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

在山頂待了兩年後，顧清清端坐在寧清洞的那張石床上修煉，吐納呼吸，沖擊着辟谷期到築基期的那道壁壘。

這一個多月來，她已經到了辟谷期大圓滿的瓶頸，想要沖擊築基。卻每次都離那個境界只有零點零一毫米的距離，就是打不破那層壁壘。嘗試了好幾次，依舊是毫無頭緒，搞得她整個人都有些氣餒了。

修煉本來就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特別是這一個月，眼見要突破築基，就能重獲自由了。卻總是卡在這，顧清清連飯都不想吃了，整天就是修煉修煉修煉。

一想到，這兩年來，除了送物資上來的弟子，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過她，顧清清心中很是難受。她總感覺自己若再不出現，遲早都會被人遺忘。特別是袁蓉蓉，不知怎的，顧清清一想到她會忘記自己，心裏頭就有些堵的不舒服。

若不是掌門之女的頭銜傍身，她在逍遙派只是一個無關大小的小人物。

一想到這裏，她心中湧起了強烈的不甘。她不想被人遺忘，不甘心在現實世界那般當個小透明後，到了書裏還要做個無關緊要的人。即使當不成女主，她一定要做女主之下第一人。

想到此處，顧清清心中豪氣萬千，手中姿勢變化，加速了九天攬月玉清決的運轉速度。

一遍，兩遍，三遍，直至第三十多遍，她終于感覺到四周的靈力開始蜂蛹進她的身體，随着功法的運轉，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每一個地方，所到之處，承載靈氣的經脈盡數被擴寬。

一些黑色的物質，相繼從毛孔中散發出來，發出難聞的氣味。

顧清清心道她總算是成功了，等到最後這遍功法運轉完，她慢慢睜開了雙眼，腦中一片清明，心中喜不自勝。

今日算是顧清清出師的好日子，在山頂上待的這兩年，幾乎吃盡了所有苦頭。

顧清清下山的時候，頭發也張長了一些，一頭齊耳的短發，配上偏小麥色的膚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健康又陽光。在加上那雙明亮帶着點小心機的眸子，看來整個人精神無比。

想到馬上便要見到袁蓉蓉還有自家親爹，還有歷弘武和小七，她心中很是高興。

像是被關久了的犯人，一下子得知可以出去放風了，像瘋了似的沖下山。

她最先跑去的卻是聽竹苑，誰知，等她到了那裏，卻見得門上挂着一把銅鎖，主人明顯是出遠門了。顧清清心裏的興奮一下子減少了一半，定定的在那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Advertisement

垂頭喪氣的往山河殿行去，到了門口，看着想要進去彙報的兩名弟子，顧清清擺擺手，不讓他們打招呼，自己就那樣走了進去。

她進去的時候顧清風還在處理着公務，以為又是進來端茶送水的弟子，頭都沒擡一下，“水放一邊，你退下吧。”

顧清清就站在他桌前，盯着他，要說開始肯定是恨他狠心把她丢上去的。但是過了這兩年，她整個人像是質變一樣，從引魂到築基，最大的功勞怕是作出這個決定的顧清風吧。

不管顧清風開始送她去思過崖寧清洞的目的是為何，至少顧清清現在是不後悔在上面呆了這麽久的。時至今日，她真的體會到了一種當強者的樂趣。

“顧風月拜見掌門。”顧清清态度極為端正，姿勢也很熟練的行了個禮，這都是被成玉子給強行訓練出來的。

顧清風早在她進來時便發現了她的蹤影，他故意裝作一概不知，就是想看看自家女兒又想搞什麽花樣。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這般老實。

“長大了！”顧清風擡頭看着一身正氣，不在吊兒郎當的女兒，發出感嘆。

這兩年他沒少上山頂去看望顧清清，每次去的時候，都是暗地裏看看，從未現身。

幾乎每次去，自家女兒都被師傅收拾的很慘。顧清風有時候會看不下去，但一想到是為了她好，每次又都強忍住轉身便走。

下山後，只要一想到顧清清慘兮兮的樣子，顧清風就于心不忍的一天都在唉聲嘆氣，真是操碎了他那顆老父親的心。

“以前都是女兒不好，還請爹爹忘記從前的顧風月，從今日起就當還父親一個全新的女兒。”顧清清再次跪下，磕了個頭，規規矩矩的說道。

顧清風盼着女兒能說出如此懂事的話，不知盼了多少年，一時間，竟然有些情難自控，差點老淚縱橫了。

他激動的站起來，親自扶起顧風月，“我兒懂事就好了，為父此生心滿意足。”

見氣氛差不多了，顧清清淚盈于睫，嘟嘟嚷嚷的問道：“爹爹可以抱抱我嗎？上次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面對如此懂事可愛的女兒，面對冷了好幾年的父女關系，顧清風此刻哪還有什麽其他想法，激動的一把抱住女兒，“爹的乖囡囡。”

被抱在懷中的顧清清，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

下一秒，山河殿外站崗的弟子，只聽的內中傳來顧掌門的一聲“啊”的痛呼。

顧清清得手後瞬間跳離顧清風兩米遠，揮了揮手中的頭發，古靈精怪的說道：“爹爹，這是師祖給的最後一項出師任務，女兒思來想去，正面肯定是打不過爹爹的，只能智取了。”

“顧——風——月，你……你……”顧清風氣的面色鐵青，他剛剛是真的被這孽女感動了，怎麽也沒想到最後竟是場騙局。

“爹爹，別生氣了。”顧清清嘟嘟嘴安慰完，話鋒一轉又笑嘻嘻的說道：“你實在要怪的話，就怪師祖吧。任務是他出的，頭發非你的不可。”

“你……”顧清風聞言更是怒不可揭，他那老頑童師傅，一把年紀了，還要搞這些。這個女兒也是，竟跟着瞎胡鬧。

“爹爹，女兒還要上山去交任務，就先告退了。剛才的事，還請爹爹勿怪，女兒也是迫不得已啊！”顧清清嘴皮子上說的是“迫不得已”，臉上挂着的笑容卻說明她玩的很開心。

“你……你……”顧清風氣的話都說不出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夭壽哦，他是怎麽生出個這樣的女兒來的？

趁着顧清風發飙前，顧清清以極快的身手閃出殿外，帶着那一縷頭發，往山頂奔去。

這下才算是真的出師了！

她自由了，哈哈哈！

顧清清興奮的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着，即使是陡斜的坡度也沒能阻止她奔跑的速度。此時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海闊天空任鳥飛的感覺！

成玉子還是一副老樣子，整天就跟沒睡醒一樣，在寧清洞外的空地上，拿着酒壺曬太陽。

顧清清從未見過他洗過澡換過衣服，一度懷疑他曬太陽是為了防止身上長虱子。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顧清清興奮的跑到他面前。

成玉子睜開一只眼，暼了一眼她手中的頭發，又閉上，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這個結果早在預料之中，沒什麽好驚訝的。

就是那縷頭發，成玉子看了都覺得頭疼，心裏默默為自己徒弟點了一支蠟。這麽大一縷，小丫頭怕是下了狠手，太慘了。

“拿到便拿到了。”

“那我是算作出師了吧！”顧清清開心的确認。

“嗯。”成玉子點點頭。

“耶，師祖，再見。”顧清清迫不及待的要離開這個待了兩年的地方。

腳才邁開兩步，身後便傳來“站住”兩個字。

顧清清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臉上的喜色瞬間褪光，一副可憐的樣子。“師祖，你，你不會是想反悔吧？”

“反悔，怎麽會反悔？我成玉子說話向來是一言九鼎的。”

“那你叫住我想幹嘛？”顧清清吐了吐舌頭。

“我這有件好東西，你要不要？”

“要要要，什麽好東西？”顧清清興奮的點點頭。轉念一想，好像又不是這個理，師祖這人這麽奸詐，會白送東西給她？

成玉子從儲物戒中找出一把長劍，憑空禦物到顧清清面前，好整以暇的說道：“我聽說你将你原來的佩劍送給你小師妹當聘禮了？”

“哈哈哈，是，是啊！”顧清清有些尴尬的笑道，這事都過了兩年了……

“那這把便給你吧！”成玉子随意的說道，好像他送的不是一個法寶，而是一個普通的物件。

顧清清看着眼前這把黑色的長劍，心裏直癢癢，想要去拿，又顧忌着什麽。

想了想，還是先問清楚的好。“劍給我，沒有其它附加條件吧？”

成玉子一聽，皺了皺眉，一揮手，長劍飛進顧清清懷中。“趕緊滾，臭丫頭，難得對你好一點，你倒好，還防備起我了。”

顧清清心道，不防備你，防備誰？她這兩年可沒少被惡整，看她這一頭的短發，就是其中的一項證據。

“多謝師祖，我這就滾。”顧清清抱着劍，喜滋滋的滾下山。

終于不用再打地鋪，可以睡在香軟的床鋪上了。

終于不用再洗冷水澡了，逍遙派的大澡堂子，她懷念了兩年了。

終于不用再食不果腹的漫山遍野找野果子，下河捉魚了，可以吃頓飽飯了。

終于……太多說不完的終于了！

夜晚，山河殿還在加班的顧掌門大人，明顯左邊發量比右邊少了不少。

顧清清端着一托盤飯菜，也不讓人通報，自顧自的走了進來，将飯菜放到桌面。

顧清風一見是她，沒好氣的低下頭，白天頭發被扯的地方，頭皮還隐隐作痛呢！

“爹爹，來吃飯吧！”

顧清風不理。

“爹爹，吃了飯在批吧！”

顧清風還是不理，反及必妖，臭丫頭又想幹嘛？

“爹爹，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逍遙派的廚子們都不會哦。”顧清清端着一盤菜故意在他面前晃悠了一圈。

顧清風傲嬌的撇過頭，就是不理她。看上去很好吃，誰知道有沒有下藥？

“爹爹，你還在生氣啊？”顧清清讨好賣乖的把臉湊過去。

“哼！”顧清風把頭撇向另一邊，就是不想理這奸詐的女兒。

“要不你打回來好了！”顧清清低三下四可憐兮兮的說道，臉上卻是一副“你真的舍得打我嗎”的表情。

見自家女兒如此讨好自己，顧掌門也不好意思在擺譜，“我堂堂一派掌門，度量大的很，會跟你一個小丫頭生氣？”

“是是是，爹爹你胸襟開闊，海納百川，雍容大度，犯而不較，自然不會跟我這小女子計較。”顧清清叫他肯說話了便知他已經消了火了。

見女兒如此誇贊自己，顧清風抑制着心中的喜悅，唇角勉強微微勾起。“那我就勉強賞光吃一點吧。”

這一夜，顧掌門覺得山河殿的這頓晚飯吃的格外溫馨。

作者有話要說： 怕一下子轉變太突兀，用了幾章來讓顧清清成長起來，雖然本質上沒變，但是大體上她已經快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人了。

然後，今日單更，完全不用再等，明天繼續雙更，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