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友誼也需要前提

搞砸了泰禾的單子，在杉北一衆老股東眼裏是天大的惡行，以往幾天，不是沒聽到誰誰誰嚴正抗議，誰誰誰又聯名發起罷黜宗念職務，并要求重新聘用一名合适的運營部總監雲雲。

宗念無奈，因為剛組建完成的運營部也最終被搞得有點兒愁雲慘淡，估計擔心自己的去留，同時也在煩惱：剛适應了宗念這個不茍言笑的年輕上司，難不成又要适應一個不知道好不好相處的？

也別說小股東先不起大風浪，所謂三人成虎，幾個父輩的股東後來堂而皇之的找到宗炳輝和章松，藏着人多力量大的心思，狠狠的參了宗念一本。

闫文婷過來通風報信，說會議室外擠了幾層的員工在偷聽，小姑娘藏不住事兒，最後問了句，“宗念，你跟你叔叔舅舅，關系都不太好嗎？”

宗念什麽都沒說，心裏裝了疑問，桦市這個項目是章松和她一起牽的頭，幾個股東打她臉的同時順便也打了章松的，那麽這事兒到底是不是宗炳輝在背後鼓動？

回憶桦市定标會上，那兩個離職員工所在的新公司沒有出席，是資質不夠被pass了？還是忌憚着什麽人事物所以主動避其鋒芒？

闫文婷一肚子小道消息，最後都倒給了願意傾聽的韋歷城。韋歷城離開，去了哪兒幹了什麽，宗念不過問，對韋歷城的态度向來不是老板對下屬應有的指揮。

其實她也生氣，說一千道一萬，幾個老男人消消停停在家等着吃紅利不行？一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跟草原上的狐獴一樣抻着脖子打聽，打着為公司存亡的旗號跟着瞎攪合。

她有時候特別想問問這些個一身光線的老男人，把她從她爸的公司趕出去，怎麽想的？如果現在她爸還在世，他們敢嗎？

但‘如果’這個詞，本來就帶着對某種不可逆現實的安慰和掙紮。事實上，宗念糟心的同時只能老老實實的寫報告，內部系統裏面要公示招标定标所有流程。

狄科在車上的時候，舅舅章松打電話過來，囑咐她安心出差辦事，不用有壓力，就算聽到什麽都不用擔心。宗念心提起來，她會聽到什麽，值得章松特意提醒？

放下手機，狄科問了句：“你家公司有麻煩？”

宗念本能回避，但一想，交友的守則是坦誠，便也幾句帶過。

對于之前跟徐斯明落在她額頭的吻，狄科只字不提，公司的經營一事也沒發表意見，他這點，宗念是感謝的，表面上嬉皮笑臉的人，其實很知道分寸。

又或者是在狄科的概念裏，兩人沒熟到言無不盡的程度。

“你不用回去上班？”宗念問，他身上還穿着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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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科看了眼時間，直接脫下白大褂，露出裏面淺灰色的無領亞麻衫，休閑褲包裹的長腿在這過程中不可避免的頂到儲物盒，他問宗念：“有沒有衣架？”

車裏需要放那個東西？宗念搖頭。

“诶，你真打算給你男朋友買車？”

狄科自己問出口的話自己又覺着膈應。

膈應的點，覺得‘男朋友’這個詞兒用得特別不合适，也是看宗念自然而然的應下這個身份。

宗念聽着‘男朋友’沒費心糾正，點了點頭，“在猶豫。”

狄科暗道，猶豫你點什麽頭？接着就聽她說：“按理說，是應該買。”

她兀自琢磨這事兒得怎麽破：買不買？不買，怎麽才不讓徐家人起疑，買，沒錢，有也不樂意買給他開。但她剛才都許出去了……

按理說？誰創造的歪理？

所謂人心隔肚皮，誰都不是誰肚子裏的蛔蟲，宗念此時的一臉糾結，落在狄科眼裏，一大半的可能是‘買車’這件事有着某種特殊意義，諸如，兌現曾許下的承諾之類的，她都已經知道人家全家都在算計，還是照做，估計是意義不一般。

沒有什麽沉淪不會終結，狄科看她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似乎又回到一個多月前的那次，他告訴她還有其他的女人說姓盧的患者是未來婆婆，她說‘有什麽問題’……

“你讓我說你什麽好，活該你讓人欺負。”

狄科語氣很輕，不同于他以往的調調，也不像是說教，倒很像心力交瘁的老父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被叛逆不懂事的女兒氣到沒脾氣。

側頭看狄科，狄科愁眉不展的別過臉去，不讓她看。

前一秒還是老父親，後一秒成了怄氣的小媳婦兒…宗念笑點清奇，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狄科耐不住回頭，對上的就是這麽一張沒心沒肺，又好看到晃眼睛的笑臉。

“笑什麽笑，傻丫頭似的。”

他不無尴尬的嘟哝一句，宗念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了，狄科沒好眼神兒看她，“開車。”

宗念笑問：“上哪兒去？再說我憑什麽拉你？”

狄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俊美的臉孔陰雲密布：“你是白眼兒狼嗎？你真當我誰的閑事兒都愛管？”

宗念嘴角漸漸抻平，頗認真的目光對上狄科的。

她這麽專注的眼神，狄科收了幾分玩笑的心思，“別多想，你這人傻是傻了點兒，當個朋友還夠格兒，最起碼，我不用擔心你是貪圖我的美色才逗留在我身邊兒，我落得個輕松。”

這話挺不要臉，但他這個人不要臉似乎也不是一天兩天，宗念get到一個意思，她很在意的是：“我以為你不會交我這種朋友。”

狄科撇撇嘴：“我也是深思熟慮，可能沒親身經歷過，才能大言不慚的說教，可能是那家人成功的把我惡心到了吧……

“你別用那眼神兒看我，我沒誇你做得對，我還是傾向于快刀斬亂麻，男女觀念可能不同，再者我來不了你這卧薪嘗膽。

“但你這個人，怎麽說呢？反正你快點兒把這些個垃圾人搞定吧，我不想以後跟朋友相處，隔三差五還得挨膈應。”

宗念不是第一次覺得，話多，不代表健談，比如狄科，特別開朗，實際上說話沒幾句能聽，“‘膈應’這種詞兒你用我身上，上次你罵我就算了，你不能每次都這樣……”

宗念覺得有必要跟狄科立立底線，她也會計較會生氣，友情也要有個最基本的前提。

狄科也納悶兒自己面對宗念的時候情緒起伏大得很，吃了致幻蘑菇一樣，語言、行動，不受控制。

“咳，我錯了，你爺們兒一點兒，咱把這頁揭過去，我餓了，趕緊開車。”

“……”宗念不老高興的抿嘴，“醫院沒有食堂？我明天出差，得回家收拾東西。”

逐客令下得明顯，無奈狄科這人似乎慣能放歪重點：“喲，說你爺們兒生氣啦？那你看我這樣兒，我這鐵骨铮铮的漢子絕壁跟‘娘’不挨邊兒不是？”

宗念眼睛危險的眯了眯，狄科忙道：“這就說正經的，你明天出差？去哪兒？遠不遠？反正不管上哪兒都是出門，晚上請你吃飯，算給朋友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