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北晉太子

“朗玥”太子叫喚着沖了過來，他見朗玥呆呆地站在原地，雙手握住朗玥瘦小的雙肩，望了望她的雙眸，他的眼中滿是擔心和心疼。

朗玥微笑着看着她的兄長，眼神中并沒有像太子擔心的那樣滿是憂傷，而是有了朗玥從未有過的沉穩和陰森。

太子覺得眼前的朗玥似乎有點奇怪，她是朗玥沒錯，可是又不像朗玥，她的眼神完全是另一個人。這使得他更加擔心，他的內心已經擰成一團麻花，猜測着朗玥難道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性情大變，頓而成熟？

“兄長，不必擔心，朗玥沒事，既然阿澤哥哥平安，那我們便回宮吧”朗玥歪着腦袋，淺淺的笑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子，這眼神讓太子莫名覺得詭異，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感覺。妖豔？不是，邪惡，也不是。朗玥如今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孩子，而朗玥的眼中卻有一種盡在掌握中的自信。

太子呆滞的應和，“哦，回宮，回宮吧”他不時看看朗玥，她的臉上一直都挂着那一抹微笑。

朗玥挽着太子，往樹林的出口方向走去，她淺淺回頭，看了看林中的那座草廬，她微笑的嘴角更加往上斜了斜。

金色的宮城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更是多了一層紅色的外衣，朗玥挽着太子站在宮門外，揮手向阿維告別。一路上，他們只是無言的走着，阿維在遠處跟随，絲毫不敢靠近。

兄妹兩知道身後有人保護，也知道阿維代表着蘇文澤，代他盡他不能盡之職責，走得無比安心。

兄妹兩轉身之後，阿維目送着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赤紅色的天空之下。走過長長的宮中甬道，朗玥終于開口講了回宮後的第一句話，“兄長是否有意，讓父皇赦免阿澤哥哥，畢竟是母親一意孤行，瞞着父皇做的決定。”

太子為難，他雖然萬分期待蘇文澤能免罪，但這不就意味着承認皇後假傳聖旨的罪名了嗎，在母親與兄長之間做選擇，着實困難。他想向朗玥解釋并保證，他定會妥善安排此事，尋得兩全之法。

朗玥睥睨的眼神盯着太子，有點期待他會如何說，可是顯然，太子此刻還未想到怎麽解決此事。于是，朗玥收回了她那讓太子心虛的眼神，只言未發，轉身走了。

太子從未見過朗玥如此行事，以他對她的了解，以往這種時候，她多半會哭鬧，又或許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可她這是什麽意思，從在樹林中找到她那一刻開始，太子就覺得，今日的朗玥與以往有所不同。

他疑惑着跟随，在朗玥身後緩步前進，就像方才的阿維一樣，保持着距離。

一道小小的縫隙隔開了環儀宮的宮門，太子與朗玥彎着腰，從門縫中往裏張望，以此來确認是否有人。微弱的吱嘎聲如針掉落之聲，輕的幾乎察覺不到。而就算是如此微弱的聲音，依然被人逮個正着。

“終于知道回來了是嗎？”一個威嚴的聲音打破了整個環儀宮的寂靜。反正已經被發現了，那便無需隐藏了。朗玥大力前推，一把推開大門，挺直了腰板，大搖大擺地進了屋。

她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心虛。在皇後跟前停住腳步，彎曲膝蓋，雙手置于右手身側，“參見母後”。這禮動作到位，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朗玥的內心極度抗拒，滿不情願。

皇後厲聲喝道，“你一個公主，如此無法無天，不守規矩”她的責罵朗玥充耳不聞，事不關己的樣子高高挂起。皇後怒氣難消，又遇到朗玥這麽個态度。若是好好賠禮認錯她也就原諒了這倆兄妹。可是，朗玥如此不知悔改，倒是讓她更加怒火中燒。

“還有你，居然也跟着一起胡鬧！明日北晉太子進盛京，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居然還偷偷出宮，簡直無法無天。”皇後的語氣帶着對太子的責備，而責備正是太子最無法忍受之事，從小到大，他聽到的幾乎都是贊揚，責備少之又少。

他“噗通”一身雙膝跪地，“兒臣知錯！”他膝蓋骨與地面碰撞之聲傳遍了整間屋子，聽得皇後心中咯噔了一下，竟有些心疼起來。

她的語氣稍稍平緩，但他皇後的威嚴與架子，依然端正地端着。她有意要給這兄妹兩一個臺階下，卻依然厲聲道，“若是明日，北晉太子進京之時，你們表現良好也就罷了，如若不好，新錯舊過并罰。”皇後拖動着長長的裙擺，寬大的水袖一揮，氣場十足，大步邁出了環儀宮。

太子一屁股癱倒在地，喘了口氣，放松了下來，終于應付過去了。這北晉的太子，比我們這位太子年長一歲，文韬武略，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尤為擅長騎射，說起來也是一個分外出色的少年。

此次他來盛京，乃奉北晉皇帝之命，前來向朗玥提親。可是他不知，朗玥早就屬意于蘇文澤，量那北晉太子再如何優秀，她也看不入眼。

“北晉太子？北晉太子”朗玥饒有興趣地反複念叨着這四個字，她的臉龐上挂上了一絲邪魅的微笑。太子坐在地上将朗玥一切的反應收入眼中，他一臉擔憂，他還是納悶，為何進了一次林子，朗玥渾身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朗玥并沒有去理會坐在地上的兄長，她自說自話，自己嘀咕着從太子身邊走過，往自己的寝殿走去。她關上房門，支走所有宮人，走進寝殿內側，放下分隔內寝殿與外寝殿的帷幔，在一張圓桌前坐下。

她的周身擴散出一團黑霧，這霧氣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向着朗玥對面的方向聚集，終于凝結，化成人形，乃是一個妖豔女子。

朗玥突然清醒，整個人就像從夢中蘇醒，瞬間恢複神智，女子坐在她對面，是的，就是林中那女子，她道，“作為占用你身體的代價，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幫你找回蘇文澤”

朗玥睜眼，她的眼中依然沒有往日的純真，瞳孔漆黑，深不見底，如同以往死水，沒了靈氣。她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獻祭我的靈魂嗎？”

女子笑了笑道，“是啊，事實上，我要的不是你的靈魂，我要你的身體。只不過，一旦你同意付出任何代價，被欲望蒙蔽雙眼的你，靈魂将不再純淨，無異于獻祭了它，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小女孩子！你可後悔？”女子擾了擾她的長發，滿是好奇。

“我出賣了我的靈魂”朗玥冷笑了一聲，“我說過，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何來後悔！”

熱鬧的盛京城今日更加熱鬧，長長的馬車隊穿過城門，“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響徹半個盛京。主街上長長的隊伍中間，一個身着黑色錦緞內袍的少年，雙肩配着铠甲肩飾，手持黑色長劍，騎着高頭大馬，黑色發冠将半頭黑發高高束起。與蘇文澤與盛京太子文質彬彬的氣質相背，這北晉太子分外英武神氣。

外邦太子進京求親此等大事，街上自然是人山人海。

“這就是那骁勇善戰的北晉太子殷行一啊，果然名不虛傳，還真是器宇軒昂啊”

看客們你一言我一語，開啓八卦模式。

另一群衆反駁，“神氣确實神氣，可是這哪有我們盛京太子慕容戈的學問來的有用啊，咱們太子可是各國太子中學問最淵博的一個，當年六國會盟，年僅10歲震驚六國啊，治國**還得要有學問”

“說起來，這世家公子學問第一的還是要數蘇文澤啊，可惜啊可惜，天妒英才啦”

“太子的學問精進如此之快，有一部分原因還不是因為有蘇文澤在一旁伴讀嘛，明為伴讀，實則暗中指導啊”

殷行一的黑色汗血寶馬行過那群看客，幾人仰視殷行一，正巧對上他殺伐的眼神，吓得那幾人把聊的正起勁的話一股腦兒咽回了肚中。

浩浩蕩蕩的求親團走完主街，行至盛京宮城大門泰安門外。殷行一一個翻身下馬，身上的铠甲碰撞着，發出聽聽镗镗的聲音。這幅行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來打仗的呢。

他持劍傲立宮門外，雖是少年之身，卻有大将之風。宮門內，盛京百官跪迎，排于漢白玉鋪就的主道兩側。

沿主道前行，九層臺階，共三段，築于主殿之下。太子慕容戈攜公主朗玥候于殿前。太子端和，待殷行一行至臺階之上，二人互為行禮。

此刻，朗玥見到殷行一，只當未曾看見，側着身子，一只小腳腳尖踮着，在地面上來回摩擦。

慕容戈與殷行一各自禮畢，殷行一向左挪動一步，正立于朗玥跟前。

他試探性的擡了擡雙手，按理說，雙方互禮應同時進行，才算公平，而殷行一試探性的擡了好幾次手臂，都不見朗玥要與他互禮的意思，她依然看看天看看地，撥弄撥弄自己的青絲，蹭蹭地上的浮雕。她就是故意如此，想要讓這北晉太子吃癟并且知難而退，最好是氣得他再也不提求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