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農經草稿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是許明旭這個芝麻綠豆官上任, 并沒有拿任何人火一火的意思。一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地位, 二來也是因為萬春莊上的人都快把他給供起來了，根本就沒有必要發火。

咱們衙門人少，院子裏的空房間随便用。

吃飯不方便用個小爐子多就麻煩, 咱找人來給您砌個竈。

沒洗澡間不習慣早說啊，順便再砌個洗澡間又不麻煩。

短短三天時間裏, 原本只能算是幹淨整潔的小院子，從家徒四壁, 瞬間有了一點國子監小院的風範。

許明旭這兩年來頗認識了一些工匠，請來修改的都是熟人, 甚至還把自己的宿舍下挖了地龍，改成了暖房。

小鐘覺得很滿意，送走了工匠之後，幾乎是蹦跶着回了小院：“少爺，咱們晚上先燒一燒地龍吧？”

許明旭正在換短打, 聞言也不回頭：“現在天氣那麽熱，燒來做什麽？”

小鐘一撇嘴：“這不是潮氣重麽？不是我說, 這莊子好歹也是官衙吧，怎麽地基都不擡高一點兒？現在這天氣，動不動就下雨，屋裏的東西都要發黴了。”

他每天還得趁着日頭好的時候，把東西搬出去曬，又得趕着變天前, 把東西收回屋子，來來回回的一天光幹這些事情了。

“那也得等過幾天晾幹了之後再燒。”許明旭還是第一次穿短打，感覺有些不自在，但是不說下地，就是在田間走動，穿着袍子也不妥當。

“好吧。”小鐘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家少爺的新裝束，“少爺啊，您要是穿這一身，屠少爺恐怕都要認不出來啦。”

許明旭別的不着緊，聽到屠浩總是放在心上的，聞言趕緊問：“很難看嗎？”他不禁有些為難。雖說他穿成這樣，屠浩是不會看到的，可是萬一呢？說不定小耗子什麽時候有空了，就會來看他。他穿成這樣，小耗子萬一嫌棄了怎麽辦？

小鐘沒想到自己随口一說，自家少爺竟然會當真，趕緊擺手：“不是不是。我就是覺着少爺您沒穿過這樣的，屠少爺看着肯定會覺得新奇。”

“哦。”許明旭松了一口氣，随即覺得自己剛才的樣子有點好笑，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吩咐小鐘，“我今天要跟着姚主事去看雞舍。阿堅過來了，你把書架上的冊子給他，讓他交給你娘。”

小鐘立刻眉開眼笑：“是，放心吧，少爺！”少爺讓他把東西交給他娘，他還能順便捎點東西回去給家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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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們家，他娘是少爺的內務管家，他爹是少爺的外務管家。他現在是書童，将來肯定也是要替少爺辦事的人。自家少爺一定會飛黃騰達，他也要跟上才行。現在他在莊上反正也沒太多事情，正好多學一點東西。記賬什麽的，他手上的小錢錢還是有一些的，才不會像戚七那樣，一頁紙都記不滿。

許明旭很快就找到了姚主事。

姚主事看到他這幅打扮，倒是愣了愣，随即笑道：“許少郎這是真的要去雞舍？別說我沒打招呼，那裏味道可不好聞。”

幾天下來，他倒是對這位年紀輕輕的下屬諸多改觀，對方完全不像他以往認識的公子哥。但是他不确定許明旭真的能夠适應這些農事。哪怕現在許明旭打扮得像個農民，他也完全不能想象對方跟他一樣去給牛接生。

許明旭趕緊拱手：“姚大人直接叫下屬的名字就好。在其位謀其事。既然我已經到任了，當然要做好事情，怎麽能夠因為區區的氣味，就逃避責任呢？農為國之本，還望姚大人不吝賜教。”

姚主事哈哈大笑，伸手想拍拍許明旭的肩膀，看看人家的小身板，胳膊伸出去又重新拐回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行！既然你想學，我一定教！”

他雖說也是戶部的一個主事，聽上去似乎還挺厲害的。其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甚至都未必能算得上京官。衙門雖然是在京郊，距離京城也不遠，但卻極少有時間去上官那裏刷臉，人情往來就更加談不上了。也就是每年需要種糧的時候，他們這邊才會熱鬧幾天，其餘時候他們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

許明旭是真心想學。在他沒有接觸農事之前，他一直覺得所謂的種地，就是挖個坑，把種子扔進去，然後蓋上土澆上水，平時或許還需要拔拔草除除蟲，接着就能夠收獲了。然而他自己開始租地種植之後，發現這裏面的學問非常多。

到雞舍需要步行盞茶時間，沿途姚主事就跟許明旭講這一路看到的各種農作物的種植方法，常見的害蟲的種類，适應種植的地區，以及産量等等的知識。

許明旭認認真真地記下，然後問了一些自己不是很明白的問題。他對種地幾乎完全停留在一些屬下的報告中，實際上連鋤頭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問出來的有些問題讓姚主事都要失笑，暗忖着果然是個公子哥。不過這個公子哥脾氣還算不錯，只要不給他找麻煩，哪怕将來不幹活，把他供起來又怎麽樣呢？

姚主事其實還暗藏了一點小心思。鄉間的土路可不比城裏。他覺着這個許少郎，走不到雞舍就得摔上幾跤。結果他沒想到，人家好端端地一路走到了雞舍，連踉跄都沒踉跄一下。他覺得有些意外，看看人家瘦巴巴的樣子，也不像是學過功夫的。

“姚大人？”許明旭不太明白，怎麽姚主事突然看着他不說話了？

姚主事一愣，立刻回過神來，也沒什麽不好講的，直接就說道：“我看許少郎……你似乎對這土路沒不習慣，以前走過？”

許明旭說道：“沒有，就是走過幾次山路。”其實也是陪着屠浩在江丹坡那邊走過小半圈，他倒是不覺得怎麽累，平時堅持跑圈和練武，對他的身體幫助很大。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比起以前來，身手更加靈活，精力也更加充沛了。說起來，這還是蔣志行所說的基礎。

姚主事有些困惑。他不覺得公子哥們平時走的那些修葺平整的山路，能和這些田埂土路相比，但是眼前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正事要緊。他指了指雞舍：“這就是咱們衙門的雞舍了。現在裏面一共飼養了七個品種，總共一千五百只雞。請看這一種烏骨雞……飼養的時候需要注意……比較常見的病症……”

姚主事一邊說，一邊注意許明旭的表情，發現他像是根本就沒有聞到雞舍的異味一樣，內心松了一口氣之餘，講解得就更加用心了。畢竟這位少爺和他這種恐怕到死就做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不一樣，學會了也不會來和他搶飯碗吃，等将來這位高升了，萬一以後有什麽事情找上門，總要念着他的一點好。這樣一想，他講解起來就更加用心細致了。

許明旭聽得也十分認真，觀察得更是十分仔細。他在國子監內就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不說過目不忘，記性也遠超常人。

他每天白天就跟着姚主事學習打理莊上的事務，晚上就把白天學到的東西記錄下來，唯恐出錯，還拿去給姚主事矯正。

姚主事沒想到自己東一榔頭西一錘子講的東西，竟然能夠被許明旭編纂成冊，看着條理分明，簡直就是一本農書。哪怕裏面的內容都是他親口講的，他也有些不敢認，幹巴巴地張了張嘴：“這……倒是沒有錯的。”

許明旭這種整理的本事，其實還有一部分是沾了屠浩的光。

屠浩記筆記是經過無數課堂鍛煉出來的。不像現在因為筆墨紙硯各種貴，字全都連在一起，讀書首要一點就是要學會斷句的。要不是因為标點符號這種東西，他現在這個年紀拿出來有點驚世駭俗，他早就折騰出來了。

不過他記錄筆記什麽的，各種空格分段毫不含糊。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又不是買不起幾張紙？

他是有專供自己用紙的作坊的土豪有木有！

許明旭雖然覺得這樣有些浪費，但是看起來真的更加清晰明了，就這麽一直用着了。

這對于姚主事來說，卻是聞所未聞的事情，把一本頗有一些厚度的冊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只覺得哪兒哪兒都好，更有一種自己變成了學問大家的錯覺，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這冊子能借我抄嗎？”

許明旭失笑：“本就是姚大人的東西，有什麽不能的？不過，下官覺得這冊子裏的內容恐怕還不夠完善，一些地方還能夠擴充一下。這裏面不過是一些适合京城地區栽種的作物，和飼養的牲口種類。然而我大漢幅員遼闊，姚大人在這方面十分精通，若是能全部記錄下來……”

姚主事被許明旭說得四十五度角擡頭望天，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自己被擺上神壇的美好憧憬，過了半晌，目光堅毅地重重點頭：“你說的對！這是一件大事，我再去叫幾個人來。”

在農學方面，姚主事對自己非常有自信，但也不是盲目自信。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就什麽都懂了。不過他們畢竟是大漢在這方面的最高管理機構，要調用一些相關的人員還是有這個權利的。

許明旭看着自己的上官跟個小年輕似的一溜煙跑走，忍不住低頭笑笑，把桌上的冊子整理好之後，回到自己屋裏，把另外一份裝訂好的冊子，并一封短信一起放進一個食盒裏，叫了小鐘進來：“明天早上給屠少爺送去。”

食盒裏并沒有放着什麽吃食，而是一些莊上産的各色雞蛋。他知道屠浩不差幾個雞蛋，但是這些不同品種的雞，下的雞蛋也五顏六色的，就是讓小孩兒看着好玩。

屠浩轉天收到，看到信裏面的說法，眉頭一挑。他是小孩兒麽？還玩蛋？

“小七！過來把這些雞蛋收起來，每天給我煮兩個！”

戚七看看約莫二三十個雞蛋：“少爺你一天只能吃一個。”這些雞蛋的個頭有點大，自家小雞食量的少爺要是天天吃兩個，哪裏還吃得下飯？

屠浩有些掙紮。美少年給他的東西，他內心十分不願意送給別人。但是現在天氣還熱，有沒有冰箱，雞蛋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還是個金貴物件，真放壞了也可惜。

“那數五個出來，剩下的分三份，你另外找籃子裝了，我給先生們送去。”他和許明旭的授課老師都一樣，主要就是三位先生。

屠浩跑完腿，後背就出了一身汗，洗了個澡之後舒舒服服地開始看美少年寫的冊子，一看不得了啊。這不是農業頻道致富之路嗎？！

他趕緊從床上跳下來，要去到青峰先生那兒請假，但是找半天沒看到自己的鞋子，總不能穿着室內拖鞋去。

戚七聽到動靜，過來一看：“少爺你幹嘛呢？”

“我鞋子呢？”

戚七翻了個白眼。其他人都穿着鞋子來來去去，就他家少爺還得弄個拖鞋出來。他把鞋子找出來給屠浩換上，看着他風風火火地出門，還不忘交代：“準備明天去萬春莊！”

作者有話要說： 小耗子=￣w￣=：我很壕啊！

七七→_→：但是你一頓飯只能吃那麽幾粒米。

小耗子=￣w￣=：我有錢任性！

七七→_→：但是你一天也吃不了幾粒米。

小耗子=￣w￣=：你管我吃多少飯？

七七→_→：可是你吃得少長不高，以後就是個矮蘿蔔。

大太陽→_→：胡說什麽。小耗子最多就是個短腿耗子。

小耗子(￣▽￣)"：呵呵，你萌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