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當老板要有風範

怕違約，怕合同不作數，怕嘗不到甜頭的前提下還會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這種憂慮随着桦市項目的落選到達頂峰。

曾經眼光狹隘，認為一個人身上的閃光點足以囊括整個人，記得處理司機事故時她賭的是林沅合同以外的道義，最近想的是，母親章桦說的對，那時候是她天真了，2000塊就可以恩斷義絕的年代，她竟然妄想跟一個商人談情誼。

“挺怕的。”

在林沅淡然的目光下，宗念點點頭，直面這個問題，“桦市的項目，我得承認，用心做的同時，我從沒認真做過落選的準備。”

宗念猶豫着給林沅倒了一杯芒果汁，幾次酒局飯局上學會的，“林總，之前在桦市說的那些，希望林總別跟我計較。”

林沅看着漸滿的空杯子，沒有喝這種東西的習慣。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卑躬屈膝的姿态，不是讨好，更像是權衡之後從不尴尬的幾種臺詞中選出一句。

無論如何，她把裏子和面子都給林沅，林沅眼睛總自覺不自覺的飄到她腦袋上，這種瞥視他自知是出于一點內疚和心虛，畢竟，失手傷了一個女人。

“你似乎跟醫院這種場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林沅舉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讓她安心的一個舉動，酸味他很排斥，若無其事的靠着兩整杯白酒壓下去。

他終止了剛才那個話題，宗念看他喝了果汁心裏的石頭落地，順着他的話茬兒回憶：好像真的是，跟徐斯明的不用說了，有段時間她忍着惡心幾乎是長在了醫院那間不通風的病房裏。

後來認識了狄科……想到狄科，她很短暫的怔忪，某種遺憾油然而生，又很快淡去。

再來就是跟林沅最近的幾次交集——陪他挂水，跟司機一家斡旋，再到前幾天他把她弄進了夜診室……

“城哥總嘲笑我亞健康的體格，”眼前浮現韋歷城說這話時慣用的無奈表情，宗念心底一松，半認真半玩笑的說：“要不将來我賺大錢了，投資一家私立醫院。”

“那你要好好努力了。”

對于他的不打擊，宗念是感謝的，她明白，投資醫院這種事，也許在林沅這個位置，條件是具備的，需斟酌的僅是項目落成後的營收比，但于現在的她而言，其難度無異于洲際競選。

“有夢想總是好的。”她說。

夢想？林沅自然的想起那次她在他車上接到的兩個電話，美術館的，另一個應該是她老師的，那時候她的崩潰不是驚天動地的，靠某種程度上的自殘，克制着沒給其他人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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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加油。”

四目相對，她嘴角挂上淺笑，兩人一說一笑，這頁也就揭過去，建一家醫院，兩人都把這當做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誰都沒當真。

這一餐下來，總體來說跟林沅預想的出入很大，平靜狀态下的宗念話仍舊不多，分寸和尺度都掌握的很好，沒再有任何針鋒相對。

一個知進退的合作夥伴，林沅這樣定義了宗念，至少不是個仗着先天優勢會予取予求的性格，講道理，不會不依不饒的斤斤計較，無論這份大度是何種考量之下的決定，這人總體還不錯。

宗念攢的局，理應是自己結賬，她拎着手提包要出去掃碼，服務員告知單已經埋過了。宗念循着前臺不斷飄開的視線望過去，林沅站在玻璃牆外抽煙，頹美的背影有很多人在看，宗念出門的途中想轍，吃飯中途林沅出了包廂一趟，她沒問，那現在除了“謝謝”，她該說點什麽才能證明自己不是裝傻逃單？

更尴尬的一件事，宗念沒開車來，桦市被打砸之後多少留下點陰影，鐘鳴來接林沅，順路要送她回家，她推拒不成，想着幾分鐘偷點的外賣應該不會這麽快送到。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距她家還有五分鐘的路程，電話響了，一串陌生號碼，“你好，這裏的保安堅持讓我給顧客打完電話才讓進，我把電話給保安了。”

“……”

保安很客氣的核實信息，最後不知出于什麽心理，“……請問是不是烤串和麻辣面，就這一袋？”

宗念不敢去看一臂遠外林沅的臉色，他會怎麽想她，記得她蹭煞有介事的說自己在“減肥”。

會認為她很假吧，類似那種嘴上說着回家就睡，卻每天熬夜熬到流鼻血的學霸們，虛僞的吃貨吧，估計就這類的詞兒了。

交代東西先放在崗亭，挂斷電話，宗念沒有一點勇氣去看林沅表情，面對夜色的臉皺起來，擠眉弄眼也不能緩解這來勢洶洶的尴尬感。

“很喜歡燒烤嗎？我知道一家特色小店，有機會請林總和你。”這話出自向來善解人意的鐘鳴。

對上後視鏡中帶着幾分深意的視線，宗念轉過頭，佯裝坦蕩的應下。

林沅說讓她準備準備，下周跟他出差，第二天把這事兒跟韋歷城說了，當即幫她調整出差前這五天的工作量，和原本定在下周的計劃。

“老板，出差多少天，我們這邊需要帶什麽人過去？”

“呃……”

韋歷城笑笑，“沒事兒，我給鐘鳴致個電。”

宗念流鼻血的症狀好了許多，由原本的一天一兩次緩解到兩三天一次，不玩手機算是在緊鑼密鼓的工作安排下，盡量增加睡眠的最有效途徑。

臨行前一天，宗念終于在徐家表姐胡勝男的電話轟炸下，出現在她新入手的店面。

市中心的兩層門臉，宗念暗自驚訝于韋歷城的眼光和神乎其神的能力：這店确實是削了她一大筆積蓄不假，但那些錢，竟然能買下如此大的面積？

她到的時候胡勝男正在跟工人吵架，“我雇你個木工不是讓你用什麽刨花板密度板糊弄我，我當初說沒說要實木的，櫃子裏外都要純實木，廚房和衛生間不是裝修的一部分？

“人家都能做你怎麽就不行？你也別說什麽防潮防火，你就說你能不能幹，不能幹滾蛋，金城民工我一撈一大把！”

木工就要做純實木？宗念不知道胡勝男這個邏輯出自何處，跟怒氣沖沖離開的男人擦肩而過，宗念留意到其他工人隐含不滿的眼神。

“表姐。”

很久不見的胡勝男似乎開始注重打扮了，宗念看了一眼，視線沒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幾十個電話，到底什麽事兒需要這麽火急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