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明天下午考完試大家先別急着走,調了座位再放學,位置整體向北邊平移一組,其他有什麽具體要求的,可以告訴我。”班長在午自習前敲了敲桌子。
月考只考三門主課,姜行晚自習的時候厚顏無恥地去行賄,班長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
班長和他一個寝室,此時無奈搖了搖頭,“真佩服你,跟他同桌豈不要悶死,半天說不了一句話。”
“沒關系,我成績不好,和他同桌方便請教問題。”
“我看他要能回答你才有鬼。”班長笑他的天真,又道:“劉老師可是讓我還給你安排在講臺邊上。”
“到時候我自己和他說。不是後排還有好幾張桌子空着麽?我這麽高個兒杵前頭,多影響同學啊!”
“那成,我給你改了就是,但願你不會悶出一朵花兒來。”
“嘿嘿嘿,不會的,我看傅乘風還是挺好相處的。”
換位置的事兒就這麽定下來。
碰巧傅乘風的前同桌和他同桌一個月已經快悶出黴了,這個年紀的小孩,成績再好,也沒有幾個是不喜歡熱鬧的。下課鈴一響前後左右就聊開了,甚至自習課上也會小聲聊會兒天,讨論讨論問題。
遇上傅乘風這樣無趣的,那些自習課就變得漫長無比。他換到了靠窗那邊一個單座的男生那邊,正好方便了姜行替補他的位置。
座位不搬書,搬桌子,五十多張桌子整體不變動,內部小調動,調完了完了大掃除。
姜行把桌子推到傅乘風身邊和他靠在一起的時候,傅乘風頭也不擡地收拾着書包。
姜行打了個招呼:“嘿傅乘風。”
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練過什麽武術嗎?那天看你身手特厲害!”
摸摸鼻子:“這次月考你考得咋樣?”
抓抓腦殼:“嘿嘿,以後咱們同桌了,請多關照啊!”
“……”
十一假期之後重回學校,考試成績和排名也出來了。傅乘風穩居榜首,姜行心裏面那個自豪,走在路上都不自覺地挺直腰板板,昂首闊步,風采卓然。
當然換位置所帶來的一系列地好處也在慢慢地堕落腐化着姜行同志。他最初還不怎麽好意思,維持着一個情窦初開高中生的矜持,後來實在忍耐不住,中午終于把爪子搭上了傅乘風的肩膀。
“今天一塊兒吃飯吧!”姜行話音剛落,就聽見教室另一頭的陸添正在遙遙地互換他的名字,他的小心髒一哆嗦,連忙弓了弓腰,貓着身子趕忙推着傅乘風出去了。
把陸添甩開後,他松了口氣,他可不想陸添那個話痨來橫插一腳。
他跟在傅乘風後面走着,直到進了食堂一樓,有點傻眼,慢慢地才反應過來。
他就說開學這麽久怎麽一次都沒在食堂碰見傅乘風。
學校食堂大樓有三層,三樓格調最高,菜式最為豐富,姜行只在開學初去過一樓,但見了那邊難看又擁擠的座椅立刻溜了,後來就一直在三樓吃飯,還常常覺得飯菜不合胃口。
不過和傅乘風一起吃飯的誘惑顯然大得多,姜行一直緊跟着傅乘風後面,生怕傅乘風走丢了。
吃飯時他才發現傅乘風就點了一份素菜,連肉末也沒有。一瞬間,他望着自己餐盤裏慢慢的大魚大肉,有些不知所措,恨不得把時間倒回去,趁傅乘風還沒看見的時候,把這些菜給埋了。
他雖然腦袋不聰明,也有些缺心眼,但也不是個傻子。
他自小新衣服鞋子穿慣了,對這些并不在意,平時也很少留意同學穿着。現在想來才發現,傅乘風就是兩套洗得泛白的短袖和校服換着在穿。
現在這樣生活條件澆灌出來的孩子,總是對那些設計老土、材質粗糙的校服不屑一顧,紛紛羨慕那些高大尚學校的高大尚制服,每每升旗儀式一過立馬去廁所把衣服換了。
但傅乘風卻絲毫沒在意這些。
哪個高中生剛開學去校園超市買嶄新的生活用品,唯獨傅乘風到現在還用着泛白的水壺老舊的臉盆。
之前姜行見了,但都沒往心裏去,此刻終是清明通透。
他很快收起心頭複雜的情緒,問到:“你假期過得怎麽樣?”
“還好。”傅乘風硬邦邦地說到。
要是別人,這話沒準兒就沒法接了,可是他對面可是姜行啊,姜行這個人就算自己和自己聊,都能聊得很嗨。
“我也差不多,幸好是考完了就放假,要是等成績出來了再放假的,按我那破成績肯定要被我爸揍的。”
“真是不知道你們好學生的腦子是怎麽長的,為什麽我就學不進去呢……”
姜行說着,偷偷瞄了傅乘風一眼,見他都快吃完了,想從自己碗裏扒拉了一半的菜過去,結果,也不知是傅乘風意識到了還是怎麽,他當即就站起身走了。
“诶,你等……”
“……我一下……”
見傅乘風長手長腳地跑遠了,姜行心想我腿長我不怕,然後立馬追了上去。
陸添在教室飲水間裏碰碰地運球,看見姜行進來,立馬用球砸了砸他的腦袋,“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姜行揉了揉腦袋,說:“沒想什麽。”
十二點二十開始自習,大約到一點的時候,教室裏的人頭都陸陸續續地趴下了。
姜行實在是困,他們學校的學習強度全市聞名真不是蓋的,和初中那種逍遙的日子簡直是地獄和天堂的區別。六點二十到教室,十點二十回寝室,洗洗漱漱忙到将近十一點,睡眠實在不足。
先前又做了最令他頭疼的數學題,此時腦殼昏昏沉沉的,就想好好睡上一覺。
把課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塞進課桌,又把從宿舍裏帶來的枕頭從書桌底下的箱子裏翻了出來,他面朝着傅乘風那一側,微微眯着眼睛看傅乘風。傅乘風桌上一向整潔幹淨,從來沒有堆三本以外的書。
他這時候脊背依舊是挺得筆直的,目光很專注地看着班上公共訂閱的雜志。
兩人同桌不過數天光陰,姜行那小眼睛珠子就不知斜瞄多少回了,心裏也有些緊張,找話說的時候別看一派輕松熟稔的樣子,其實暗地裏早就反複斟酌字句,醞釀了半天才說出口。
其實醞釀與否結局都一樣。傅乘風回答得特別幹脆,能答上三個字就不得了,有時候搭理都不帶搭理的。
不過姜行壓根沒放心上,想到什麽話,照樣和傅乘風說。
他看着傅乘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将雜志翻過一頁,又翻過一頁,後來眼皮子打架,實在扛不住,不知什麽時候,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感覺身旁有人站起身,從他們座位後面的狹窄過道裏走出了後門。
似乎才剛剛睡着,每周一歌就響起來了。再一看挂鐘,才睡了不過二十來分鐘。
每周一歌都是些勵志歌曲,姜行閉着眼睛随着歌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心裏面哀嚎着“不想睜眼啊不想睜眼啊……我不想沿着海岸奔跑啊我就想睡啊……”
四下的同胞亦是如此,但和姜行隔了一個過道的班長一邊往講臺上跑,一邊高聲吼道:“大家快站起來,馬上檢查的會過來!”
那粗犷的吼聲甚至壓制住了輕快的“奔跑”聲,姜行被那炸起的吼聲驚得一陣神清氣爽,總算能掀開眼皮子。
到了晚飯點姜行依舊緊緊跟随傅乘風的步伐,然後多打了些菜,一落座就把菜扒拉了一半到傅乘風碗裏。
他看到傅乘風握着筷子的手一僵,然後又緊了緊,然後傅乘風的眉頭還皺了皺。
但姜行筷子沒停,很不客氣地強行給予了自己的好意。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的。自尊心這種東西,他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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