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初十,蔣康辰抱了兒子良久,然後放心的把兒子交給邵雲安和王石井,拜別親人與朋友,坐上馬車前往渡口,返回京城。王石井和蔣康寧送他走,随行的還有三大馬車的禮物以及邵雲安捐給代小将軍的3500兩黃金合35000兩白銀,還有從邵雲安這裏得到的“寶貝”。

蔣康辰走的時候,在邵雲安懷裏的蔣沫熙手上抱着魔方,木然的雙眼卻是看着遠去的馬車,直到馬車消失無蹤,他才低下頭繼續研究八階魔方。邵雲安注意到了這一幕,暗驚:難道說靈乳和靈泉對蔣沫熙的自閉症真的有效?

為了治療蔣沫熙,邵雲安每天借着給蔣沫熙倒水或者盛飯的機會偷偷給他多加了靈乳和靈泉水。蔣沫熙是自閉兒,不用擔心他察覺到什麽異常。

若靈乳和靈泉真的能治好蔣沫熙,邵雲安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蔣大哥到時候的反應(狂喜)了。

蔣康辰這一走,邵雲安還覺得家裏冷清了一些。不過康瑞一直住着,每天還抽空教導王青、王衍和趙叢博讀書。要說王書平和趙元德那是不知多感激邵雲安和王石井。要不是他們這層關系,他們的兒子怎麽可能得到岑老和康副院長的指點。

康瑞一反最初對邵雲安和王石井的冷淡,他雖然依舊是一副很矜持自律的夫子,但為人卻不迂腐。在發現了邵雲安的不凡之後,他特別喜歡與邵雲安辯論,聽邵雲安對當前國事的觀點,這些往往能帶給他不同的認知和新的啓發。每一天與邵雲安相處,他都認為邵雲安應該去當夫子,應該去京師貢院當夫子。

蔣康辰走了,王妮拉着蔣沫熙去找師傅練琴,王青去找王衍、趙叢博寫作業——邵雲安布置的美術作業。這個時代的文人,特別是像岑老、康瑞這樣的人,那絕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這一點,邵雲安自嘆弗如。康瑞主動擔當起了三個孩子的美術老師職責,邵雲安便讓三個孩子今天不用學文化課,去畫畫。

岑老和康瑞在邵雲安特別給岑老布置的書房內研究從邵雲安那裏記錄下來的文章詩詞,每看一次,他們就忍不住再感慨一次。兩人最近都迷上了作詞,邵雲安給兩人講了詞牌,這扇對他們而言開啓的新大門,充滿了誘惑的魅力。

“康瑞,為師有一事相求。”

康瑞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擡頭。

岑老看着他,表情嚴肅:“康瑞,為師想潛心鑽研這‘詞’,白月書院的院長,就正式交由你吧。”

康瑞道:“您老是書院的根基,學生怕不能服衆啊。”

岑老搖搖頭:“你莫謙虛。你‘學府夫子’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為師現在滿心思都是這些詩詞文章。對為師而言,這些才是大事。你放心,為師不會不管書院,只是日後需你來坐鎮書院啦。”

康瑞也不矯情,起身行禮:“學生遵從老師所願。”

岑老摸摸胡子,心情立刻輕松許多。康瑞坐下,欲言又止,岑老道:“你想說什麽說便是。”

康瑞道:“學生總覺得雲安那兒還有不少私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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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岑老又摸摸胡子,笑道:“那小狐貍肯定有。不急不急,他以後啊肯定都會拿出來的,你我暫且等待便是。你我先把這些參悟透了。為師打算年後進京一趟,見見師兄。別的先不說,單這‘詞’,就能引起軒然大波啊。”

康瑞贊同道:“是應該拿給師伯。老師有什麽需要學生的,學生義不容辭。”

岑老長嘆道:“那小狐貍還是超出為師的預料了。康瑞,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我們還需向前看。為師原本也早已失了廟堂之心,可如今你也看到了。安哥兒是相信你我才願意交出這些東西,你我要記在心裏吶。這些東西他若一心要藏着,這些東西還不知多少年或許百年之後才會出現,你我活着是根本不可能得見。

安哥兒也許還沒有意識到他日後會遇到的危險。為師既然要認他為子,就要為他多做打算。為師這次進京,也是想見見以前的老友和你的師兄弟們。”

康瑞深吸了口氣,沉重的點點頭:“學生明白老師的意思。雲安這麽做也确實出學生所料。若是旁人有這些東西,怕早就利用這些進入朝堂,謀權奪利了,他卻是無私的交了出來,單憑這點,學生也不能坐視不顧。老師放心,學生知道該如何做。”

“你能明白就最好了。”

“叩叩叩”,有人敲門。岑老開口:“進來。”

門推開,邵雲安抱着一個木頭盒子笑眯眯的進來了。一看到他,岑老和康瑞的臉上皆露出笑容。

岑老問:“安哥兒你又忙什麽呢?一大早的就不見你。”

“我給您和康院長忙事情去了。”

“給我們?”

岑老和康瑞互看一眼,皆是好奇。

“何事?”岑老盯住了邵雲安手裏的盒子。

邵雲安走到書桌前,放下盒子,一臉神秘的說:“是您和康院長會非常非常喜歡的事情。你們要不要猜猜是什麽?”

他指了指盒子。

岑老摸胡子:“嗯,難道是什麽新鮮吃食?”小狐貍說新茶要年後才會有,應該不是茶。

邵雲安搖搖頭,看向康瑞,康瑞也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猜:“是,新奇的玩意兒?”比如魔方那種的?

邵雲安還是搖頭。

岑老笑着搖頭:“那老夫猜不出了。你這小狐貍,別賣關子了,快說是什麽。”

邵雲安兩手放在盒子上,一本正經的說:“在我揭開謎底之前,你們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岑老第一個答應。

康瑞點頭:“好說。”

邵雲安咧嘴:“不能廢寝忘食。”

兩人一聽頓時雙眼一亮,岑老伸手就要去拿那個箱子,邵雲安按住:“您先答應我。”

“我答應答應。”岑老猜到了可能是什麽,這種時候,什麽條件都得答應啊!

邵雲安看康瑞,康瑞馬上點頭:“答應!”

“好,你們答應了,那做不到我會收回。”

“答應,都答應!”

此時的岑老在邵雲安面前就像哄孩子的老父那樣,全無原則。

邵雲安松手了,岑老立刻寶貝般地抱(奪)過來,第一時間就打開了箱蓋。箱子裏裝的是書。最上面的一本書的封面寫着【詩經】二字。岑老的呼吸頓時一窒,康瑞伸手拿起那本線裝書,而緊接着露出下面的那本書,寫着【周易】。

單這兩本書就都是岑老和康瑞不曾見過的,更別說下面還有好幾本書。岑老擡頭,兩眼放光,手都抖了。

“安哥兒,這些,這些是!”

邵雲安握住岑老發抖的手:“老爺子,這是我的珍藏,但并不是我的。我十歲那年在村子外邊遇到一位受傷的老和尚,他給了我這個箱子,裏面放着的就是這些書。他讓我把這些書藏好,說一個月後他若沒有來取,就任我處置。我小時候是識得些字的,雖然這些書我都看不懂,但我也知道這些書的可貴之處。但奇怪的是,我把這些書藏好後卻忘記了這件事,一直到我自殺之後我才想起來。這也許就是我的奇遇吧。老爺子,這些書我以前不敢拿出來,現在,有您在,我才敢拿出來。也只有交給您,我才放心。”

岑老的嘴唇都發抖了。若真如雲安所言,那這些書一定是大有來頭!

邵雲安說:“這些書我翻看過,我背給您的那些文章、詩詞很多都是出自這些書上。因為當時有別人在場,所以我就厚着臉皮說是我自己想的了。”

岑老的呼吸粗重,反手握緊邵雲安的手,這已經不單單是“信任”二字能做到的地步了。這些書,邵雲安随便拿給哪個權貴就能得到無上的榮華富貴,可是他卻把這些書交給了他這個無權無財的老頭子。

邵雲安嬉笑:“您是我爹,這是兒子送給您的見面禮,還請爹您笑納。”

岑老的眼眶頓時紅了,笑着捏了捏邵雲安的臉:“你小子就是會拍為父的馬屁!”

“嘿嘿。您還記得您剛才答應我的,可不能廢寝忘食啊。”

“小狐貍!”

敲了邵雲安的腦門一記,岑老再也顧不上其他了,而那邊,康瑞已經兩耳不聞身邊事了。

“安哥兒,你大哥他們呢?”

午飯時,飯桌旁不見岑老、康瑞和蔣康寧,岑夫人不解的問。邵雲安在心裏搖搖頭,嘴上說:“老爺子那邊有事,大哥和康院長在跟老爺子商談吧。一會兒我給他們送飯去,估計是什麽大事。”

岑夫人一聽,便道:“那就不去打擾他們了。我下午要回去一趟。張員外的夫人遞了拜帖,她的女婿在京中做官,我不能不見。”

邵雲安馬上道:“那讓她來這邊呗,免得您跑。”

岑夫人卻搖頭說:“你這裏哪能什麽人都過來。她一個婦道人家跑到你這裏來別人要說閑話的。正好我也要回府中拿些東西,傍晚就能回來。”

“那我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張夫人碎嘴,你去了免不得被她打聽一番。”

王石井馬上說:“我送您回去。正好家中也要采買些東西了。您見完客,我再接您回來。”

邵雲安接道:“就讓井哥送您回去吧。正好我也想讓井哥去看看四嬸他們的生意怎麽樣。許掌櫃一直不在,我擔心有人趁機找他們麻煩。”

岑夫人一聽便同意了:“也好。我給妮子定了張琴,石井也順便去看看到了沒有。”

“好。”

雖然岑老還沒有正式舉辦認親宴,但邵雲安和王石井做岑老的兒子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等邵雲安認為他們這邊的麻煩解決或者那些麻煩不會再找上他們。這樣岑夫人就是他們的母親。所以岑夫人現在對邵雲安和王石井的态度也有所不同,多了許多的親近。

吃了午飯,王石井帶着鄭大和丁一林送岑夫人回縣上,順便采買。年初五,邵雲安和王石井去拜訪了關陳兩位夫子,本來也要去給許掌櫃和曾掌櫃拜年,結果兩位掌櫃都不在,說是去了敕南府,歸期不定,兩人就沒再去了。茶葉和酒的事情恒遠侯府肯定已經知道了,以許掌櫃和曾掌櫃的敏銳,肯定也猜出這事與邵雲安有關,畢竟安公公和蔣康辰來的那天,他和曾掌櫃都在。邵雲安等着許掌櫃來找他,對方一定會來找他。

提着重重的食盒,邵雲安推開敲了半天沒有人應的房門。走進去一看,果然,岑老、康瑞和蔣康寧每人一本書正埋頭鑽研着。岑老和康瑞壓根忘了他們之前答應過的不會廢寝忘食。

邵雲安拿出來的書有二十六本。四書五經,那是必須有的。還有唐詩、宋詞、元曲、清小說中的精品。另外諸如歐陽修、範仲淹等古代名家的文集。這二十六本藏書對于當今的文化界、教育界而言無疑是一枚枚重磅炸彈,給在場的三人推開了一扇扇嶄新的大門。

邵雲安放下食盒,出聲:“老爺子、大哥、康院長,吃飯了。”

三人沒有反應。

邵雲安幾步上前,很不客氣的出手。

“安哥兒!”

“雲安!”

被人把手裏的書搶走的岑老、蔣康寧和康瑞怒了。

“該吃飯了,這都過了午飯的時間了。老爺子、康院長,你們可是答應我不會廢寝忘食的。這書就在這裏,又跑不了,慢慢看麽。”

“你這孩子,你懂什麽,慢不了,不能慢!”岑老着急的從邵雲安手裏奪回《詩經》,寶貝的摸摸,“我都怕我的時間不夠用!你別打擾我看書,我餓了自己會吃!”岑老哪裏還有平時的冷靜。

蔣康寧也奪回自己剛才在看的《孟子》,瞪了邵雲安一眼:“別添亂!”

邵雲安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康瑞搶回“自己”的《論語》,不耐煩的揮手趕人,邵雲安深吸一口氣:“先吃飯!不然我把這些書都燒了!”

“你敢!”三聲獅子吼。

“那你們先吃飯!食言者肥!”

岑老的一張臉漲紅。

“說話不算話的人鼻子會變長!”

康瑞差點去摸自己的鼻子。

“我可沒答應你什麽。”蔣康寧低頭看書去了。

“好啊。我本來還想再給你們幾本書的,既然這樣,那算了。”

蔣康寧擡起了頭,岑老和康瑞的眼睛蹭的亮了,接着岑老就怒了:“你小子還有藏私?!”

“我就猜到您會這樣。我這不叫藏私,叫先發制人。”

好吧,寶貝在人家手裏,不聽話都不行。三人不甘不願,狼吞虎咽,完全抛卻了文人的優雅,在邵雲安的監督下把食盒裏的飯菜全部吃掉,嘴都顧不上擦就讓邵雲安交書。

“喝口茶,休息一會兒。”

“……”

無法,三人按捺住內心的煎熬,坐下喝菊花茶。邵雲安道:“這些書又沒人跟你們搶。你們這樣不吃不喝的看,身體累垮了不是得不償失?要勞逸結合才是最佳的學習方式。”

岑老寶貝的撫摸書,急道:“我若你這般年紀,必定不急。安哥兒,為父都五十有八了,還不知能活幾年,為父是怕到死都還沒有參悟透這些書啊。”說到這裏,岑老竟然眼眶都紅了。

邵雲安心裏一酸,在岑老面前蹲下,握住他枯瘦、布滿了老人斑的手。在現代,五十多歲還是壯年,還沒退休呢。可在平均年齡也不過五十多的燕國,岑老已是耄耋老者。

“您老啊放寬心就是。您啊一定能長命百歲。您還有至少五十年的時間來看這些書呢。”

岑老笑了,帶着欣慰。

“我答應您,一定讓您在有生之年把這些書都看透了。所以您也要聽話,好好吃飯睡覺。”

岑老被逗得呵呵笑。

蔣康寧拿起茶碗:“雲安你說得對。累壞了身子反倒耗費時間了,大哥這就好好吃飯,好好喝茶。”

說罷,他喝了口茶。康瑞也不堅持了,暫時壓下焦急的心情,喝茶。

“這才對。”

邵雲安站起來:“我那兒是還有幾本書,不過是我自己寫下的我腦袋裏的東西。我估計你們短時間內也沒空看。”

“你先收着。”

岑老也不堅持了。

邵雲安道:“我想要幾張好點的字帖給青哥兒和妮子練字。”

康瑞馬上說:“我那裏有。我寫封信,你拿着信讓人去我府裏取,順便告訴我府上的管家,我在你這兒長住了,無要事不要來打擾我。”

“好。”

蔣康寧:“我也寫封信,你讓石井送去縣衙給縣丞。”

“好。”

陪三人說了會兒話,休息的時間差不多了,邵雲安收拾好碗筷離開。蔣康寧跟着他出來,邵雲安問:“大哥可是有事?”

蔣康寧把邵雲安拉到一邊,嚴肅且低聲說:“雲安,這些書,為兄必須拿給義父。這些書對我大燕國來說太重要了!”

邵雲安道:“我拿出來的時候就想到了。不過大哥,咱們先說好,您和老爺子拿給誰,你們自己決定,但不能打擾我和井哥的生活。你知道,我沒那麽大的野心,井哥更沒有。我們只想過好我們自己的小日子。”

“大哥答應你。”

“那要怎麽做大哥你就自己看着辦吧。對了,忘了告訴老爺子老夫人要回家一趟,說是見什麽員外夫人,晚上回來,井哥去送,再接回來。”

“我告訴岑老。”

“我和河子哥約了去他家拿羊骨,晚上做羊蠍子。”

“去吧。”

邵雲安走了,蔣康寧看着他走遠,不見人影,長長吐了口氣,腳步匆匆地返回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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