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對璧人

士兵一臉懷疑，“你主事？你才幾歲呢，你能主事？”他嘴角牽出一抹笑，滿是不屑與輕視。

柴雲修也不甘示弱，心中暗自盤算着，“确實，在天界我還真算年輕的，也就幾千歲而已啦”當然，這話可不能說出口，裝摸做樣地掐指一算，收起扇子，雙手背在身後，他露出“慈祥”的笑容，說道，“我能不能主事暫且先不讨論。”

說着他突然降低音量，輕聲細語，只容身旁二人能聞，“不過這位軍爺，今早是否被房中夫人趕出房門，只因昨夜青樓花酒之事被察覺”柴雲修好似能将這士兵全然看透，将他的糗事一一刨出。

因為私事被人發現而開始慌亂的士兵，瞪着眼睛四處張望，他驚恐觀察者圍觀的群衆，好在他發現，柴雲修話語極輕，看客們張望着院中三人，并未聽見對話內容。他如此私密的事情，眼前這個少年從何得知，确實有點本事，他終于信了柴雲修是此處主事之人這件事。

士兵尴尬的躲閃着眼神，不自然地擡起右手握拳，放于嘴鼻前幹咳兩聲道，“這位師父，既然你是此處的主事之人，還請移步內院說話。”

柴雲修詫異，這是我的月老廟，哪有人如此不拿自己當外人，自請進屋的，也罷，無所謂跟你一個小兵一般見識，進屋就進屋，看你有何貴幹。他心下想着，又一次“慈祥”地笑着，順勢點了點頭，到了句“請”。

孟姝瑗上前相迎，她倒是很主動攬活，勤勤懇懇，不必柴雲修操心。

屋內三人，柴雲修與士兵坐在圓桌前，孟姝瑗立于柴雲修身側，那士兵一改方才盛氣淩人的姿态，改了态度，小媳婦似的說話謹小慎微。柴雲修端着一副架子，将自己佯裝地如同一個老者，俯瞰士兵。那士兵率先說話，“皇後有命，待朗玥公主與北晉太子前來月老廟求簽祭拜之時，還請半月老先生務必要說他兩天生一對，天作之和。”

“這是要我亂點鴛鴦譜嗎？你們把我當什麽人啦，這姻緣之事能如此兒戲嗎”柴雲修心中不願，瞪着那士兵，像是要把他的臉看穿似的。那士兵本就心虛，被柴雲修如此一瞪，更是不知所措。

士兵挪了挪屁股，渾身不适地樣子，他雖是奉命行事，卻不想這月老廟主事氣場如此強大，他更忌憚的是在對方目光之下總有一種自己被扒光丢出來示衆的感覺。他小聲說道，“我也只是奉命傳話，若是先生不奉命行事，後果您應該一清二楚。不過若是您差事辦得好，皇後娘娘自然不會虧待了您”

這話倒是讓柴雲修有些不解，這公主不是皇後的親閨女嗎，為了讓她能嫁于北晉太子就如此哄騙，全然不顧公主的後半生幸福，真乃親娘？

“話已帶到，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士兵急匆匆地起身，還未等柴雲修開口他，皇後到底會賜他什麽好處，那士兵便已開溜。

“沒想到，這護衛軍這麽好糊弄，三言兩語就不就如此之慫，真能護好這龐龐宮城嗎？“柴雲修與孟姝瑗對視了兩眼，露出了老母親般擔憂的神色。

這說曹操曹操就來了，月老廟的前的主街上傳來連綿不絕的馬蹄聲，符合着車輪在石板上滾動傾軋之聲并伴着人群湧動騷亂之聲。

柴雲修喜出望外，一把牽起孟姝瑗的手腕就往大門口飛奔，嘴裏還念叨着，“來了來了，我的搖錢樹來了！”

孟姝瑗站在原地，尚未反應過來，被柴雲修這一拽，手先往前跟了出去，身子慢了半拍，像個人偶一樣被柴雲拖着往前跑，她心下又是吃驚又是無奈，這孩子如此瘦弱的一副身軀，如何力氣這麽大。

飛奔到大門門檻之前，柴雲修整了整自己的發型，衣角，唰唰兩下将衣擺清平，轉念想到身後的孟姝瑗，他轉身，雙手在孟姝瑗的雙肩上掃了掃，替她平了平衣裳，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兩站在月老廟的大門前，望着正在門前落轎下馬的兩人，柴雲修再次啧啧啧的感嘆起來，就如當初感慨蘇文澤與孟姝瑗一般。“可惜啊可惜，狼狽為奸，一對璧人”

孟姝瑗不解的推了推柴雲修的手臂，“不上前相迎嗎”太子公主都已經到大門口了，這柴雲修就敢站着看看毫無動作，嘴裏還念叨着，這使得孟姝瑗很是焦慮。

“無妨無妨，就站于此處，居高臨下，你要記住，我是可是半仙”柴雲修雙手背在身後，站在月老廟的三階臺階之上，一臉淡定。朗玥的侍女掀起馬車的帷幔，搭好梯子。朗玥微微地下腦袋，90度彎下腰，從帷幔之後緩慢下車。今日的她與之前大相徑庭，華麗的金色發冠彰顯着她高貴的嫡公主身份，厚重的錦緞繡花華服拖着長長的拖尾，這一身行頭，可能有幾十斤的重量吧，真是難為這麽一個瘦弱的小女孩了。

朗玥與北晉太子平行而立，互補搭理，站在臺階之下。

孟姝瑗鞠躬行禮，退至柴雲修右後方一步一處。柴雲修雙手作揖，行了個簡易禮，“太子公主，這廂有禮了，還請裏邊請”說着，他将他占據的主道讓開，站至孟姝瑗身側，探出一手為太子公主引路。

朗玥面無表情，殷行一更是內心沒有任何波瀾，機械應付地快進月老廟。

柴雲修快步興致行至大殿解簽臺前，拾起兩個簽筒分別遞給太子與公主。“這解簽還要先求簽，兩位同時進行，在下同時為兩位參看緣分幾何，還請兩位摒棄雜念，集中精力，分別抽取一根交與在下”

兩人沉默不語，僅是接過簽筒開始搖晃，“喳喳喳”院落中安靜如許，大門外看客們喧鬧不止，對比鮮明。

孟姝瑗上次見到朗玥，她幹淨純淨，如同鄰家小妹，今日的她，裝扮不同，氣場不同，最不同的，是她眼神不同。她沒有找到朗玥那天眼中的炙熱與天真，今日她的眼神如同一汪死水，眼睛雖依然圓滾滾，卻喪失了靈氣。

朗玥率先求到一根姻緣簽，獨自起身，而殷行一尚未完成求簽過程，依然跪在月老像前。

孟姝瑗見狀，腳步不自覺的挪了挪，朗玥也太不給殷行一面子了，整一個被迫來此的架勢，好在殷行一也求到一根簽，孟姝瑗趕緊上前，想要扶一下這位北晉太子，以免人家覺得盛京實在太過怠慢。

殷行一提起衣擺，附身拾起竹簽，望見孟姝瑗向他伸過來的雙手，心中無限味道。。。他堂堂一個太子，天之驕子，奉命前來求親，以為可以為兩國的和平作出貢獻。誰知如此不受人待見，礙于身份，不能發作，不能表達內心的不滿。

孟姝瑗的舉動不僅沒讓他覺得越踞，反而莫名心中一暖，有一種來自自家姐姐般的溫暖。他很少接觸女子，天天沉迷研究劍術，又或者，是沉默讀書，眼前這面容姣好的女子，是否就是他幻想中妻子的樣子。

就在這起身的幾秒之間，他的鬧鐘思緒萬千，千絲萬縷，他偷偷瞄了一眼孟姝瑗帶着微笑的臉龐，有點不好意思，人家只是想扶一把，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幻想了種種可能。

朗玥回頭看着眼前的一幕，意味深長。俗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柴雲修扇着扇子，看着這三人，朗玥望着殷行一與孟姝瑗。環環相扣，層層遞進。朗玥一回頭，正對上打量着她的柴雲修。

面對柴雲修眼神中的打量，朗玥絲毫不慌，她歪了歪頭，像柴雲修挑了挑眉，眼神帶刀，心道“如何？”

柴雲修在解簽臺前坐下，老年人一般，錘了錘自己的後背，“還請兩位将簽交于在下！”

孟姝瑗雙手接過殷行一手中的簽，行至朗玥跟前，彎腰伸出雙手掌心朝上。

朗玥端着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勢，眼前之人，應該是她在這世上最恨之人了吧，可不知為何，總會看見她。她将竹簽放至孟姝瑗手心之上，目不轉睛地在她的臉上停留。孟姝瑗果真是媚骨天成，溫柔賢惠，難怪蘇文澤醉心于她。

柴雲修将兩根竹簽接過平放在解簽臺之上，平行放置。他摸着下巴，一副想要撸胡子的架勢，奈何沒有胡子，只能摸下巴。柴雲修眉頭皺了又皺，一是舒展一時緊扭，小聲發出一聲感嘆，“孽緣啊孽緣”，這話可不能讓庭院外的人聽到，否則他的打賞可就領不到了。

“你說什麽？！”朗玥聽聞，不是絕配，心下心花怒放，大步一邁，整個上身鋪在解簽臺上，期待着柴雲修的回答。

柴雲修扯着喉嚨對着庭院外的看客大喊，“一對璧人，一對璧人啊！”柴雲修心想着，首先要把皇後的命令應付過去，所有人作證，本月老可沒說壞話。可是也不能為了錢財颠倒黑白，故而這實話，僅告訴當事人即可。

他這話語剛落，院外掌聲雷動，歡呼不絕，事實上，只有大殿中的幾人聽聞柴雲修的那句“孽緣”

柴雲修向朗玥勾了勾手指，讓她再靠近些，朗玥乖乖聽話，将耳朵湊至柴雲修旁。

“您與這位太子，實乃孽緣，确實是一對璧人，卻不是神仙眷侶，而是狼狽為奸。在下勸你們，相互遠離，否則失去本心，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