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自命清高

宴會的名目衆多, 菜品的選擇和口味一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 但宴會的重點絕對不是吃。

所以，哪怕謝師宴上擺滿了各種屠浩平時只能眼饞的美食, 他也只能繼續眼饞着。

他年紀小，倒是不用喝酒，端着一杯蜜水，像模像樣地跟着他爹一起招待師長。其實這種人情往來交際，是他上輩子做慣了的。但是上輩子他混的是商場，比起這輩子的官場來, 總要肆意一些。這輩子他還是跟在他家長輩屁股後面, 老老實實地學習吧。

他這樣的表現倒是讓人交口稱贊。尤其是一些指導他真性情的師長們, 拍着屠浩的小肩膀勉勵：“平時看着跳脫，這會兒倒是有點穩重的樣子了。以後在陛下跟前，也要謹守君臣之道。”

屠浩嚴肅道：“是，先生。”

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是這一點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事實上，哪怕是成年人, 有時候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得意忘形, 導致一些不太好的後果。他一直叫皇帝章師叔, 看起來是親近, 平時往來也多, 也确實是被看重，但是千百條理由加在一起，當他入朝為官之後, 章師叔擺在他眼前的第一個身份就是皇帝。

今天來的差不多都算得上長輩，或多或少都給了屠浩一些提點。等他被屠夫子帶着轉完一圈，早就累得兩腿發麻。弱雞體質經過了那麽長時間的鍛煉，也不過只有改善一點點。

屠夫子自己都有些吃力，哪裏不知道兒子的辛苦，但也就是坐下的時候，給兒子多夾了一筷子菜：“先學會忍，不懂的多看，看不懂的回來問我。”

“嗯。”屠浩一口吃掉老爹夾給他的脆藕，招呼身邊的丫鬟給他布菜，“燒鵝。”

丫鬟笑盈盈地夾了一筷子，放在他碗裏。

屠浩低頭一看綠油油的菜葉，眨巴一下眼睛：“我要吃的是燒鵝。”

丫鬟輕聲細語地說道：“姑娘說了，少爺體弱，還是多吃點素的。”

屠浩：我忍！

果然管家婆得罪不得。他不就是前陣子在萬春莊上多吃了幾塊臭豆腐，又折騰了麻辣燙嘛，至于嗎？

現在家裏都是客人，他不好發作，随便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過不了片刻，看他爹吃完了，他才小聲問道：“今天來的客人是不是有點少啊？”

屠夫子點點頭：“發出去的帖子，三成沒到。”平時他是不打理家務，但是這種場合，兒子發出去帖子之前，他是先過了眼的，當然知道究竟發出去的是多少份，對比今天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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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接待許明旭也清楚。他這個半點水分都沒有的才子，過目不忘簡直就是本能，屠浩還在想究竟誰沒到的時候，他的腦海裏已經列出了名單，并且把這些人的背景都過了一遍，叫上自己的書童，低聲吩咐幾句。

小鐘點了點頭，快步走出去，過了片刻後回來，在許明旭身邊耳語：“少爺，都交代下去了。”

許明旭“嗯”了一聲。剛才他已經匆匆吃過一點飯菜，屠家的席面精致豐盛，他卻覺得不如屠浩平時愛吃的那些個老鴨粉絲湯或者是油炸臭豆腐來得順口，吃完微微洗漱一下，就來到也已經打理完畢的屠浩身邊，低聲說了一句，“別擔心，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

不來的人得有十來家，打聽這樣的人家，不僅需要人手，而且還需要關系。

屠浩自己也不敢說能打聽到，許明旭……他只想了一瞬，就彎了彎眼睛，湊過去一樣小聲說道：“恭喜哥哥。”許明旭自己沒有勢力，哪怕在許家也算不上站穩腳跟，但他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既然這樣說了，那自然是有把握的。他的把握來自哪裏呢？自然就只有許明旭的爺爺許大人了。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許大人在朝中發展經年，唯一的兒子又不争氣，第三代人中目前最出息的也就只有一個許明旭，自然會将手頭的一部分勢力不說完全交給他，多少也會移交一些權力。雖說許明旭的幾個兄長如今年紀還小，究竟未來如何還不好定論，但是許大人肯定也留了後手。

嗯，不管怎麽說，這樣的發展對許明旭還是有利的。

許明旭忍不住一抿嘴，忍住笑，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就你聰明。”頓了頓又說道，“你先招呼客人，剩下的那些，等我打聽到了告訴你，再去想如何處置。”

“好，謝謝哥哥。”屠浩覺得美少年真是太貼心了，要不是現在人多，真恨不得上去親一口。

許明旭見屠浩沒什麽不開心的，倒是放下心來。他現在仕途順遂，卻也不是一點煩心事情都沒有。官場上絕非都是君子，更何況還有看他爺爺和屠夫子不順眼的政敵，還有一些騎牆派的小人，給他添了各種各樣的麻煩。雖說這種事情越過去就好了，可總是難免糟心。

屠夫子的“江湖地位”在這裏，除開這些沒到場的人有點多之外，其餘并沒有發生任何的不愉快。

屠浩還收了許多禮物，或許并不怎麽值錢，卻都寄托了師長們讓他好好當官的心意。

謝師宴的隔天就是同窗會，邀請的人也都缺席了不少。其實哪怕現在許明旭的調查結果還沒完善，屠浩心裏面也知道是什麽原因，無非就是兩點。一點是因為他離開國子監的方式不夠體面，這些人不承認他是國子監的畢業生，那自然是不會出席所謂的謝師宴的。另外一點和第一點也不無關系，說白了就是這些人覺得他這個畢業來得名不正言不順，純粹是仗着背後有人，有違君子之道，現在這樣不過是小人得志。

本來他在國子監內就讀的時間就不算太長，年紀又太小，雖然幹的實事不少，可是這些在一些人的眼中，難免會覺得不務正業。尤其他的才名也就是半桶水，和許明旭不同，完全不能服衆。這樣一個人，作為學子還算是不錯，可是談到畢業，那還早得很。

等到許明旭打探來的一部分消息相互一印證，果然不出所料。

忙完了宴會，許明旭哪怕心裏面再怎麽不舍，也只能回到萬春莊去。臨別前，他又是拉着屠浩好一番交代：“那些沒來的，你別放在心上。”

“嗯。我以後對他們敬而遠之就是了。”既然那些人不屑與他為伍，那他何必要拿着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呢？反正他也沒什麽求別人的地方，是君子還是小人，将來的時間還長着呢。屠浩仰着臉看着許明旭，覺得有些累，邊上小鐘幾人正在往馬車上搬東西，他覺得有些礙手礙腳，幹脆拉了許明旭往邊上的一個石凳子上推他坐下，“哥哥大人坐。”

石凳擦得幹淨，但是很涼。許明旭倒是不介意，還拉了屠浩坐到他身上，低頭貼着小孩兒軟嫩嫩的臉蹭了蹭：“小耗子大人也坐。”

“嘿嘿嘿。”屠浩笑嘻嘻地蹭回去。

許明旭來住了沒幾天，随身的東西并沒有多少，現在搬的大部分是一些屠浩給準備的吃用，眼看着快搬完了。他趕緊說道：“不僅要敬而遠之，還要小心提防着。不過也不需要太過放在心上。這些人……”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微微皺着眉頭說了下去，“這些人擺明了車馬，看你不順眼，卻也未必會真正對付你。你要小心的是另外一些面上做足了功夫，背後捅刀子的小人。以後在陛下跟前踏踏實實做事，別的自己留一分心思。咱們不去害別人，也不能教別人來害我們。”

屠浩正色道：“知道了，哥哥。”

今天不是休沐，許明旭的正職到底還是在萬春莊，得趕着時間出城門。這會兒天都還沒大亮，就得走了。

許明旭心裏面是一萬個舍不得，恨不得就這樣把屠浩打包帶走。等過幾天屠浩當了庶吉士，看上去似乎不會有在國子監裏念書時候那樣不得自由；但是剛上手的時候，事務必然繁忙，還得增添一些同僚間的往來交際，到時候他哪怕得閑來城裏，也未必能見到屠浩。

可是這種念頭不過是他的一己之私。那些背地裏說着屠浩“谄媚小人”“不過是有個好爹”的那些人，哪裏會知道屠浩這幾年來做的事情，放在當朝任何一位官員身上，都足以在考評的時候評上優等，而且能夠毫無疑問地受到提拔。

那些人也不想想，皇帝的青眼是随便來的嗎？皇帝身邊的親朋好友會少嗎？為何皇帝會偏偏看重一個屠浩呢？

到底只是十幾歲的少年郎，哪怕表面上再怎麽冷靜理智，到底面上露出一點，尤其當他下意識地把屠浩抱進馬車的時候，屠浩這麽個耗子精哪裏還會看不出來？

他也不急着下車，笑眯眯地在美少年的臉上親了兩口：“哥哥，以後我休沐了，到萬春莊上來找你玩，要吃烤魚。”

“好。”許明旭用力抱了抱屠浩，感覺到小孩兒軟軟的身體依順在懷，鼻尖充斥着小孩兒身上香甜的氣息，心底莫名的不安被壓下去些許，聽到阿堅催促，才把屠浩抱下馬車。

等許家的馬車走了，屠浩還有些依依不舍地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一回身差點撞到屠英身上，不由得吓了一跳，橫眉豎目：“你站這兒幹嘛？不會出個聲啊？”

換了平時，屠英早就攝于屠耗子的積威開口道歉了，這會兒她卻伸手直接提溜起弟弟的衣領，跟提溜什麽小貓小狗似的，快步走到一個小院子，還闩了院門！

家裏空院子多得是。這個小院子是這兩天辦宴會時，給客人休息用的，這會兒還沒收拾妥當。現在時間還早，也沒有仆從進來，院子裏就他們姐弟兩個。

屠耗子一驚，難道虎妞要趁着出嫁前，先把他揍一頓？

屠英守着院門，皺着眉頭，臉露糾結，看得屠浩捧着耗子膽心頭惴惴，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好一會兒，屠英才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說道：“你以後離那個許明旭遠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章師叔 (=￣w￣=)：小耗子要當官了，有什麽感想啊？

小耗子<(￣︶￣)>：為人民服務吧。

章師叔╰(￣w￣o)：好，有出息有想法！

章嬸子 (=￣w￣=)：小耗子要當官了，有什麽感想啊？

小耗子o(￣ヘ￣*o)：師叔太小氣了，給的官那麽小！

章嬸子╰(￣w￣o)：好，嬸子一會兒去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