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比鄰而居的三家人

跟潘家的神秘不同，同樣住在葉舟家隔壁的何家基本算是整個東泉村兒，甚至是附近幾個村兒都知道的名人了，其實這何家原本不住在村子的最裏面，也不是跟葉舟他們比鄰而居，他們大概是六年前被村民們逼到這裏來的，原因幾乎東泉村兒的每個人都知道，因為他們家在六年多前出了個殺人犯，八幾年的時候，殺人犯可不止是窮兇惡極那麽簡單，連他的家人都會被人唾罵看不起，何家的老爺子就是因為受不了村民的指指點點和咒罵氣死的。

而那個殺人犯就是何家的大孫子，二虎子的親哥哥何致高，據說當年何老爺子也是出身書香門第之家，農改的時候成份被劃得極低，沒少被批鬥，六幾年到七幾年文化大革命那十年間，何老爺子兩口子更是每天都要被拉出去批鬥一番，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只有一個兒子存活了下來，其他的孩子不是沒來得及出生就是早天了，眼瞅着文化大革命結束，改革開放了，日子越來越有奔頭了，六年多前，才十三歲的何致高卻因為打架鬥毆，不甚傷人被送警察抓走了，何家頓時陷入了愁雲慘霧之中。

被何致高刺傷那個人據說是市裏來的公子哥，死咬着他殺人未遂不放，以致于才十三歲根本不能判刑的他被送進了少管所，等到年滿十六周歲就送去監獄執行五年勞改，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而二虎子何致遠就是在何致高去勞改後才出生的，有了他之後，何家幾口人才終于又有了希望。

何家也不容易，虧得現在已經沒那些坑爹的整風運動了，否則估計何家早就絕戶了。

“何叔，何嬸你們來了，何奶奶怎麽沒來？不是讓你們一起過來吃飯嗎？”

潘老已經在堂屋裏坐下了，小葉歡和二虎子在陪着他，看到何衛國兩口子從外面進來，葉舟帶着葉佐迎了上去，何衛國生得很高大，不過很黑，背已經有些駝了，他媳婦兒兒也很黑，看起來還算精幹，但臉上的皺紋卻刻印着滄桑的痕跡。

“媽說他就不折騰了，我讓淑芬蒸了個雞蛋羹，她已經吃了。”

何衛國還沒有從外面那些開得很好看的花卉和蔥蔥郁郁的蔬菜中回過神來，聽到葉舟的詢問，他也只是下意識的回答而已。

“那待會兒何嬸再給奶奶帶點吃的回去吧，老人家晚上睡眠少了，肚子也容易餓，一碗雞蛋羹管不了啥事兒。”

聞言，葉舟沒再糾結，招呼着他們去堂屋裏坐下來，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不能說豐盛，卻也不算太差就是了，在葉舟的示意下，葉佐開了幾瓶啤酒，小葉歡和二虎子自動自發的攬過給大家倒酒的活計，不過——

“滿了滿了……哥它一直流，哥……”

“錯了歡歡，啤酒不是這樣倒的。”

“哈哈……”

葉歡從沒給人倒過啤酒，不知道啤酒跟白酒不一樣，一倒下去就起泡滿出來了，急得他一個勁兒的叫喚，旁邊的二虎子趕緊也放下了自己正在倒的酒去幫忙，估計是太急了，直接撞到了瓶底，更多的泡泡彌漫出來，倆熊孩子急得都快哭了，一屋子的大人卻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

“哇哇哥，你快幫幫我，誰來幫幫我！”

葉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淚眼無助的看着他們，最搞笑的是，他手上還穩穩的拿着一個勁兒往外冒泡的啤酒杯，那畫面真是讓人想不笑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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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你別哭，哇哇，舟哥哥——”

勸人別哭的二虎子話還沒說完就跟着哭了出來，倆孩子別提有多傷心了。

“好了好了，酒灑地頭紅，這是好事兒啊，別哭了。”

看到這裏，葉舟終于不再只是旁觀了，連忙接過葉歡手裏的啤酒放在桌上，又将他拉進懷裏溫柔的安撫，另一邊的二虎子也委屈的撲進了他媽的懷裏。

“可是，可是，它一直流，嗚嗚……”

含着淚，小葉歡別提有多傷心了。

“流了就流了，不就是一瓶啤酒嘛，你的眼淚花可比它值價多了，咱不哭了，來，大哥教你怎麽倒啤酒。”

寵溺的刮了刮他的鼻子，葉舟拿過啤酒和酒杯：“倒啤酒你只要記住四個字，杯壁下流，就像這樣。”

啤酒瓶嘴輕輕貼着玻璃杯，黃色的液體就慢慢的流進了被孑裏，基本一點泡都沒有就倒滿了一整杯。

“哇哇……大哥你好厲害啊。”

見狀，眼角還懸挂着淚珠的小葉歡激動的接過倒滿啤酒的杯子，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它，一副好像看到了多神奇多牛逼的畫面的模樣。

“呵呵，小歡學會怎麽倒啤酒了嗎？”

非常享受弟弟的崇拜，葉舟滿臉的寵溺。

“嗯嗯嗯。”

葉歡開心的直點頭，可随即又歪着頭撅嘴兒疑惑的問道：“可是卑鄙下流不是罵人的嗎？”

“額。”

“哈哈”

葉舟腦門兒一黑，始終看着他們兄弟倆的潘向東誇張的大笑，連潘老和何衛國兩口子都跟着展露笑容，誰讓他自己別出心裁，非要說些新奇的話呢。

“此杯壁非彼卑鄙，說了你也不懂，快去幫大家都滿上酒吧。”

無力的輕嘆口氣，葉舟拍了拍他的屁股催促道。

“歡歡我也來幫你。”

同樣找回自信的二虎子又活潑的跑了過來，倆熊孩子挨個兒給他們倒了酒，連何嬸都有。

“潘老，何叔何嬸，多謝你們平日的照顧，他叫葉佐，我二弟，以後也請你們多照顧哈！”

端起啤酒拉着葉佐站起來，葉舟正式的給他們作了介紹。

“站着幹啥？坐下。”

潘老虎眸一橫，逼着倆小年輕坐下後才說道：“這小子眼神兒不錯，以後你們三兄弟相互扶持，不愁日子過不好。”

別看他虎着臉，事實上他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葉佐的事情他早就聽潘向東說了，也很滿意葉舟的做法。

“就是，日子都是過出來的，以後你跟小佐一起幹活，歡子就讓他跟二虎子玩兒，肯定能比那家人過得好。”

另一邊的何衛國也忙不疊的說道，他們三家是鄰居，或許對潘家不是很了解，但對葉家他還是知根知底的，以前老四在的時候，他跟老四也是很好的兄弟，可惜……如今看到葉舟兄弟倆越發精神了，他也由衷的為他們感到高興。

“潘老何叔說得是，以後我也不出去幹活了，就跟小佐一起打理家裏那幾畝地，來，葉舟敬你們一杯，祝願我們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幹。”

不管是故作黑臉的潘老還是真情流露的何衛國，葉舟都接收到他們的真誠了，跟葉佐交換個眼神後，兄弟倆雙雙仰頭一口幹了整杯啤酒，第一次喝酒的葉佐難受的漲紅了臉，葉舟前世跑業務早已練就了幹杯不醉的酒量，可這具身體畢竟是從未沾過酒的，一杯酒灌下去，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會喝別喝，吃點菜。”

坐在他另一邊的潘向東嘴裏是嫌棄着，手上卻麻利的給他夾了兩筷子菜放進碗裏。

葉舟也沒有拒絕，乖乖的将菜送進嘴裏，兩人的互動自然得仿佛一家人般，将一切盡收眼底的潘老眼眸閃了閃，卻是什麽都沒說，只裝作什麽都沒看到，拉着何衛國一起喝了起來。

“你不喝酒？”

見潘向東動都沒動面前的啤酒，葉舟不禁奇怪的問道。

“酒會讓我喪失判斷力，如非必要，我從不喝酒。”

夾菜的動作一頓，潘向東低聲道，混部隊的爺們兒哪有不喝酒的？找遍全軍估計也只找得出他一個不喝酒的，換了別人，恐怕經常被人灌酒，非逼着他練出酒量不可，可他是潘向東，潘家大少，別說部隊了，就是整個京城都沒人敢灌他酒。

“是嘛，那多吃點菜吧，我的廚藝應該還行。”

不是沒瞧出他的異樣，葉舟卻沒有追問，誰能沒個小秘密啥的？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關系還沒到那一步。

“啧啧，這都謙虛上了？你這廚藝都能開店做生意了，哪是還行吶。”

一掃先前那點兒沉悶，潘向東又變成了一貫的嘴賤的潘向東，逮到機會就逗他玩兒。

“我說你這人敢再賤點不？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沒好氣的剜他一眼，葉舟擡首笑容滿面的招呼道：“潘老，何叔何嬸，你們都別客氣啊，這些菜是我自己種的，廚藝不行你們可別嫌棄。”

“咱們舟子這張嘴可是越來越甜了，就你這菜，比鎮上館子裏賣的還好吃，沒看何嬸我都吃得合不攏嘴了嗎？”

大家都是熟人，也沒那麽多講究，何嬸一邊給二虎子夾菜，一邊笑着贊嘆，看向葉舟的雙眼帶着笑意與滿意，以前的葉舟啥都好，就是不太愛說話，整天只知道讀書，老四兩口子去世後，他們的接觸多了，他的話還是少，每次拿點東西給他們兄弟倆，他都羞得滿臉通紅，怪讓人心疼的，沒想到短短幾日不見，這孩子不但沒有讓那些流言給擊垮，反而放開了，人也活得更精神了，老四兩口子要是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

“是嘛？那何嬸就多吃點，不夠我再去做，跟在自家一樣，別客氣。”

葉舟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何家的日子也不能算多好過，但根據原主的記憶，爹媽去世後，他們也是經常接濟他們，一直拿他們當親兒子看。

“你小子行了，一個勁兒的讓我們別客氣，你自己倒客氣得不行，老頭子自覺得很，不要你招呼，吃你自己的東西吧。”

搶在何嬸之前，潘老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葉舟無辜的摸摸鼻子，賊笑兩聲果斷不再說話了，他算是看出來了，潘家這爺孫兒倆就是他的克星，一個老是扮演惡人兇他，一個有事沒事就調戲他，經常搞得他哭笑不得的，不過，潘老另類的關心他還是接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