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失落

清晨。

當男人看着換掉的沙發布時，不由蹙眉。

突然，腦海裏竟驀然閃過昨夜夏沐晨含淚的雙眼和痛苦的低吟，還有一句若隐若現的話語，此時卻不怎麽清晰。

盯着樓上那扇緊閉的房門，陸逸楓竟鬼使神差的折返而去。

走進小小的房間，站在床前平靜的看着那張蒼白的睡顏，心裏閃過一絲異樣，一瞬而過，陸逸楓來不及抓住，便消失無蹤。

附上夏沐晨的額頭，手心傳來的溫熱，讓陸逸楓稍稍放心，卻在收回右手時，不由一怔。

陸逸楓，你到底在做什麽？你是在可憐他嗎？

目色冷下，打算離去，卻在轉身那一刻，被一道微弱的力量拉扯住，弱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逸楓……”

陸逸楓冷聲道：“放手！”

夏沐晨手心一顫，卻依舊牢牢的拉住男人的衣擺，怯怯的問道：“你是擔心我嗎？”

陸逸楓冷笑一聲，轉身打掉夏沐晨的手，鄙夷的盯着他泛白的臉頰道：“你是什麽東西，我會擔心你？”

夏沐晨微紅着眼眶看着陸逸楓，随後垂下腦袋，哽咽道：“逸楓……我……只是想說……你今晚可以早點回來嗎？就一次……”

夏沐晨可憐兮兮的模樣，竟讓陸逸楓不由一愣，五年來，這好像是夏沐晨第一次這麽認真的請求，拒絕的話語剛到嘴邊，卻莫名咽下，竟有些不忍拒絕。

陸逸楓眉心一緊，冷聲道：“好。”

話音一落，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卻沒有發現，在他離去時，夏沐晨嘴角竟微微揚起，眼眸中翻着水光，蒼白的臉上挂着一絲淡淡的幸福。

“逸楓……今天其實是我的生日……我只是想你陪陪我……”輕聲呢喃，即使那個人聽不到。

卑微的愛情，小小的心願都是一種奢求。

陸逸楓剛走到公司，便看見穆楊雙手抱胸，靠在門邊，笑盈盈的盯着自己。

陸逸楓道：“有事？”

穆楊指了指緊閉的辦公室大門笑道：“你猜猜誰來了？”

陸逸楓冷着目子，并不打算和穆楊玩這個幼稚的問答游戲：“愛說不說。”

穆楊聳聳肩：“真沒趣。”随後又挑眉道：“保證驚喜。”

陸逸楓不耐的推開穆楊，卻在打開大門的一瞬間，不由愣在原地，微張的嘴，發出急促的呼吸。

只是一瞬，陸逸楓便大步而去，将辦公桌前的男人緊緊擁在懷裏：“你……你終于回來了。”聲音有些顫抖。

懷中的男人将腦袋深深的埋在陸逸楓的懷裏，抽泣道：“逸楓……我好想你……。”

陸逸楓加重手臂的力量：“語唯，我也是。”

穆楊帶着笑，輕輕的将大門關上。

太陽慢慢落下，兩個男人倚靠在黑皮沙發上，蘇語唯将腦袋靠在陸逸楓的肩上：“逸楓，對不起。”

緊緊摟着蘇語唯的肩膀，帶着埋怨：“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蘇語唯垂下眸子，輕聲道：“五年前，發生那件事兒，我老爸為了家族面子，不顧我的反對，把我送出了國，斬斷了所有的聯系方式……我……我……。”顫抖哽咽的聲音，讓陸逸楓心口一痛，急忙擁住蘇語唯，安慰道：“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

蘇語唯深深吸了口氣，擡起腦袋，用帶着水汽的雙眸盯着陸逸楓道：“逸楓，我這次回來，只是想給你報個平安……也順便祝你幸福。”

陸逸楓扶起蘇語唯，眉頭一緊：“你什麽意思？”

蘇語唯雙目盛滿憂傷，盯着陸逸楓道：“你和夏沐晨結婚了，不是嗎？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陸逸楓平靜的盯着蘇語唯道：“那個婚姻不過是個協議罷了。”

蘇語唯茫然道：“嗯？什麽意思？”

陸逸楓說道：“當初，因為他，害得你如此痛苦，害得我們分開這麽多年，為了報複他，我才和他協議結婚罷了，我根本不愛他，協議期限由我定。”

盯着蘇語唯震驚的雙眼，陸逸楓微微一笑，将他摟入懷中：“現在你回來了，我和他的協議也是時候結束了。”

蘇語唯埋在陸逸楓胸膛，嘴角越揚越高：“逸楓，我愛你。”

“我也是。”

抱着懷中的男人，看着天色，夏沐晨怯生生的表情又浮現眼前。

“逸楓，你可以早點回來嗎？”

“好！”

陸逸楓一頓，自己今天好像答應了夏沐晨要早點回去。

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心中冷笑，蘇語唯都回來了，何必再去管夏沐晨，自己不過随口一說，想必那個人也不會傻到真以為自己會回去吧。

可是，陸逸楓卻忘記了。

夏沐晨真的很愛他，一直傻傻的愛着他，愛到失去了自己。

陸逸楓，也忘記了。

這些年來，夏沐晨唯一剩下的也只有他，為了愛他，夏沐晨早已一無所有。

晚上八點。

一盒蛋糕放在圓桌中間，四周擺滿了陸逸楓愛吃的飯菜。

夏沐晨坐在桌前，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還有一些隐隐的期待。

看着時鐘，猶豫片刻，打開手機，鼓起勇氣給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寫下一條消息。

“逸楓，你還有好久回來。”

看着傳送成功的提示，心如鹿撞般快速跳動，夏沐晨竟有一絲害羞。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卻也讓夏沐晨有了更多的期盼。

片刻，手機響起。

夏沐晨顫抖着雙手打開消息，卻在看到內容的一瞬間，閃亮的目色瞬間暗下。

“我今晚不回來了。”

愣愣的盯着手機，垂眸黯然，雙手無力的垂下，直到手機燈光暗下，夏沐晨依舊猶如木偶般呆呆的坐在桌前。

木然的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将漸漸冷卻的飯菜放入口中，食之無味的品嘗着苦澀。

啪嗒……

眼淚毫無預兆的低落在手背上。

一顆……

兩顆……

直到淚流滿面。

夏沐晨，你早就不該抱有不切實際的幻象，明明知道是奢求，還是奮力争取，只想換來一次溫柔，最後不過是又一次的失望……

生日。

一個美好的詞語，卻是夏沐晨最不敢想象的日子。

孤單的身影，黑暗的屋子，漸漸冷卻的心。

如果我的存在是多餘的，那麽老天為什麽還要讓我出現在這個沒有希望的世界。

深夜。

夏沐晨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蛋糕前，失神的盯着眼前晃動的火紅燭光，幻影中浮現八年前與陸逸楓初次見面的那一瞬，卻在轉眼間，物是人非。

獨自身處黑暗的房間，輕聲呢喃：“我希望可以有一個人陪我過生日，一次就好……。”

看着燃盡的23根蠟燭，走過零點的時鐘指針，夏沐晨黯然苦笑……

原來生日許下的願望，不一定會實現呢。

夏沐晨安靜的趴在桌上，将腦袋深深埋在自己雙臂，安靜的一言不發，只是眼淚在不經意間濕滿面頰。

八年前。

“沐晨，別害怕，你可以跟我回家。”

“家？”

“嗯，我和你的家。”

“好。”

“逸楓，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那當然，永遠不會丢下你。”

依賴變成依附，溫柔變成殘酷，承諾變成枷鎖，我們變成你我，最後，換來的終究只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