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紀念

司馬晴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被醫生們引領着又做了一遍身體檢查，司馬晴發現自己今天的感覺比昨天好多了，他已經能夠扯動自己的嘴角，露出一個并不僵硬的笑容來：“謝謝你們。”

年紀稍大一些的醫生還好，年紀還小，估計是在實習期間的兩個醫生，跟他對視一眼，就捧着通紅的臉跑了出去，其中一個甚至還小聲尖叫了一句什麽，司馬晴沒能聽得太清楚。

他一臉無辜的看向為首的那名醫生，對方剛剛還嘆了口氣來着，然後司馬晴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看不見對方頭頂的氣運了，昨天他還沒反應過來，心底裏更多的被自己仍然活着的慶幸給占據了，沒餘地留給其他，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不僅僅是面前這些醫生，他昨天也沒能看見弗洛裏安頭頂那團驚人的氣運。

如果這是一種征兆的話，那麽只能說明他又跌回到沒有氣感的境界了。司馬晴深吸一口氣，他在選擇為了白鹿星逆天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的性命忘諸腦後，現在人還好好的活着，哪怕之後再不能修成氣感，他也是多了四年的壽命，怎麽都是賺了。

等醫生們離開，蘭斯帶着三個人進來，他笑着對司馬晴道：“這是我們團隊除了你以外的另外三位成員，在接下去的五年時間裏，我們将會一起工作，我來為你介紹一下他們。”

蘭斯介紹完馬卡斯跟貝琳達兄妹兩之後，克萊斯特主動的介紹了自己。哪怕是在這個團隊中，能随時随地感受到克萊斯特的“存在”的，也只有弗洛裏安一個，蘭斯在戰鬥狀态時似乎也可以，貝琳達兄妹倆始終不行，尤其是馬卡斯，比他之前的那些同伴還不如……

等克萊斯特講完話，馬卡斯就咋咋呼呼的開口了：“嘿，小白……司馬……”司馬晴溫和的笑了笑，假裝自己聽不出來，對方一開始想說的是小白臉。馬卡斯像是受到了無言的鼓勵：“司馬晴，你有對象了嗎，我妹妹……”

身高腿長，曲線傲人，除了臉長得跟自家哥哥一模一樣這一個缺點以外，包括頭腦在內，跟她哥哥完全不像的貝琳達一把掐住了馬卡斯的下颔，把他接下去想說的話都憋住，單手拎着一看就非常沉重的哥哥，第一個退出了病房。沉默寡言的克萊斯特也跟着出去了。蘭斯則是給他留下了一捧花才離開。

司馬晴沉默的盯着自己頭頂的天花板，他同樣也不能看見這些人頭頂的氣運。

在這個方面，沫沫是非常有發言權的，他終于找到機會把目前司馬晴遇到的艱難都跟他說清楚了。原本司馬晴還能靠着勤奮的練習稀奇古怪四十二式，來稍微彌補一下信徒不足的數量，但是現在，根基受損的他，在築基期之前，再練習這樣的基礎招式，只能說是保證情況不再惡化而已，并沒有任何促進作用。

司馬晴沉默的接受了這個現實。他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更多的就随緣分吧。他忍着尴尬，再一次打開了虛拟網，幸好旅行廣告的投放量不算大，他不用擔心到處都能看見自己。

司馬晴已經想清楚了，他會覺得看自己的表演非常尴尬，是因為自己修行的功法的緣故。當時看功法描述的時候，上面就寫着，他始終只能看見自己的“骨相”，別人看見的始終是他的“表相”。

別人看那個廣告，除了尴尬的演技之外，至少還有美人可看，而他就……只是沒想到，除了鏡子以外，通過現代科技記錄下來的影像，也同樣受到了功法效果的影響……這個邪門歪道的功法，還真有些特別。

把白鹿星的現狀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他甚至還從幾張新聞圖片的角落裏，發現了埃爾文大叔他們的身影，聽到白鹿星受到了這麽大的損失，他們都結束了自己的度假，搶先回來幫忙救援了。

司馬晴也看到了那些死亡于那場災難中的人的名單，二十餘萬人，每個人的名字只是那麽米粒大小的一截，原本卻是個活生生的生命。他跟着網頁的指引，跟着去悼念了遇難者一回——白鹿星在虛拟網中，建設了一個紀念館，提供遠程悼念的服務。如果想要單獨祭拜自己的朋友或者親人，還可以付款申請一個單獨的房間。這些收入将會用來維持虛拟紀念館的運轉。

等到沒有人會再來這個紀念館懷念自己的親人的時候，這個紀念館也将跟随那些已經故去的人的腳步，徹底消失。

司馬晴走出這個讓他的心情十分沉重的建築，在寫滿那些故去的人的名單的長廊走到盡頭的時候，原本陰郁的氛圍卻一下子消散了，虛拟的陽光落到人的身上，似乎帶來了與真實的世界一樣的溫暖，黑色的石牆瞬間消失無蹤。

他能看見周圍有攜手并進的老夫婦，有活潑歡笑着打鬧追逐的孩子，有心心相印許下諾言的情侶，也有始終追逐自己夢想的青年，他們都在這片陽光下，仍舊幸福的生活着，而不僅僅是石壁上冰冷的名字。

只能愣愣的看着這一切，司馬晴想對這些溫柔的對他笑着的人說些什麽，才發現這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面，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就被強制拉回到了現實的世界。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不過司馬晴可從來沒見過弗洛裏安這個樣子的表情——像是要把什麽生吃了似的兇狠，他卻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他這個樣子實在是非常有魄力，顯得異常英俊了……

哪怕失去了氣感，這種顏控的個性，還是始終無法改變啊。居然湊這麽近都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麽瑕疵，實在太叫人羨慕了。

然後司馬晴就被面無表情的弗洛裏安臭罵了一頓，這還是弗洛裏安第一次一口氣跟他說那麽多話呢！以至于司馬晴都沒能瞬間轉換成自省的狀态，而是第一時間冒出個這樣的念頭——對方原來不是那種多說一個字都感覺難受的人啊！

可想而知，發現了司馬晴的不在狀态，讓弗洛裏安更生氣了：“我就不該管你！麻煩你要找死的話，先把我的錢還完再去！”

司馬晴終于有了一些自己回到現實世界的實感，說到錢……他剛剛在紀念館裏，給遇難者又獻花又送祭品什麽的，一口氣把他戶頭裏剩下的兩百多星點全部都花光了，現在真是各種意義上的身無分文。

看弗洛裏安說了好長一串，似乎終于要在司馬晴誠懇認錯的态度下冷靜下來了，蘭斯才出面幫着弗洛裏安略微解釋了一下：“你之前昏迷了那麽多天，都靠營養液勉強維持身體需求，現在其實是非常虛弱的，醫生三番五次的囑咐我們，千萬不要讓你太過激動，弗洛也是擔心你。”終于成功的把司馬晴說得內疚了起來。

弗洛裏安還要哼一聲：“我才不擔心他呢。”這個時候才跟着沖進病房裏的其他三位成員，都無言的看着他，是啊，您不擔心他，用來拍電影的那些素材，也根本不是您提供的，那個綁定了司馬晴的身體狀況監測設備，一聽見光腦報警就全速沖回來查看情況的人，也不是您，都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個弗洛裏安。

兩個當事人都不說話，向來最善解人意的蘭斯也沉默了。為了打破這種古怪的僵持的氛圍，馬卡斯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他特別愉快的建議：“要不我們現在一起來看看司馬晴之前拍的那個影片吧？”

病房內的氣氛，愈發沉重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