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偷聽

易多言心裏五味雜陳,不記得怎麽出的卧室,木愣愣地順着樓梯下樓。前面站了個人,他視若無睹,撞了上去。

“你怎麽了?我媽罵你了!”裴繼州心裏七上八下,他囑咐過他媽,但媽不一定都靠譜。

易多言推了他一把:“阿姨人好着呢,怎麽會罵我。你忙去吧,我下樓玩去了。”

錯開的時候,裴繼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問:“拿到了嗎?”

易多言惱羞成怒,甩開他:“拿到了。”

裴繼州看見他褲兜确實鼓出來一小塊,方方正正,這才滿意地放手。

路非凡焉了吧唧地靠窗,看見易多言,眼底大放精光,飛撲過去:“多多!我爸看上噴泉了,我媽和老穆跳舞去了,他們都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你還要我!”

“滾,自己心裏沒點數。”易多言推開他。

路非凡可憐兮兮地瞅着他,小眼神跟流浪狗似的,再一瞧易多言冷酷無情的樣兒,連靠近都不敢。

易敏遲到了,想跑過來,但這種場合只能慢走,可把她急得。路非凡就是根牆頭草,把她當救星:“妹妹!”

“幹哈!”易敏被猝不及防地熱情吓了一跳,她不懂她哥怎麽會突然煩路非凡,不過朋友嘛,就沒有隔夜仇。也不管牛皮糖似的路非凡了,她說:“哥,我跟你說,爸給我漲到兩百萬了。”

易詠聯系不上易多言,轉而巴結易敏去了,一開始是打發叫花子似的三十萬。易多言給易敏出主意,拖!

易多言說:“兩百萬不算多,但見好就收。”

對比易詠分給倆兒子的,易敏已經很滿意了,她呵呵地笑:“我都想好了,等拿了錢,一百萬首付,一百萬開公司。”

路非凡抛媚眼:“來投資你路哥,包賺不賠。”

易敏笑着說:“還是我哥厲害,我媽都被氣出高血壓啦。”她也沒想到家裏最值錢的房子居然在易多言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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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塊早就準備搞旅游開發,有征收的傳聞,一來價格太高,二來房主都不缺錢,這麽多年價格更是節節升高,旁邊的別墅去年就賣出天價了。錢麗妍笑得合不攏嘴,還想等等,大不了當釘子戶,結果現在還要時刻擔心被趕出去。

易敏又說:“哥,爸不是出院了嗎,他直接搬到城北的房子裏住去了,說什麽眼不見心不煩,你愛趕就趕,想賣就賣。”

其它房産都在易詠名下,易詠又準備全過戶給易多言,現在可好,他們母子二人随時可能無家可歸。流動資金不多,倚他們日常開銷過不了幾年,公司年年走低,原本分配是均勻的,這下錢麗妍可算明白丈夫明裏暗裏都偏大兒子。

多年來的愧疚有之,巴結也有,總而言之丈夫是靠不住了,一直寄人籬下的原來是自己,難怪每回那小子都露出施舍乞丐的眼神。

路非凡就是八卦之王,拉着易敏聽內幕細節去了。

易多言留着房子做啓動資金,如果年底的發布會成功,他大概能獨當一面,是時候聯系征收了。

大廳裏三五成群,易多言忽的看見熟悉的人,快走過去,伸手邀請:“劉姨,賞臉跳個舞呗。”

劉姨羞答答地伸出手:“好啊。”

劉姨穿着一身潔白的禮服,沒有裴媽天生條件好,在她這個年齡段也算是年輕的。易多言想,裴繼州對人是真的好,無論是劉姨還是司機,不像他家,血緣關系都各種防備。

“我練了好久了,以前跳總是踩着人,踩着別人不要緊,踩着你少爺該心疼了。”劉姨眨眨眼,“跳得挺好的嘛,跟哪個小姑娘跳過,告訴劉姨,劉姨給你保密。”

易多言哭笑不得:“我是學生會的,有年大四畢業生玩蒙面舞會,我們學生會負責,對着鏡子練過,當時我和一個男的跳,把他褲腳都踩髒了,誰叫他穿白西裝,太騷包了。”

劉姨快憋不住笑:“我就說誰那麽大膽,踩得少爺兩條褲腿都是鞋印,原來是你。”

易多言一時茫然,一時跟不上音樂的節奏,踩了劉姨一腳,慌了:“對不起對不起!”

劉姨毫不介意,臉上挂着笑,挂在易多言胳膊上:“沒事的,一點也不疼,扶我到旁邊坐一會。”她舉止優雅,忍着疼,邊走邊說,“你沒認出來是少爺?”

易多言大二的時候小菜雞一只,大二後才猛蹿個,當時那個白西裝男人可把他羨慕壞了,他能長這麽高嗎?能的話,也會那麽壯嗎?

他神飛天外,和李姨倚在窗邊,夜色微涼,月色正好。

劉姨見他的神色,恍然醒悟:“你都不知道,少爺偷偷摸摸去看你好幾回了,前面可能也有幾回,大家都不知道,他說出差或是同學旅行,也沒人敢懷疑他。第一次發現是他突然失蹤,會都不開了,可把他爸媽急壞了,好像是你在演講吧。”

易多言高一時确實當全校演講過一回,臨時定的他,熬了一晚上才準備好演講稿。第二天頂着兩個大黑眼圈演講,那天正好趕上高三課業結束,憋了一整年的畢業班學生起哄,他長得又好,要簽字合影什麽的,反正特備鬧騰,興許确實有那麽一個人。

劉姨繼續說:“反正有那麽一回之後,少爺再失蹤,直接找你就成了。唉,我跟你說那麽多,你別跟少爺說,他害羞着呢,我都不敢拿這事調侃他。”

易多言心裏五味雜陳,頭搖成撥浪鼓:“不會不會。”

他愣愣地擡起頭,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這會哪裏都不見裴繼州。遍尋不到人影,他焦急忙活,心髒砰砰地要跳出嗓子眼。之前裴繼州也有這般急切的心跳聲,他覆在他胸膛上,耳朵仿佛被燙化。

劉姨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叫他,笑呵呵地受別人的邀請跳舞去了。前來的誰不知道她這個保姆是裴繼州眼前的紅人,巴結她的大有人在。

易多言木讷地往前走,撞了人也不知道。片刻,他深吸一口氣,找老穆要煙抽。剛才音樂節奏快,老穆跳得滿頭大汗,無暇顧及他的失魂落魄,整包煙連打火機都塞給他。

屋外風吹有點冷,別墅坐落在山腳下,獨一棟,手機上還能收到移動聯通的異省歡迎您的短信。老穆是煙鬼,只抽夠味的煙,聞着都嗆。易多言蹲在噴泉邊,抽了一口。

他不是新手,一口兩口下去,愣是沒品出半點尼古丁的味來。

體會了一場爹不疼娘不愛的路非凡心力交瘁,大家都成雙成對,見易多言好不容易孤零零一個人了,小心翼翼地跑過來,剛蹲下,先打噴嚏:“太他媽冷了,咱們進去吧。”

易多言把煙丢腳下撚熄了,又跟路非凡好哥們搭肩勾背。

路過老穆,還被呸了一聲,腹議易多言不長腦子,不是說好了冷他的嗎?他一瞧路非凡那樣就不爽,什麽鍋配什麽蓋,傻了吧唧的路非凡不相配還硬往上撞。

易多言把路非凡帶到卧室,路非凡可沒他那麽好的待遇,從沒來過,好奇地問:“這哪兒?裴家啥時候多小孩了?艹,你倆該不會搞代孕去了吧,太快了!我能當幹爹不。”

“給你留個幹媽當。”易多言嘟囔着,拉開椅子反坐下,趴在椅背上,“這是裴繼州小時候住的屋。”

路非凡還挺得意:“幹媽就幹媽,總比沒有的強。你怎麽了?”他蹲在易多言眼前,從下往上看,魔鬼角度比較搞笑,忍不住哈哈,“你鼻孔真大!”

易多言兜頭給了他一巴掌:“別鬧了,說正事。你知道裴繼州暗戀我多久了嗎?”

路非凡揉揉腦袋,搞不懂了:“什麽暗戀啊?怎麽又扯上暗戀了?那什麽時候開始的。”

易多言不好意思說從他記事開始,免得裴繼州太像變态,雖然現在的行為也超出常人的理解範圍。他吞吞吐吐地說:“就高中那會吧。”

路非凡還是不敢信:“卧槽,變态啊!他那時候就對你下手了!”

“沒有!”易多言要崩潰了,跟他說話簡直雞同鴨講,“我他媽大學畢業才正式認識他!結婚前見他的面都屈指可數!說實話我都認不出來他長什麽樣!要不是老子會裝,早就露餡了!”

路非凡被他吼了一頓,這才醍醐灌頂。當時易多言只敢給他發消息,表達一下惶恐和驚懼,生怕被賣掉當奴隸;被姚家欺負,那種屈辱,逃走時的惶然,怕被打壓的懼怕……種種情緒浮上心間,他問:“那你準備攤牌嗎?”

“少來!誰他媽被吓了一聲不吭跑南極去的!又誰他媽的跟我說家裏生意好了開心到尖叫的!”

“那能一樣嗎?這是你的人生自由!我就是拼命也要幫你啊!你總不能跟個變态過完下半輩子吧!我還幹媽呢,總不能收點好處就把你賣了!我是那種人嗎!為朋友兩肋插刀,你插我兩刀都成!”

易多言挺感動的,摸了摸他腦袋。他怎麽解釋,他短短幾個月,就喜歡上這個變态了,他想将計就計,路非凡會不會瞧不起他?覺得他又慫又骨氣?吵吵嚷嚷得要給他出頭了。

路非凡正在氣頭上:“我真不是DOG!”

門上有點窸窸窣窣的聲音,路非凡問:“這房子那麽老,是鬧鬼還是鬧老鼠?”

易多言說:“瞎扯什麽蛋,住人的,有人在外面。”

路非凡默念“我艹”,和易多言面面相觑,這得是聽了多久?

還有,這門不隔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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