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惡魔低語

三言兩語間,韋良瑜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場景,但凡有些氣性的就受不了,更別說他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去,把尊嚴看得比什麽都重,現下聽傅寶寧在自己面前這樣冷嘲熱諷,真是比兜頭被打了一耳光還要難堪。

畢竟有攻略任務在哪兒,完不成的話,最後就是個死。

韋良瑜在生存還是毀滅這個古老的命題上躊躇了一會兒,終于深吸口氣,忍着屈辱,又一次致歉道:“對不住,總是我不好……”

他忍辱負重的說了這麽一句,不等傅寶寧這個杠精再度說話,就主動轉了話頭,聲音溫煦道:“寶寧,你怎麽到這兒來了?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說完,便含情脈脈的看着她。

“你當我想來?”傅寶寧心下一陣膩歪,皺着眉說:“只是我阿娘說你很窮,叫我來給你送點錢花……”

你很窮,來給你送點錢花……

這到底是送錢,還是施舍?

韋良瑜的自尊心被戳的千瘡百孔,拳頭也不自覺的捏緊了。

他想把這個傲慢而淺薄的女人趕出去,只是想到自己的攻略任務,再想到自己為了買下這間房子已經耗盡了所有積蓄,卻不得不隐忍下來。

韓信尚且有胯/下之辱,他忍一忍傅寶寧又能怎樣?

韋良瑜俊秀的面孔扭曲一瞬,才恢複如常:“是嗎?長公主殿下有心了……”

這話還沒能說完,傅寶寧就把他給打斷了:“不過我想,但凡你有點骨氣,就不會要這個錢吧?”

韋良瑜:“……”

傅寶寧我敲裏嗎!

他在心裏這麽罵了一句,才覺得舒服了一點,然後才假笑着說:“正是,安貧樂道,方為君子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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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喜歡你這樣豁達的男人。”傅寶寧贊賞的點點頭,道:“我聽阿娘說你趕考在即,日子怕也過得拘謹,如果有什麽缺的,只管同我講,但凡我能做到,必然會祝你一臂之力。”

韋良瑜心頭微喜,正準備張口,就聽傅寶寧那個小畜生說:“不過超過三文錢就算了,我不喜歡太物質的男人。”

韋良瑜:“……”

這院落破敗,院子裏也荒涼,前任主人開墾出一片小園子,裏邊是蔫了吧唧的小蔥和菠菜,傅寶寧看了幾眼,覺得沒什麽意思,就示意仆婢們留在外邊,自己一掀門簾,走到屋裏邊兒去了。

韋良瑜遭受了幾次來自傅寶寧的戰略打擊,一張嘴都怕噴出火來,這會兒完全不想再跟她有所接觸,僵笑着看傅寶寧進去,自己則留在外邊了。

趙氏見兒子急着去巴結岳家,正坐在屋裏邊生悶氣,冷不丁見進來一個通身錦繡的美貌女郎,不禁愣了一下,下一瞬她才意識到,這大抵就是還沒出生時便與自己兒子定下婚約的那位福安郡主了。

傅寶寧走進門去,一眼就瞧見裏邊坐着個中年婦人,容貌與韋良瑜有些相似,吊梢眼,眉毛很細,嘴唇薄薄的,一副刻薄相。

她問道:“你便是韋良瑜之母趙氏?”

趙氏聽她直呼韋良瑜的名字,眉頭便皺起來了:“郡主與良瑜既有婚約,将來便是夫妻,天下哪裏有妻子直呼丈夫名姓的?好沒規矩!”

傅寶寧一屁股坐下,認真的問:“這麽有規矩的人,能不能給本郡主行個禮?”

趙氏想着婆婆跟兒媳婦相處的時候,不是東風壓到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開口時便存了說教的心思,現下聽她拿身份來說事,臉色就變了:“郡主,婚約是令尊與我家先夫定下的,來日你便要嫁進韋家了,哪裏有婆婆向兒媳婦見禮的道理?”

傅寶寧托着腮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說:“你過來。”

趙氏滿臉不豫之色,靠近幾分,道:“郡主又怎麽了?”

傅寶寧冷笑一聲,然後擡手一拳,直接打歪了趙氏的鼻子。

趙氏但覺面門一痛,下一瞬便仰面栽倒,劇痛之餘,又覺得臉上濕濕的,伸手去摸,才發現自己鼻子流血了。

她又痛又驚,難以置信道:“你,你居然敢打我?!”

傅寶寧兩手抱臂,優哉游哉的走過去,低頭看着她說:“人心不古,這世間的騙子也越來越多,很多沒過門的兒媳婦見到婆婆時,都裝的乖巧懂事,體貼入微,等嫁過去之後,立馬就變了一副嘴臉,可我不一樣。”

她開心的吹起了口哨:“一開始我就要告訴你,我傅寶寧是個混世魔頭,從來只有我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我。”

“我說話你聽着,我吃飯你站着,少給我叽叽歪歪,真把我惹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趙氏哪裏聽過這麽荒唐的事情,整個人都呆滞住,連疼痛都忘了。

愣愣的看了傅寶寧幾瞬,她終于回過神來,從地上坐起身,拍着自己的大腿開始哭喪:“我的命可真是苦啊!好容易把兒子拉扯大了,他要娶媳婦了,卻遇上個母夜叉,我幹脆,幹脆死了算了……”

韋良瑜原先還在外邊醞釀情緒,這會兒聽見母親在裏邊哭喪,立馬就急了,三步并作兩步跑進去,一看裏邊場景,也給吓得呆了。

反應過來之後,他趕忙跪在趙氏身邊勸慰:“娘,你這是怎麽了?快起來!”

趙氏一邊撒潑一邊哭:“沒有天理了,兒媳婦敢動手打婆婆了!我淪落到這地步,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啊!”

韋良瑜看母親哭成這樣,如何不惱火憤恨,只是顧及着自己的攻略任務,這才暫且忍下火氣,擡眼去看傅寶寧,喘着氣問:“寶寧,這是怎麽回事?我母親說的是真的嗎?你對她動手了?”

“當然沒有,我怎麽可能做那麽粗魯的事情?”

傅寶寧滿臉無辜:“我是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你母親卻是個身體健壯的中年婦人,真打起來,我怎麽可能是她的對手?”

……這倒也是。

傅寶寧是刁蠻了點,也沒人性,但身量卻纖細,實在不像是個能打人的。

韋良瑜知道自己母親是個什麽秉性,現下不禁有些狐疑,用力将趙氏從地上攙扶起來,他低聲道:“阿娘,您也太不小心了,摔得一臉血,可是吓了孩兒一跳……”

趙氏從懷裏摸出手帕擦血,聞言怒道:“難道我會冤枉她嗎?就為了冤枉她,我有必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嗯?!”

韋良瑜聽得蹙眉,扭頭去看傅寶寧,便見她神情委屈,有些惱怒的道:“你自己摔倒,還能怨我嗎?咱們頭一次見面,我打你做什麽?”

她生的好看,眉眼有些傷心的斂起,脾氣再一軟和,最能叫男人心動了。

韋良瑜看得有些心軟,暗想自己是不是誤會傅寶寧了——難道她是個外冷內熱的姑娘,只是表面上表現的刁蠻了點?

電視劇裏邊不也經常有嗎,有的女孩表現的很叛逆,實際上卻很需要別人的關愛也呵護……

對,一定是這樣的。

韋良瑜仿佛看到了攻略任務的曙光,先是幫趙氏打了水洗臉,然後又把滿臉委屈的傅寶寧給拉出去了。

“我母親這個人脾氣不太好,但人不壞,寶寧,請你多體諒他幾分……”

傅寶寧嘟囔道:“那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我什麽時候打她了,真是的!”

她兩頰本就圓潤,這樣嘟着嘴的時候更是可愛,韋良瑜見她這樣嬌俏的模樣,心都熱了,語氣也更柔:“寶寧,我代母親向你致歉,你別氣了。”

“算了,我也應該道歉的,”傅寶寧善解人意道說:“要不是我跟她吵起來,也不會鬧成這樣。所以說——”

她湊近韋良瑜耳畔,發出惡魔低語:“你還不快把那個老女人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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