭到尾就只是個備胎？”他溫聲問，字裏行間苦苦壓抑着蒼涼。

宗念看到手機裏東西，皺眉。她在金城沒什麽熟人，一舉一動也沒有昭告天下的習慣，做這事兒的人也許是臨時起意，但可以确定的是，這人肯定同時認識她和徐斯明……

然而還不等她問清楚，對面的徐斯明忽然擡起雙手遮住臉。

想問的話被堵回肚子裏，宗念一時間沒有‘存貨’可說。

良久，徐斯明緩緩拿下手掌，臉上有淚。

都說女人梨花帶雨惹人疼，那是沒見到長得好看的男人，分分鐘激發女人潛藏的母性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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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了？

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正在他下颌彙聚，然後滴落。

宗念恍惚，那滴淚像濃酸，一滴，足以溶穿她心髒。

……

徐斯明眼裏，宗念就是他瞄準鏡裏的兔子，再蹦跶，也逃不過被他收入囊中的宿命。

醫院樓下，徐斯明立在大門邊等宗念，因為她剛剛說，“去探望你媽媽不适合空手，我去對面的母嬰店買點兒些奶粉和嬰兒用品。”

等待的空檔，他從兜裏掏出手機，放大，縮小，來回翻看白子衿發來的十幾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他恰好知道：林沅，巨商，財富榜沒排在第一，但很多人在猜他是隐藏了資産。曾經在一個很大的政商答謝宴上見過一次，那時候，林沅遠遠坐在主桌，而他只能跟着一票引進人才混跡在特別靠後的邊緣位置。

林沅，和宗念？

嘴角噙着戲谑的笑，徐斯明收起手機。

男人最懂男人，混到了林沅那個層級，宗念斷入不了林沅的眼。

而白子衿——他真搞不懂她在急什麽。

急着轉正，跟他修成正果？

唇畔的嘲諷弧度瞬間轉變成清朗淡笑，只因宗念大包小裹的出現在視野。

“怎麽買了這麽多？”徐斯明上前接過。

“店員推薦的，說這些東西對嬰兒好，沒多少錢，就都拿着了。”

他一路牽着她的手，直到病房前，他松開她的手，輕推着她後背，“進去吧。”

宗念垂眸點了點頭，“嗯。”

她腳剛踩進病房，哐一聲脆響，就這麽炸在地上。

下一秒，她感覺到左小腿上一陣蟄疼。

她皺緊眉心，還沒來得及低頭查看，有東西砸在她身上，确切的說，是砸中了她外側腳踝骨上。

這回的疼是實打實的，宗念悶哼了一聲，鈍痛自下而上，直沖到天靈蓋，腦門兒、後背、腋下霎時有冷汗往外滲。

疼，疼得她站不住。

“小念？！”徐斯明下意識扔下手裏東西，上前托住。

眼看她煞白着一張臉，有大顆大顆汗珠從鬓角往下淌。徐斯明低頭，地上四散着幾個大塊兒的玻璃碎片，一個裂了紋的玻璃奶瓶慢悠悠的滾動。

再看宗念小腿處，細嫩肌膚上幾道斜飛的觸目劃痕，每一道都有血在往外滲，腳踝位置，眼見着腫脹發紅。

徐斯明心髒一緊，擡眼便朝病房裏怒喝：“都幹什麽呢這是？！”

盧廣珍被徐斯明震怒的模樣吓得一愣，抛擲的手勢僵在半空。

……

徐斯明樓上樓下的折騰——這醫院骨科最出名，偏偏護士說狄科今天輪休，他光是下樓挂專家號就排了很久的隊，再去繳各種處置費、藥費和拍片費用，等他滿頭大汗的回到骨科診室，護士已經包紮完腳踝，正在處理腿上劃傷。

“疼不疼？”他捏着宗念的手，眉毛擰成死結，因為此時此刻，他眼裏的心疼是真切的。

美麗的皮囊平添瑕疵，任誰都要分開惋惜，何況宗念，歸根結底，他曾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小念，對不起，我替我媽跟你道歉，她……可能産後抑郁”徐斯明開口道歉。

心裏說不上是疼多還是酸多，宗念憋紅了眼眶看他，很輕的搖了搖頭。

……

有這樣一種感慨：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而特別滑稽的一種現象：男人會辜負女人。唯有女人，才會樂此不疲地為難，甚至是折磨同類。

病房裏，二姑和胡勝男一人一袋子，翻檢宗念買來的東西。

二姑啧啧稱奇：“這包裝，這質量，你們別說哈，這個宗念還真舍得給廣珍花錢……你們看看這小衣裳，一套套的也是個頂個兒的好看，料子也軟，這要是讓我去買，倒找我錢我都不一定能選明白……诶勝男，你說二姨這算不算那個、那個選擇障礙症？”

胡勝男翻了半天，沒有半樣她能用的東西，咂吧咂吧最，随手把袋子甩到一邊。

“二姨，你看人家宗念有選擇障礙麽？”

胡勝男想着點到為止，奈何二姑get不到重點，“我哪知道她有沒有。”

胡勝男心道大家不是一個檔次，溝通起來太費勁，當着她媽和三舅的面兒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長輩翻白眼，“你真是我親二姨，告訴你吧，你當有錢人買東西跟你一樣計較幾塊幾毛？有錢人家買東西都是宗念這樣的，挑最貴的買，挑最喜歡的買，不差錢兒所以用不着糾結。”

二姑似懂非懂，主要是不能代入到有錢人花錢時候的心态。胡勝男懶給再掰扯，直接給出結論：“那些嚷嚷着選擇障礙的，歸根結底都是因為缺錢。”

大姑本來在指使保潔員打掃，聞言回頭呲兒表姐：“成天叨叨那些不着四六的，快去把水果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