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再遇太子

深秋清晨的林間地面上，彌漫着一層濃濃的水霧，像是鋪了一層地毯，大致齊小腿深淺，行至其中，恍如仙境雲端。

碧潭之上浮着一層白霧，袅袅繞繞得往上攀爬，爬至草廬底部消散不見。這屋中二人尚未早起，正你侬我侬地說着悄悄話。

昨夜良辰美景，對于蘇文澤與孟姝瑗來說，是人生中具有重大意義的時刻，因為從昨天夜裏起，他們才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屬于對方。

蘇文澤撥弄着孟姝媛絲綢般柔軟的青絲，摸了摸她的腦袋道，“瑗瑗，你可知，如今我有多幸福嗎”他淺淺在孟姝瑗飽滿的額頭上吻了吻。

蘇文澤重傷還未痊愈，昨夜動靜過大，使得他的傷口又火辣辣地疼。但與孟姝瑗的溫柔鄉相比，微不足道，他只願一生溺死在孟姝瑗這碗溫水中。

孟姝瑗側身，半邊臉俯在蘇文澤胸口，長發散落在床榻之上，她輕聲細語道，“知道，因為我也如你一般幸福”他們兩人沒有任何人能比對方感同身受。

吃過同樣的苦，經歷過同樣的痛。因身份受萬人歧視，又因為在人海茫茫尋覓到彼此，而重新對世事充滿希望。

“既然禮物你滿意，我再帶你去個地方可好”蘇文澤将下巴抵在孟姝瑗頭頂，像撸小狗一樣撸着孟姝瑗的腦袋。

孟姝瑗并不知道蘇文澤要帶她去哪裏，可是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刀山火海她也願意追随，她在蘇文澤胸口蹭了蹭，意為點頭。

“咱們去吃一頓好的，就當作你的生日宴如何？”蘇文澤此話一出，吓得孟姝瑗立刻從他的胸口上蹦起來。

她不在乎這些外在的儀式以及各項形式，生日宴大可不必，更何況，他們如今并不寬裕，實在不應該如此鋪張。

她還未說話，僅是用憂愁的眼神望了望蘇文澤，對方便全然知曉孟姝瑗心中的顧慮。蘇文澤拉住孟姝瑗的手，将她拉至俯身姿勢，讓她再次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他衷氣十足，信心滿滿地說道，“日後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我都會幫你搞定”

不知為何，孟姝瑗聽聞蘇文澤此言，确實心中大石頭落地，頓感輕松，她如此信任蘇文澤，他說的她都無條件相信。

美如畫的一個場景出現在主街的街道上，蘇文澤牽着孟姝媛，他佩帶着孟姝瑗親手縫制的香囊，穿着簡單的粗布麻衣，她帶着蘇文澤打磨的發簪，衣着同樣簡單樸素。

二人相視微笑，面容美妙如天神下凡，配上這粗布麻衣，更顯親切親民。所以說只要氣質容顏出衆，批個麻袋也是好看的。

二人行至路邊一個小攤位，孟姝瑗眼尖，一眼看見了一個镯子，通體白色，陽光下通透少絮，均勻驚豔。她的目光在這镯子上停留了幾秒鐘，她在看镯子，蘇文澤在看她。

“瑗瑗，你在此處等我片刻，我馬上回來”蘇文澤雙手捂住孟姝瑗的雙肩，半哄半求，孟姝瑗一無所知，為何蘇文澤突然要離開一下，她正想開口，卻被蘇文澤堵了回來。

“你先莫問，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蘇文澤握了握孟姝瑗的雙手，她乖巧的點了點頭。

蘇文澤一路小跑着離開，孟姝瑗看着他的背影，幾度想要對他說一句，“莫急，我會在這好好等你回來”

她回身再顧那枚手镯，卻發現它已不在攤位上。身旁一黑衣男子，舉着镯子半仰着腦袋，在陽光下細細端詳。“不錯不錯，成色不錯。”

孟姝瑗心想，果然好東西就是那麽搶手，她一轉身的功夫，就被別人看上了。

再定睛細看，這男子有些眼熟，高發冠，黑馬尾，全身黑衫，腰間配劍，黑色腰帶上鑲嵌着銀色金屬花紋，同樣嵌着金屬的還有他的護腕。

“你是？”孟姝瑗不敢确定地輕聲詢問。那男子聞聲轉過身來，一臉茫然。

孟姝瑗比他矮了大半個頭，這位少年小小年紀，個子卻高大，甚至比蘇文澤還高上了幾公分。

“太子殿下？”孟姝瑗動了動嘴型，并未出聲，顯而易見，他身旁未帶随從，必然是不希望別人認出他的身份的，故而她也十分配合。

果不其然，男子趕忙放下手镯，以為孟姝瑗會将他的身份暴露，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指擋在自己薄薄的嘴前，嘟起嘴，焦急的“噓”着。

孟姝瑗心下一驚，男女授受不清，可不能這麽随意亂來，這北晉太子也太不注意禮節了。慌亂之下，她雙手吧啦着殷行一的手臂，眨巴着眼睛，瘋狂暗示殷行一，好好好我不說不說，閉口不言。

殷行一不放心地放開捂着孟姝瑗的手，伸回來的途中瞧見孟姝瑗少許一些動靜，又焦急地想去捂嘴。

孟姝瑗無奈地擡起手指在嘴邊回了個，不說不說的手勢這才讓殷行一懸着的一顆心稍稍放下些。

孟姝瑗稀奇地打量着這位僞名赫赫的少年将軍，十幾歲便已戰無不勝，深谙兵法之道，沒想到，也只是個調皮的孩子，深怕自己偷跑出來玩被發現，戰戰兢兢。

“您這是...給.....買禮物嗎？”氣氛變得有點尴尬，殷行一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被發現一般，放下手镯，左看右看，坐立不安。

殷行一嘴角一抽，不解道“給...誰...？”這省略掉的名字到底是指誰啊。殷行一端着一張威嚴的臉，挂着一副傻乎乎的表情。

“就是，....嗯嗯”孟姝瑗講着嗯嗯，配着朗玥二字的音調，不能說朗玥，她一個平民百姓，如何能直呼公主大名，更何況，直接提問是否給公主買禮物，說不定也會暴露他太子的身份。

殷行一依然沒能領悟，他學着孟姝瑗的話術，沒頭沒腦的重複了一遍，“我是要給...嗯嗯...買禮物嗎？”

他繼續無限重複着這句話，“嗯嗯”，“嗯嗯”，“嗯嗯”...“哦～你說的是。朗嗯嗯......”他恍然大悟，終于明了孟姝瑗的用心良苦，一激動，幾近将朗玥大名都随口喚出。

他突然意識到這名字果然不能當衆宣之。不過他與朗玥原本就沒什麽感情，初次見面不歡而散，他如何會想給她買禮物，反應不過來和實屬正常。

孟姝瑗滿臉期待，她盼望着這個太子确實想要給朗玥送禮，不管怎麽說，她都希望朗玥能得到幸福，而殷行一年少成名，不乏是一個年少英才。

殷行一的眼神俨然落寞，他高聳的馬尾耷拉在肩頭，深邃的眼睛目光下移，來回看着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微微道，“誰要送給她，我想送給我的母親。”

孟姝瑗看着外表潇灑內在孝順的大男孩，外出在外，不忘給母親帶禮物，還真是個外冷內熱的孩子。孟姝瑗不假思索的說道，“原來如此，令堂收到一定會心花怒的。”

她的兩個酒窩懸挂在她白裏透紅的臉上，殷行一望着她彎成兩道月牙的雙眼，她的眼眸吸引力極大，使得殷行一的神思被牢牢勾住，無法掙脫。

他半醒半醉地說着，“我的母親在我出生的一天就離世了。”

孟姝瑗這才想起來，北晉太子乃先皇後所生，出生即太子。傳聞北晉皇帝與先皇後伉俪情深，雖尊先皇後意願，立其為太子，皇帝卻不親近這個兒子，因為他認為太子的出生奪走了他最心愛的皇後。

孟姝瑗走近一步，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安慰着殷行一，“即便如此，你的母親一定在天邊看着你成長，你有此心，她定然感受得到，她從未離開過。”

殷行一眼中含淚，他仰起頭迅速地眨着眼，防止淚水從眼眶中奪出。許久他才能平靜自若地再次說話。

“謝謝你，既然你喜歡這個镯子，送你吧”殷行一從口袋中掏出一定銀子交予店家。他将手镯拿起，一把抓起孟姝瑗的手，二話不說便往上套。

孟姝瑗用力抽手拒絕，奈何，她的力氣如何能拗得過殷行一。他雖霸道強權，替她帶镯子的片刻卻萬分溫柔，輕輕地，慢慢地，生怕手镯不和尺寸，弄疼了她。

殷行一拉着孟姝瑗的手，上下翻動着，滿意的笑起來，嘴角上揚，眼中有星。

“過兩日我去月老廟尋你，在那等我！”殷行一丢下一句話，扭頭轉身離去。走兩步還回頭淺笑看看愣在原地的孟姝瑗，噗嗤噗嗤的傻笑。

這是什麽道理，孟姝瑗被殷行一整得莫名其妙，她百思不得其解，送她镯子想送便送，去月老廟找她還命令她恭候，她就沒有一點發言權嗎！？虧她方才還覺得他是個可愛的孩子。

孟姝瑗擡着那只帶着镯子的手臂凝固在街上，向着殷行一遠去的方向發愣。

蘇文澤站在孟姝瑗的身邊時她都未能察覺。他疑惑的看着孟姝瑗手腕上的镯子和眼前呆若木雞的她，握住她的手腕問道，“瑗瑗，你這是，怎麽了？這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