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宗念走了十幾分鐘，胡勝男罵了一句。

女兒不吱聲，便宜粉底蓋不住的陰沉臉色，大姑看了一眼，轉身去收拾剛才女兒幾腳踢散的紙殼。

她可不像三弟一樣怕自己生養的孩子，樓下小工吆喝收廢品的來了，大姑沒工夫勸女兒寬心，一人高的紙殼能賣的價錢比老家高出十幾塊。

對小工說：“讓收廢品的在大門口等，別進來髒了地方。”

大姑是健談的人，跟收廢品的大叔約了每三天來一次，上樓看女兒氣沒氣過勁兒。

“行了，我早就跟你說別跟她簽什麽文書，你那時候怎麽說的，白紙黑字不作數，她上哪兒告都沒辦法，現在可好，人家拿着你簽的文書說話，四十萬有沒有？有！但就是不給咱家拿，認準了你跟她當時談的出裝修。”

這話不能提，胡勝男氣得心髒翻了個兒，風幹了的硬饅頭往牆上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大姑怪她糟蹋東西，一把奪下來，“有勁兒你別跟饅頭使，你去追宗念，人家說出裝修錢不是不行，那份簽了的文書得作廢重新簽，她自己當老板，雇咱娘倆給她打工！”

胡勝男眼睛瞪得老大，磨眼睛的美瞳掉出來一支沒發現，“媽，我到死也會再給任何人打工！你等着你女兒讓你享福！”

大姑猶豫着沒打消女兒積極性，“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被敷衍，被看輕，胡勝男本能的一個回瞪把當媽的吓了一跳，待回過神來，大姑二話不說，上去啪啪兩個巴掌照後背拍下去，“要造反哪你，再瞪眼珠子給你按腦仁兒裏去！”

胡勝男不敢在親媽面前造次，挨了這麽多年打，30歲了，從來沒真正反擊過一次。

氣憤、委屈，不知如何是好，胡勝男忽然小孩子一樣哇哇大哭。

“媽！她騙我，上回說了手裏大頭都押在這個店面上了，戴好表的是她，開好車的是她，你一問她就說漏了，明明還有錢給斯明買好車，我讓她出40萬裝修怎麽了？我出這麽好的點子，她宗念打算的好，空手套白狼，買創意不用花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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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不鹹不淡的提醒：“對，你就繼續哭，你把底下那幫小工都招上來看看你靠哭鼻子當的老板。”

‘老板’二字之于目前的胡勝男而言，效果堪比鎮靜劑、清心訣。是啊，她注定是要當老板的，還是那種慧眼獨具的大老板，現階段的一切磨難都是成功路上畢竟的試煉，也是這些天被她媽叨叨的魔怔了，什麽輕什麽重分不清，不就是一點利息嘛，不就是房子多賣少賣幾萬塊錢嘛，所謂成大事者……

“媽，你把存單和身份證給我，我明天就去銀行取錢！”

大姑心疼，“不是不給你，就差幾個月了。”

“房子的事兒我自己跟我爸說，你別摻言了，媽，這些都是小錢兒，将來咱買賣幹起來了，我把本兒還你還不行？”

大姑猶豫，胡勝男心裏罵了句‘守財奴’，嘴上說軟話：“哎呀媽，你支持支持親閨女，這錢我跟你借的，經商的人凡事得講信譽，我回頭給你寫個欠條兒，許你三分利。”

……

給徐斯明買車的事兒，宗念就是随口一說，落地就折舊的東西，今時不同往日，她的計劃得變一變。

但這消息傳到了盧廣珍的耳朵裏，宗念沒辦法， 明天就出差了，中午應付了胡勝男母女，晚上還有個全家總動員。

細問之下，表姐下午來醫院‘打卡’的時候，說漏了嘴。

盧廣珍提起這個話頭，要是擱在以往，徐斯明肯定會第一時間拒絕：我的車不是不能開，事業、家庭是男人肩上的責任，我徐斯明找你宗念當老婆，不為你一分錢。

但近日來，最讨厭宗念的表姐嘴裏，經常蹦出她的名字，大姑卻反常的諱莫如深，這引起他的警惕。

“怎麽說起來這個？”徐斯明低頭削蘋果皮，削好了切兩半，大的給宗念，小的遞給早就伸手過來的母親。

盧廣珍對比兩半的蘋果，不是滋味，“能怎麽說起來？就是閑聊聊到這兒了呗，兒媳婦懂事兒，要給你換車，媽可得提醒，不能讓她買太貴的。”

兒子不表态，盧廣珍明白這得接着往下說，但說什麽，不能全按照兒子的意思，“像你之前跟你爸看的那輛400多萬，太貴，黑乎乎的我沒看出來貴在哪兒了。

“反正，我告訴我兒媳婦要仔細過日子，200萬就很有面子了，其他的存起來，你倆結婚之前還有很多花錢的地方，放你們小兩口手裏，或者先放在媽手裏，媽不動，替你們保管到辦完典禮，剩下多少都還給你們。”

徐斯明聽了沒說什麽，宗念給盧廣珍擰燕窩，手滑擰不動，徐斯明下意識從她手裏接過來擰開，以為是宗念要喝。

嘴角揚起羞赧的淺笑，宗念接過，半怒半嗔的說了句：“這給阿姨的，給我幹嘛？”

這樣柔軟的她，足以融化掉任何男人的心防，徐斯明是個正常的男人，愛過，也曾經迷戀，此刻眼裏、心裏，都是同一張如水般的明豔面孔，他竟然詞窮，看着她半晌沒能出聲。

宗念視若無睹，燕窩遞給盧廣珍，“阿姨為了我們好，說的話我肯定得聽。阿姨，我托人從青海那邊收一些藥材，這一批燕窩吃完了先停停，阿姨身體一直補不上來，說真的阿姨，我有點兒擔心。”

盧廣珍心裏明白，生這個孩子對她損耗太大，身體大不如從前，宗念這是擔心她病了垮了，拖她後腿？

“阿姨——”宗念大多數時候是沉靜的，從容的，帶着某種與生俱來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盧廣珍眼神宗念不想看，她低着頭用勺子舀出燕窩，送進盧廣珍嘴裏。“阿姨，女人一輩子承受的苦太多了，丈夫和兒子不一定懂。”

盧廣珍心裏反駁：我兒子不懂，你個外人懂？

宗念又舀了一勺，好像看穿了盧廣珍不道明的心思，“其實我也不懂，自己才知道自己真正的痛點在哪裏，那些恰好踩在別人痛點上道貌岸然的說教的，真希望他們管好嘴，扶好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