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白折騰

“……林總。”

她聲音又啞又顫，詭異而滑稽。

林沅不靠近她“手裏東西放儀表盤上，下車。”

宗念無比遲緩的照做，想下車，腿動不了，又麻又軟。

擔心在林沅面前跌個狗吃屎，宗念坦言看向他，無措又尴尬的開口，“我等會兒再下。”

也許是嫌她太磨蹭，宗念眼見着林沅薄唇抿緊，下一秒，高大的身子彎下來，解開她身前安全帶，一手穿過她膝彎，一手插進椅背與她後背之間，他的側臉出現在她一低頭就能親到的距離。

宗念徹底怔住了。

林沅把她抱出駕駛室，四下一望，在土路和褶皺變形的白色引擎蓋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燙。”

宗念滿了好幾拍的嘀咕。林沅也是後知後覺，又照原樣把她‘移’走，放到自己車後座上。

後門開着，宗念始終緊握着雙手，交警之後又來了巡警，雙方問話內容大致相同，讓她對着執法記錄儀前面簡述經過。

“土坡下突然沖出來一個人，很響的一聲，又看不到了。我還以為不小心壓到人，等回過神兒來想下車看看，那個人忽然站起來，特別敏捷的跳到她車蓋上，對我叫嚣了幾句，然後就特別生氣地開始砸車，後來，不知從哪又冒出來幾個人，也邊罵邊砸。”

交警一聽，不是單純的交通事故，跟巡警的人一商量，各司其職，該查驗現場的查驗現場，該問詢的問詢。

巡警問：“看沒看清幾個人？”

宗念先是點點頭，又搖了搖搖頭，不大确定，“挺多的，十個，或者十幾個吧，具體數字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能把車圍一圈，滿滿當當的。”

林沅聞言，沒什麽特別表情，可後車一起來的保安隊長和安全主管臉都白了——這裏距離山莊還不到5分鐘的車程，這女人跟大老板似乎還有些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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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警想說到底是多少，但對上宗念一雙眼，那眼裏噙着一汪水，讓人不好意思過多苛責，“你說對方叫嚣之後才砸車？記不記得具體說了些什麽？”

宗念不語，不是忘記或沒聽清，是猶豫着該怎麽說，又該不該說。

林沅瞥了一眼，不輕不重的說：“全國都在打黑除惡，你用不着害怕，配合一點兒，警方也能盡快破案，免得今天你倒黴，明天還指不定是誰。”

宗念聽得出他前半句不過是場面話，後半句才是提點，她頓了幾秒，開口道：“……他們說我平日喪盡天良，所以犯了衆怒，靠壓榨底層員工賺來的髒錢，怕不怕有命拿沒命花……其餘的，就是國罵之類的。”

典型的尋仇口吻，宗念把杉北的事兒簡單說了。

“那他們之中又沒有你認識的人，衣着長相有沒有什麽特征。”

“都是帶了帽子和一次性口罩，藍的、黑的都有，其中一個砸破了我這邊車窗，想伸手進來扣車門，我電了他一下，看到他裏層袖口那裏繡着杉北木業的标志。”

……

租的車不能開了，得等租車的酒店和租車行的人到現場處理，兩警都需要宗念到局裏做筆錄，方便接下來的調查，這種事情還不需要林沅出面，保安隊長和安全主管分頭處理。

林沅怎是載着宗念往會場趕。

“林總，這單是不是被我搞砸了？”

宗念躺在後座，這一通心驚肉跳，發燒更嚴重了。

“酒店工裝的招投标會整體延後兩個小時，來得及。”

林沅這也算是對杉北開綠燈了，宗念由衷道：“謝謝林總。”

臨時會場樓下，韋歷城和鐘鳴站在顯眼的位置，林沅停車，提醒後面宗念：“到了。”

沒人回應，林沅挑眉，她好像一直躺着，從後視鏡看不到臉，林沅回頭，她畫了淡妝的臉上全是汗，眉頭皺的緊緊的，特別痛苦的模樣。

韋歷城打開車門，見狀神色一凜，上身探進去叫她，第三聲還是第四聲，宗念抖了一下驚醒。

“發燒了嗎？早上起來忘了吃藥？砸車那幫人都跑不掉，不用怕。”

韋歷城的關切和安撫，讓宗念強撐了許久的意志裂開一條縫。

“嗯。”

悶悶的一個字，愣是被濃濃鼻音裝裹出幾分委屈和依賴的味道。

鏡中是林沅意味深長的目光，他斂眸下車。鐘鳴問宗念能不能走？要不要收拾個空房間出來讓她休息。

林沅聲音從前方傳來，“兩個小時之後你能不能上去講？不能就讓歷城安排人代替你，鐘鳴送你去醫院。”

“不用。”她拒絕的特別快。

下車試着走了兩步，腳步有點飄，頭一點點暈乎。這個項目算她從頭跟到尾，她能力不一定最好，但她敢說這所有的人裏邊她最上心。這個節骨眼兒讓她離開？不成，她不舍得，也不能走。

鐘鳴安排她在一間小辦公室休息，裏面有人擺好了彈簧床，韋歷城讓她睡一會兒。

“要我出去嗎？還害怕嗎？”

宗念想了想，搖頭，“城哥，我自己睡會兒，你提前半小時回來叫醒我。”

韋歷城應聲離開，宗念一閉眼，砰砰的打砸聲和玻璃的咯吱咯吱的碎裂聲不絕于耳。無關睡眠質量的小憩，宗念還是覺得精神了不少。

宗念料想到泰禾的項目一定不乏競争者，但真的親臨會場，企業數量之衆，還是超出預期。這些人不明就裏，額外等了兩個小時，宗念他們進門的時候還聽到有人小笑抱怨，但當鐘鳴的身影出現在場內委員會代表一席本在窸窸窣窣的會場瞬間鴉雀無聲。

正當宗念送了一口氣，認定鐘鳴主理這次的工裝項目時，高跟鞋聲自後方不遠處傳來，宗念側首一瞥，心髒陡然一沉。

身着一襲霧霾藍色修身西裝的漂亮女人，茶棕色長卷發慵懶的攏在一邊，端的是妩媚風情，可舉手投足嬌而不妖，自帶氣場。

女人在鐘鳴身邊落座，主持人立即上前熱情洋溢的介紹道：女人姓周，周聽雨，這次度假山莊項目的總負責人，泰禾集團旗下旅游開發部一把。

周聽雨起身示意，衆人鼓掌歡迎。估計在場只有杉北這桌反應冷淡，韋歷城低頭看文案，宗念看着委員會那一桌，目光糾結。

周聽雨似有所覺，兩人四目，隔空相對，宗念忽然就看懂了。

完，白折騰，宗念喪喪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