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怕什麽

“有件事兒，想打擾您幾分鐘……林總。”

宗念情急之下揪住他，林沅回頭看了眼被她抻長的衣擺，宗念捏攏的指立刻分開：“公事。”

她強調一句，畢竟前車之鑒，她真怕他多想。

“把衣服穿好，出來說。”

他丢下這麽一句就往外走，還随手關上了房門。

宗念倏地低頭檢查，不免有些羞窘：半袖的寬松睡裙好好的在身上挂着，薄垂的涼爽布料，保守款式，裏面內衣睡前抽出去了，睡覺時候不愛穿那個，箍得難受。

等裏面穿好了，臨開發開房門前，外面又加了件薄外套，可能會熱，但在林沅這個男人面前，比較有安全感。

“林總，要不我喊城哥起來？”

宗念看向這個坐在院門口臺階上抽煙的林沅，也不想管他是煙瘾真大到了這個程度，還是預想到她或她要說的事兒會讓他心煩。

“叫他來給你壯膽兒？”

宗念聞言，暗自嘆息：好一陣壞一陣，冷一陣熱一陣，她什麽時候又惹了這個男人？

想不通，頭疼的原因除了剛才的噩夢，還有這個男人對她展露出來的淡淡敵意，不想再費心思猜這個‘大姨夫’造訪的32歲男人，她攏着外套坐在同臺階上，不帶一句廢話的陳述困擾了她整晚的那份文書。

林沅聽完了，對其中的細節存疑：“讓你看的是保單副本？村長女兒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有保險公司承保。又哪來的意外死亡賠償一說。”

這也是宗念想不通的地方，“我看着不像假的，藍色複寫簽名，還有紙張、印鑒——”她說着掏兜，“我回去取一下手機。”

她速度挺快，但動作始終是優雅的，過大尺碼的拖鞋并沒發出拖沓的噪音。

“給，我拍了照，林總也看看。”

找出來當時偷偷拍下的文書照片，發大，遞過去，林沅把煙叼在嘴邊，接過手機的時候，幹燥溫熱的男人手掌碰到她微涼的指尖，宗念抽回來，沒當回事兒。

林沅看了她拍的東西，眉心淺淺的擰了起來。

“是僞造的嗎？”宗念問。

林沅兀自打開她手機微信界面，加了自己的號碼：“你把原圖發給我，我找人查查。”

宗念接過手機，“好的，林總。”

正事兒說完了，對打擾到林沅睡眠的事實，其實并不會感到太內疚，歸根結底，之所以夜有所夢，也是擔心泰禾的這個項目會在某種外因影響下出差錯。

“林總，我先回屋了，您也早點休息。”

宗念起身要走，林沅忽然問了句：“做噩夢，就因為這點兒事兒？”

宗念不知道林沅這話想表達什麽意思，便如實應聲：“嗯。”

“為什麽？怕這保單上的一千萬誘惑太大，你無端成了幫兇？怕一旦工程因為這種醜聞終止，杉北這一單又泡湯？還是怕有第二個人告訴村長老婆，其實你今晚說的話都是在騙她？”

宗念抿了抿唇：“說實話，都有一點兒。”

她不光擔心那個被苦難烹煮過的家庭最終敗給了大筆賠款，也擔心泰禾的這個項目泡湯，以目前的杉北，是在太需要冰城項目這劑強心針，還有一點，上次的失利已經讓她吃了一壺，嘴上說着不在意，心裏，還是不想因為接二連三的失利，承受更多來自外界和公司內部的苛責。

她長耳朵了，內心也并不如看起來般強大，聽到看到的那些詛咒和謾罵，偶爾想起來也會難過。

林沅聽她毫不掩飾的表達，有些漫不經心的口吻，“怕什麽？出事兒了有我。”

……

和盤托出的這個決定果然是正确的，後半段宗念睡得無比踏實，今天的考察需要九點出發，八點四十了，韋歷城才堪堪敲開她的房門。

期間，宗念看到林沅帶着鐘鳴跟吳村長一起抽煙聊天，之後的行程吳村長就沒參與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但她猜測，可能跟那份蹊跷的保單有關。

再回到金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下了飛機，呼吸的第一口空氣竟覺得有些嗆人，宗念跟韋歷城說起來，覺得好笑，明明金城才是家。

車上，來接機的部門小助理闫文婷充分表達了對宗總監的思慕之情。

“總監這一趟太辛苦了，去那個窮鄉僻壤出差，宗念您跟我講講呗，那兒有熱水嗎？有電視嗎？大家用的是不是2g手機，家家戶戶是不是都蓋旱廁？嘔——”

她表情太豐富，給她自己說她說惡心的同時，宗念也跟着犯惡心。

推了下小助理湊到眼前的嫌棄臉，“什麽窮鄉僻壤，那兒很好，有網絡，家電齊全，有幹淨的衛生間、洗澡間，你所謂的窮鄉僻壤，擱到現在應該統稱世外桃源。”

闫文婷撇撇嘴，俨然對這個說法存有很大疑慮，但她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總監，有件事兒想問您，您答不答都行，但就一點，您別說我，成嗎？”

宗念低頭看闫文婷送來的待簽文件，“你先說，不一定。”

闫文婷撇撇嘴，八卦和好奇心的驅使下，也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急切情緒之下，她很快的語速問道：“總監，剛才跟你一起出來的那個大帥比，哦，不對，粗俗了粗俗了，那什麽，呃，我看你跟兩個很帥的小哥哥道別嘛，其中那個帶黑超的，一身黑的小哥哥，他是誰呀？是泰禾的高管嗎，也是這次跟總監一起出差的？”

一身黑的？

宗念擡眼，不意外的看到一張融合了羞赧與熱切的臉孔，純真、直白，不過很可惜，小姑娘哈錯了人。

“趁早歇了心思。”宗念只說這麽一句，覺得夠了。闫文婷不死心，還想問為什麽，是人家有主兒了？還是職位跟她相差太懸殊，多懸殊？項目經理？業務主管？

韋歷城回手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宗念，屏幕顯示正在通話中，宗念接過，是她媽媽章桦的的。

“媽。”

“上次的擔子搞砸了，這次的怎麽樣？成了嗎？”

宗念習慣了章桦的直來直去，想來自己性格某種程度上講還真像媽，“差不多，不過也要先出方案讨論。”

這個女兒放出去就像是丢了一樣，章桦也不需要問這幾天怎麽樣，有韋歷城在身邊，她看得上的人寥寥無幾，這韋歷城難得的算一個。

“嗯，挂了。”章桦兀自切斷電話，宗念不以為意，母女倆平時就是這個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