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棉被

戚七覺得陳家會因為陳三的死, 去葉家鬧一場。江丹社區又是屠家的産業, 他們屠家應該也免不了清淨。

“陳家那樣的人家,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屠浩看着還憂心忡忡的書童, 勸道:“陳家那樣的人家,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能蠢到哪裏去?”

戚七不服氣,嘀咕一句:“那也聰明不到哪裏去。”不然怎麽會和葉家結親到成仇?

屠浩竟無言以對,半晌才道:“別去管陳家的事情,上午給你的卷子做了嗎?”身為他的書童, 可是要成為他的特別助理的人, 怎麽可以幾個銅板就算半天?

戚七頓時臉皮繃緊, 拿出一張只填了一半的卷子,然後看到屠浩拿出了戒尺。

主仆兩人學業緊張,把陳家的事情很快就抛諸腦後。

事情果然和屠浩預料得一樣,陳家對陳三的死因諱莫如深,對外只是說突然暴病而亡,匆匆落葬。

對于偌大的京城來說, 這不過是一件水花都濺不起來的微末小事。

今年的大漢和往年差不多, 有豐收的地方, 也有貧瘠的地方, 只是并沒有發生大災大難, 相比起來算是還不錯。

邊關依舊不太平,各處都有戰争,只是規模都不算大, 朝廷完全能夠應付的過來。

這些屠浩都不太關心,他現在只感覺到一個字——忙!

不知道青峰先生得到了一些什麽明示暗示,對他的課業要求越來越嚴厲,作業當然也多了起來。

家裏屠英在忙着備嫁,他們家沒有個女性長輩好指點,現在直接住到了葉家,有葉外婆親自把關。

屠家的各種內務外務,自然就落到了屠浩身上。

好在他這方面做慣了的,這幾年來各方面的人手也培養了一些出來,需要他親自盯着的事情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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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在國子監裏,他也不是說只要閉門讀書就可以的,總有一點人情交際。

這一樣樣就算每一樣占據的時間都有限,雜七雜八算下來,留給屠浩的空餘時間基本已經擠不出來了。

戚七的感受最明顯,勸道:“少爺啊,您現在一天都少睡兩個時辰了,這樣可不行。”

“嗯?”屠浩倒是沒感覺到自己哪裏不行。時間嘛,擠擠總是會有的。他減少的不過是午睡的一個時辰,以及早上賴床的一個時辰。

他覺得晚上點蠟燭看書傷眼睛,所以日光暗下來之後,他基本是不怎麽再學習的。睡得有多早可想而知。

早上早起一會兒,趁着天色還沒有大放光明的時候,他跟着蔣志行一起鍛煉身體,鍛煉完之後人也精神了,正好開始一天的工作學習。

他覺得自己這樣的時間安排非常合理,完全不覺得有哪裏不行。

可是在戚七看來,自從許明旭離開國子監之後,他們家少爺從一個整天懶懶散散,喜歡撒嬌耍賴還得哄着捧着的小孩兒,一下子變得……像個大人了,簡直就是哪兒哪兒都不對。

他不能說他少爺性格大變,只能“婉轉”地說道:“少爺,少睡覺要長不高的。”

“……”屠浩沉默半晌,摸出戒尺,一指邊上書架,“去把上面的卷子拿去做。”

戚七的臉色頓時跟吃了黃連一樣苦。他自覺也是屬于聰明人,不然也不能從一衆下人中間脫穎而出,成為少爺的書童,但是少爺給他出的這些卷子實在是太難了。

可是少爺的話,書童又不敢不從。他只能從書架上的固定位置上,取出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看得戚七眼暈,一數,足有十張:“少爺,這都得做啊?”

“都做。我知道你事情不少,不拘順序,每天做一張,晚飯前交給我,過後我給你講題。”屠浩完全不理解戚七在愁些什麽。戚七的腦子特別聰明,人也激靈,他現在出的卷子不過是小學程度,而且大部分都是數學題,方便将來戚七給他打理一些私人賬目。這是身為他的書童、未來的心腹,必須要點亮的技能點。

“好吧。”戚七也知道少爺這是為了他好,只能抱着卷子和自家少爺親自編寫的書本,坐到桌子另外一邊開始埋頭苦幹起來。

卞家的主仆兩人已經十分習慣這位室友的奇異之處了,現在看他們主仆竟然坐在一張桌子上,還一起都在奮筆疾書,也不覺得吃驚。

看久了,卞子瑜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國子監的宿舍畢竟不能和自己家比,很多事情都沒法那麽講究。像是他們宿舍裏,都只有一張桌子。他們這裏還好,有屠浩另外搭建的小廚房,吃飯桌子至少是放在廚房裏的。別的學生們,吃飯念書都是同一張桌子。若是還要和下人分開,那下人們端着飯碗在門外吃的,他也見過不少。

可是,何必呢?

主人家的威嚴真的就是靠着這麽一點微末的“規矩”撐起來的嗎?

卞福雖然覺得自家少爺學壞三天,每次和少爺同桌吃飯,也難免戰戰兢兢;但是他人微言輕,私心裏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省時省力。他也多出更多的時間,來處理各種事情。

只是他總覺得,自家少爺和人家屠少爺壓根不親近。

別看人家屠少爺年紀小,他們來之前還以為是個挺好騙的小孩兒,稍微哄一哄就能得到一條優質人脈,然而事實上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卞子瑜完全能明白卞福的小心思,勸說:“順其自然就好,無需擔心。”

卞福想說什麽,卻只能嘆了一口氣。

卞子瑜笑了笑,并沒有給他說透。屠浩現在待他們很客氣,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或者是他課業上有什麽不明白的,如果去問屠浩,人家小孩兒哪怕自己不懂,也能告訴他誰能回答這個問題。

而且他和屠浩同住在一個小院,兩個人的關系再怎麽客氣,也比普通的同窗要來得親近一些。他現在的重中之重還是要落在課業上,人脈雖然可以積累,卻不能主次不分。至于将來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屠浩兩輩子為人,卞子瑜的那點心思恐怕得再修煉上幾十年,才能藏得住。雖說這家夥長相不怎麽樣吧,但是現在倒是沉穩了一點,沒了剛來的時候的毛糙。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一起結伴去課室,上課是兩個地方,分開的時候屠浩看了室友一眼:年輕人還不錯,好好幹!就算長得不好看,也不要氣餒!

卞子瑜摸了摸後腦勺。他怎麽覺得剛才屠浩看他的眼神,有點像他爹呢?

許明旭休沐的時候回城,帶着老鴨粉絲湯來探監,就聽到小耗子誇了卞子瑜一句,手上分裝的動作頓時就停了下來。

“哥哥?”屠浩還眼巴巴地等着吃呢。他現在身體好胃口棒,能比以前吃得多啦。就是蔣志行被他灌輸了一通食品營養學之類的牛逼之後,突然就開始限制起他的吃食來。他都好久沒能吃上國子監外面的東西了。

許明旭重新動作,分了一小碗給他,在小孩兒再多一點的要求中,狀似不經意地問:“小耗子喜歡他?”

屠浩滿眼都是噴香的湯,腦子裏哪裏還有什麽辮子鞋子:“再給我兩塊鴨胗!嗯?什麽喜歡誰?”

許明旭就明白那個卞子瑜在屠浩心裏面的地位,還沒兩塊鴨胗來得高,頓時就放下心來。至于為什麽放心,他自己也不明白,也懶得深想。

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吃完,又去看許明旭帶來的禮物,大部分都是給屠浩的。

這一次許明旭帶來的東西不少,有厚實的棉被床褥,還有幾套厚薄不同的棉衣棉褲。東西太多,兩人只能叫上了書童小厮一起,把東西先全都搬到茅舍監那裏去。

幾床棉被在許明旭看來,大概也就是和幾籃子雞蛋差不多,但是這東西體積大,看着太打眼,直接拿去先生們那兒不太合适。

茅二也不是什麽都沒着落,得了一床薄棉被。

茅二是識貨的人。他雖然不知道棉花是什麽,但是這棉被雖然薄了一點,卻十分有分量。等許明旭他們走了之後,他試着把手放進去,捂了一會兒就暖和了。

青峰先生他們倒是知道棉花,也親眼見過。得知學生送了棉被過來,先生們有點受寵若驚。倒不是他們買不起棉被,但是如今多少人盯着棉花?他們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比那些達官顯貴更早用上。

好吧,達官顯貴們其實也不稀罕這東西。

許明旭這次做事之所以這麽順利,其中有他爺爺的影響力在,屠夫子在禦書房裏說的話也有很大作用。今年産的棉花雖然比起去年來,要多出好幾倍,可是要真幹點什麽事情來,那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戶部盯緊的不過是棉種,至于今年産出的棉花的去向,他們落得給他一個人情。

屠浩陪着許明旭在先生們那兒說了一會兒話,時間也差不多了。

兩個人回到宿舍的時候,戚七正在專心致志地做卷子。

許明旭順口問了一句,得到答案之後,覺得自己在培養書童方面疏忽了:“小耗子要是不介意的話,能讓我抄一些卷子回去給小鐘做嗎?”

屠浩當然是不介意的,指着書架裏的兩個格子:“這些是以前做過的題,這幾本書是我自己編的。先看着吧。”

許明旭不知道屠浩自己還編了書,心裏面突然感覺到十分自豪。只是他還要趕着回萬春莊,只能悄悄親了小孩兒兩口,就帶上東西回去了。

其實他倒是可以在家裏面住上一晚,但是他一點都不喜歡許家的氣氛,早上他去拜見過爺爺奶奶了,現在還是早點回去衙門為好。

柳氏還在家裏等着許明旭回來,卻一直等到日落都沒見人影。

許鴻渲難得在家,人也清醒着:“等他做什麽?”

柳氏不想理他,但想了想還是說道:“七郎現在已經在朝中站穩了腳跟,其餘幾個兄弟也總該有個着落。你什麽時候去問問爹娘,看看有什麽安排?”

許鴻渲嗤笑一聲:“他們又不是當官的那塊料,聽說現在連馬球都打不好。當官?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其實許鴻渲在年輕的時候,曾經也是有點才名的,雖然其中有很多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吹捧,自己多少也有些底子在。而且纨绔那麽多年,他對官場上的那一套也有自己的認識和理解,他這幾個兒子中,就眼前來看,還真的就老七一個能立的起來。

可是柳氏不明白。她到底關心的是自己的親兒子,聽許鴻渲這麽一說,氣得拍案而起:“有你這樣說親兒子的嗎?”

許盈心将要踏進門口的腳縮了回去,聽着屋裏面爹娘的吵架聲,覺得心裏面一陣煩躁。她本來是來問自己的親事的,現在王家這樣,雖說她現在也不是很想嫁進王家了,但是王家這樣不給個準信,弄得她有些不上不下。可是這樣的爹娘……

作者有話要說:小鐘:少爺,這是神馬?

大太陽:試卷,給你做的。

小鐘:少爺,你這樣是不對的。

大太陽:哪兒不對?

小鐘:小七那是別人家的書童。

大太陽:不,等我娶了小耗子,很快我們就會變成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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