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厲鬼兇殘

京都的大街上人潮湧動，密集的夜市，吆喝的小販，川流不息的車馬，熱鬧非凡。

尚書府坐落在盛京城的主街旁，按理說，門前應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可是事實上，尚書府門前空無一人，空寥寥的寂靜，要不說，誰也不敢相信這裏是盛京的主街附近。

不過傳言或許真的有幾分可信，柴雲修踱步到尚書府外的大街，距離大門還有20步左右，就能感受到一股寒意。這不同于往常溫度低引起的冷意，而是帶着幾分詭異陰森，讓人毛骨悚然。

反正四下無人，柴雲修身子輕巧的一轉，清風一陣，他從街上消失，随後出現在尚書府大堂的屋頂上，屋頂，是他最愛之地，可以俯視一切，很符合他神的身份。

他身子還沒站穩之際，莫名感覺身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盯着他看。餘光之下，一個黑衣男子，如他一般坐沒坐相，一條腿曲着架在梁上，手肘霸氣随意的架在膝蓋之上，微微擡着下巴，一雙洞穴般深邃的眸子望着他。

偷偷爬上人家的屋頂，沒想到竟然還被人逮了個正着，吓得柴雲修心底一顫。他本就沒站穩，這麽一驚吓，一屁股跌倒在黑色如墨染過的屋頂上。

時間在一刻全然靜止，柴雲修眼睛也不眨的看着那人。他一身黑衣，融進漆黑的夜色中，身型修長，墨黑的長發如瀑傾瀉，未紮未纏，眉心豎着一條紅色印記，膚色雪白，飛眉入鬓，五官如刀削般立體，月下看這張臉，還有些妖嬈。他手中握着一根黑色雕花長笛，眼中閃着盈盈淚光，晶瑩剔透如水晶，強壓着自己的呼吸，似有些激動。

他兩對視，各自按兵不動，柴雲修此刻，腦子正在飛速轉動。他心想着自己此次是真的想前來助尚書府一臂之力，怕是要被當成翻牆賊抓了去。可是眼前此人又是誰，莫不是尚書府請來抓鬼的？不過此人，周身散發着仙氣，決然不是凡人。無論他是誰，這偷偷潛入他人府邸閃現之事當如何解釋。

“哥……”那男子的目光一直停駐在柴雲修的身上，一刻也不曾轉移，他愣愣地吐出一個字。

柴雲修聽到那男子開口，呼地從屋頂上爬起來，打斷他，依着對方的坐姿來了個鏡面動作，必須要先發制人啊，率先開口解釋，絕不能讓對方搶了先。

“啊，哥哥哥，怎麽好意思讓您叫我哥呢，小弟這廂有禮了”

對方不語，柴雲修趁機繼續解釋，“小弟是修仙之人，聽聞尚書府有厲鬼作祟，遂前來查看，不知是否能盡微薄之力，這位兄臺，莫不也是來驅邪捉鬼的？”

柴雲修一口氣說完都沒帶喘氣，這個解釋，看着還是挺合理的。他故作親近的往那人身邊微微挪了挪。

那人眼神依然落在柴雲修身上，眼神突然閃動了一下，有了一絲光亮，他從呆滞中回過神來，“額……沒錯，兄臺原是同道中人，我也聽聞厲鬼兇殘，前來查看。”

柴雲修內中松了口氣，看來這關算是過了，“不知這位兄臺如何稱呼，在下子骞，我看兄臺氣宇不凡，周身仙氣環繞，應不是尚書府請來的平凡驅魔人吧。”

“不敢當，在下明川，确屬不請自來，非尚書府請來驅魔之人。降妖伏魔本應是修仙之人分內之事，哪有受人之托才肯出動之理，子骞兄說是也不是。”他悠閑地慢慢躺下背靠在高高飛起的屋檐上，漫不經心的轉着他的镂花黑笛，笛子上刻着小篆書寫的二字“落濱”

果然猜的不錯，尚書府雖地位顯赫，但絕對請不到如此仙人。柴雲修正想着如何再與他寒暄一下，

“哐铛”一聲鐵盆落地的聲音把他的思緒全部打亂。

這一聲，驚到了整個尚書府，同時，東苑傳來蘇文浩大聲呼救以及敲打砸東西之聲。

對視一眼，雙雙消失在大堂屋頂上。

東苑浩宇閣果然怨氣沖天，凡胎肉眼看不見，柴雲修和明川卻看的清楚。黑漆漆的怨氣包裹着整個屋子，已經将浩宇閣完全吞沒。怨氣翻滾，如同火勢熊熊燃燒時伴随着的滾滾濃煙。

蘇文浩驚聲尖叫着“走開，不關我的事，走開啊！”手邊抓到什麽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前扔。他哆嗦着躲進牆角，縮在裏面，用被子将整個人裹起來，就如當日的三夫人一樣。此刻的蘇文浩沒了往日的嚣張跋扈，只剩驚恐。

他感覺背後有一陣冷風吹過，明明背後是牆，怎麽還會有冷風。一只慘白的手淅淅索索地爬上他的肩頭，蘇文浩目眦欲裂，瞳孔放大，發瘋似的亂滾帶爬，他想要逃離這間屋子，奮力往門口爬去。那手抓住了蘇文浩的腳踝，剛剛爬出一米距離的他被迅速拖了回去。蘇文浩像個拖把一樣，被左右拖拽，衣服被磨得粉碎，身體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脫皮。

蘇文浩狼狽的在地上打滾，他原本就着了件薄薄的裏衣，拖拽之下，衣服已經破敗不堪，碎成了布條，被他的鮮血染紅。

柴雲修摸着下巴，心下暗爽，這二少爺平時比鬼還兇，見了鬼居然吓破了膽，真是個色厲內荏的貨色。原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自食惡果。

明川看着柴雲修無動于衷，絲毫沒有要動手捉鬼的架勢，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細細打量着柴雲修，期待着見證柴雲修到底何時出手。不久，他終于還是憋不住，輕聲問道，“子骞兄不打算出手嗎？”

柴雲修轉頭，正對上明川若有深意的目光，還帶着詭異的微笑。明川雖周身仙氣缭繞，但他的微笑總讓人覺得亦正亦邪，他這一笑，激發了柴雲修的心虛，他納悶，眼珠子滴溜溜轉着心中嘀咕，“這微笑什麽意思，我不出手他就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嗎？”

柴雲修胡編亂造，想為他不出手救人找個理由，他一本正經道，

“明川兄莫急，我們現在還未明了那厲鬼為何人，為何害人，怨念幾何，易不易超度，尚不應輕舉妄動。”其實他只是不想出手去救這位二公子，想看蘇文浩多點罪罷了，他月老可不是什麽慈悲為懷，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恩，子骞兄言之有理，那我們就且再看看”明川接連點頭，表示兄臺你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

大夫人和尚書老爺聽到動靜帶着一群道士大師浩浩蕩蕩出動，火急火燎的趕來。大師們一個個像模像樣，看着個個都是得道高人，持劍的持劍，念經的念經。大夫人仗着身後有那一撥“得道高人”撐腰，勇氣倍增，一腳踹開浩宇閣的房門，一陣陰風在開門的一瞬間沖出房間，将門外的衆人吹了個四仰八叉。

那手松開了蘇文浩的腳踝，蘇文浩四腳齊用，快速爬進大夫人懷中，哭喊着“娘，救我……”

衆人攙扶着老爺夫人站起來，大夫人顯然也是受了驚吓，她想到她花重金請來的大師們，瞬間底氣十足，挺直腰板，她強裝鎮靜，顯示自己才不怕三夫人。

大夫人結巴着對着黑漆漆的房間破口大罵，“賤人……，我，我們不怕你的，……有本事，有本事你就來……”

大師們開始開壇作法，揮舞着手中的“仙劍”，左蹿右跳，嘴裏念着咒語，妮妮喃喃，也聽不清念了什麽，架勢十足，看起來還真有那麽點氣勢。

尚書老爺一語不發，只是扶着他那不争氣的二兒子，往院子裏撤，躲到大師們身後。

柴雲修翹起二郎腿，明川和他就像是提前約好，神同步地用同樣的姿勢在浩宇閣屋頂坐下來，開啓事不關己看戲模式。

月色朦胧，樹影婆娑，今夜本應該是一個安靜的夜晚，确實尚書府外靜悄悄，可裏面卻鬧翻了天。

一個紅衣女子下半身隐匿在黑色的霧氣中，緩緩從屋內現形。她面色慘白，脖子上一條深紅色勒痕格外明顯。身上滿是淤青，與她慘白的皮膚正好形成鮮明對比。女鬼披着烏黑的長發，美豔的臉上赤紅的雙眼中，落下一滴血淚。

“三夫人，真的是三夫人，她回來索命了！”家丁們抱成一團叫喚着，有些丫鬟甚至直接吓得昏死過去，有生之年第一次見鬼是這反映也算正常。

尚書老爺緊緊地抱着蘇文浩的手臂，他也害怕極了，眼前的女鬼，可是他曾經的枕邊人啊。父子二人躲在大師身後不敢露面，誰讓他們一個直接害死她，一個間接補刀。

那女鬼怒吼，“我要你們陪我一起下地獄！”空洞的聲音伴着回聲，在東苑打轉。她化作一團黑色的怨氣，形态如同一條巨蟒，沖向衆人，将為首站在門口的大夫人與那些自诩得道仙人的大師們猛地沖倒在地。

大師們吓得四處逃竄，滿地打滾，裝備掉了一地，說好的得道高人呢。家丁丫鬟們四處亂竄，高聲呼救，衆人慌亂之中互相碰撞，躺的躺，逃的逃，場面混亂不堪。

須臾，浩浩蕩蕩的一院落人最終就剩下尚書老爺，大夫人和二少爺三人，好一個慘淡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