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謝聿：“……”

二樓明滅的光線投射下來，在謝聿臉上打下一片暗影，他垂下眼睑，盯着手機長達一分鐘。

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被人挂電話。

謝聿看上去很平靜，除了那雙狹長的鳳眼比往日冷冽了幾分。

噠噠噠。

身後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管家匆匆趕到謝聿身邊，恭敬道：“謝先生，我推您回去吧。”

“等等。”

謝聿緩緩摩挲着手機，面無表情地道：“你給蘇薇打個電話。”

管家一怔。

他沒有異議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給蘇薇撥過去時，問：“您要我跟蘇薇說什麽？”

“打通了把手機給我。”

“是。”

手機再次響起時，蘇薇已經坐到了車上。

晉級的隊員加上傅時欽跟他助理，一共有九個人，附近的火鍋店離這裏有一段路程，傅時欽叫了兩輛車。

蘇薇跟傅時欽坐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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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薇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備注名，是管家打來的。

這麽晚管家打電話給她肯定是有要緊事吧。

蘇薇猶豫了下接起電話，左手則虛攏在嘴邊，防止自己講電話的聲音吵到別人。

“喂？”

“剛才為什麽挂電話。”

電話裏傳來一道沙啞的男聲，蘇薇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謝聿的聲音。

不過挂電話？

想起上車前确實挂過電話，蘇薇小聲“啊”了一聲，“對不起，我以為是詐騙電話就給挂了。”

“……”

電話裏的聲音越發沙啞：“你在哪兒？我腿痛。”

這麽晚打電話給她，原來是找她按腿來了。

只是……

蘇薇掃了眼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為難道：“導師請吃飯，我跟隊友們已經在車上了。”

這算是變相地拒絕嗎？

謝聿很少有失态的時刻，除非真的是遇到不可忍受的事情。

蘇薇的拒絕，尚且還在他的忍受範圍之內，不過不代表他不生氣。

他越生氣，表情就越是平靜，“你在哪裏吃飯？”

聽到這話，蘇薇心下一突。

謝聿該不會要過來吧？

一旁的鄧柏旭湊過來瞄了一眼，促狹道：“男朋友查崗了？”

蘇薇尴尬道：“不是。”

坐在副駕駛座的傅時欽回過頭，越過車座瞧了眼蘇薇。

車裏光線太暗，看不清傅時欽臉上的表情。

“我知道的。”

鄧柏旭笑了笑，一副過來人的表情。

蘇薇：“……”

電話還在通話中，蘇薇遲疑了兩秒，還是跟謝聿報了要去的火鍋店地址。

等到謝聿那邊挂了電話，她才收起手機，也不知道謝聿有沒有聽到鄧柏旭剛才說的那句玩笑話。

這一廂，謝聿挂斷電話後，坐在輪椅上發了一會兒呆。

他平時總是陰沉着一張臉，沉思的時候冷着臉，笑的時候也一臉森然，很少有像這樣發呆的情況。

不是面無表情，而是呆怔的，似乎遇到了難解的問題。

管家疑惑地道：“謝先生？”

謝聿回過神，神情又恢複了一貫的陰沉。

“走吧。”

管家沒有多問，盡責地推謝聿下了電梯，到了樓下，節目組工作人員跟保镖早就在車旁候着。

節目編導點頭哈腰道：“謝總，您慢走。”

等到兩個訓練有素的保镖把謝聿擡上車，并把輪椅收進車內，謝聿搖下車窗，眸色陰冷地盯着編導，直到編導被他收起笑，謝聿才出了聲。

嘶啞的聲音經由夜風送到了編導的耳裏：“今天發生的這場鬧劇，你們節目組有什麽說法嗎？”

編導一愣，一時不明白謝聿的意思。

過了兩秒，他突然想起謝聿今天是為蘇薇而來的。

一個是霍廷烨的親妹妹，一個又是謝聿的人，他一個小小的編導哪裏得罪得起。

編導小心翼翼地道：“這個，霍總還在跟節目總導演商量。”

右手緩緩摩挲着左手的五指，謝聿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聲音沉而啞：“蘇薇被人關起來導致遲到一事，我想總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節目組不會包庇吧？”

“這……”

編導沒這權力做決定，讪笑道：“我只是個小員工，一切還是要聽總導演的。”

“呵。”

謝聿嗤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開車。”

編導站在原地，目送着車子離開，等到車子沒影了，他門也沒敲地趕到總導演辦公室，沖霍廷烨笑了下，湊到張瑞耳邊小聲說了什麽。

張瑞聽得連連皺眉。

霍廷烨坐在沙發裏，換了一個坐姿，兩腿交疊，左手放在身體一側，右手則貌似舒展地搭在了沙發椅背的邊緣。

漆黑的眼神微微眯起，霍廷烨耐心地等編導跟張瑞彙報完畢，等到節目編導離開，霍廷烨開門見山：“今天的發生的事情，務必要壓下，要是被我發現有視頻或者音頻洩露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我明白。”

“蘇薇呢？她手機裏的錄音銷毀了嗎？”

“還沒。”

得到這個答案，霍廷烨眸色微沉，眼裏閃過一絲愠怒，“你們辦事效率也太差了吧。”

張瑞道：“我跟她的導師傅時欽聯系過了，他說請所有隊員去吃火鍋了，要回來也要等到明天。”

“……”

靠！

這傅時欽在這麽關鍵的檔口把蘇薇帶走，擺明了是護短。

霍廷烨沒想為難蘇薇，但這段錄音，事關他們霍家的名譽，他怎麽放心讓蘇薇拿着。

他倒不是擔心蘇薇會故意放到網上，蘇薇能在他放個屁時面不改色，這麽識時務的一個人不可能這麽做，可這麽重要的錄音，要是蘇薇手機丢了或是被小偷偷了怎麽辦？

霍廷烨當機立斷，“有蘇薇電話嗎？”

張瑞從辦公桌文件夾裏找到蘇薇的報名資料，還沒來得報給霍廷烨，霍廷烨就等不及直接搶過資料，對照着把蘇薇的號碼輸進了手機。

輸完號碼，他馬上撥了過去，一邊等待接通，一邊大步朝門外走去。

張瑞嘆了口氣，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他制作了不少大火的綜藝，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最後怎麽處理，還要看霍廷烨跟謝聿兩人之間的博弈了。

不，還要加上傅時欽。

剛才他打電話給傅時欽，讓傅時欽帶蘇薇回來，傅時欽第一次拒絕了他，并明确告訴他，這件事要是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理，他會退出這檔節目。

傅時欽是這檔節目的收視保證，突然宣布退出，肯定會引發外界猜測。

想到這裏，張瑞頭更痛了。

當陌生電話打來時，蘇薇已經跟大部隊來到了火鍋店的包廂。

火鍋店是傅時欽圈內朋友嚴一帆開的，嚴一帆是個十八線明星，跟傅時欽拍電影認識的，兩人認識很多年了。

鑒于剛才挂了謝聿的電話，蘇薇這次不好随便挂陌生電話，跟身邊人說了一聲，來到包廂外面，擔心隔音不好，又走了一段路來到電梯旁才接起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

“我霍廷烨。”

電話能接通，說明手機沒丢，霍廷烨松了口氣。

蘇薇不知道霍廷烨怎麽有她的電話的，想到霍婷婷人還在醫院，這霍廷烨估計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霍總，您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嗎？”

“錄音沒有上傳到網上吧？”

蘇薇頓了頓，道：“沒有。”

“很好。”

霍廷烨滿意地勾了勾唇，腳步沒有剛才那麽匆忙了。

他來到黑色賓利前，司機已經提前下車給他打開車門，彎腰上了車，左手往下扯了扯領帶。

等到胸口的悶氣一舒，霍廷烨靠在柔軟的皮質車座上，終于能夠相對輕松地用他一貫低沉迷人的嗓音道：“地址告訴我，我來找你。”

“……”

原來是問她拿錄音來了。

蘇薇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扶着手肘，慢慢在走廊來回踱步。

噠、噠、噠。

久久沒等到回答，霍廷烨擰緊眉頭，用霸道的語氣命令道：“說話。”

蘇薇腳步一頓，聲音要多柔和有多柔和：“我把錄音給您了，那我在節目裏遭的罪怎麽辦？”

霍廷烨也知道這件事是霍婷婷不對，可霍婷婷做的這事兒大範圍流傳出去，還是有石錘的這種，到頭來影響的還是霍家的聲譽。

想了想，霍廷烨緩和語氣，對着電話道：“我可以用其他方式補償你。”

“什麽方式？”

蘇薇下意識屏住呼吸，聲音壓得很輕。

霍廷烨自認為蘇薇會很喜歡這個補償，“我可以幫你進總決賽。”

以為會拿錢補償的蘇薇：“……”

“滿意嗎？”

“……”

蘇薇：“霍總，您真愛說笑。”

這霍廷烨是覺得自己是節目投資人，就以為凡事都由他說了算吧。

霍大總裁在車裏一臉嚴肅：“我沒有開玩笑。”

“要不要聽聽我的看法？”

“什麽？”

蘇薇轉了個身，靠在電梯旁的牆上，聲音不急不緩：“我知道霍小姐為人比較單純，沒什麽城府，容易被人當槍使，把我困在天臺的，還有甄佳佳跟劉甜甜，劉甜甜已經被淘汰了，還有個甄佳佳，您能幫我解決她嗎？”

叮。

電梯門緩緩開啓。

蘇薇往外走了兩步，聲音壓得很小：“只要讓她離開節目，我就把錄音删除，當然，霍總您不要誤會，我這不是在威脅您，我只是個小人物，不想一直被人欺負……”

喀嚓喀擦。

輪子轉動的聲音停在了她的身後。

蘇薇覺得有點不對勁，回頭一看，謝聿正坐在輪椅上，目光莫測地看着她。管家就站在謝聿的身後。

蘇薇吃驚的瞪大了眼，動了動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怎麽可能？

謝家別墅離這裏至少要四十分鐘的車程，謝聿怎麽可能來得這麽快？

難得看到蘇薇露出吃驚的表情，眼睛瞪得圓圓的，紅潤的嘴唇微張，總算有屬于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了。

不知道為什麽，謝聿心情很好，輕輕瞄了眼蘇薇的手機，示意：“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