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如何抉擇

林間滿天的星鬥，鑲嵌在天空中，今夜平靜得很，四下無風，連樹葉都不帶動一下，一切就像靜止的畫一樣。

孟淑瑗與蘇文澤相擁而卧，蘇文澤抱着孟姝瑗，就像是抱着一只小小的綿羊，她的身子柔柔的，軟軟的。

一襲袅袅婷婷的黑霧在屋內逐漸彌漫開，霧氣原本淡淡的，而後漸漸的能見度越來越低。陷入深度睡眠的二人并沒有感受到自己已經被包圍。霧氣深處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漸漸清晰，她黑衣低眉淺笑而來。

是那日朗玥在林間見到的女子，她儀态萬千，墨發如瀑，身着黑色衣裙，因衣着較為修身，将她那前凸後翹的身材凸顯的淋漓盡致。

她右手擡起，提到胸前，手心中一團白色霧氣凝結成團，形狀變化，正方形的底座上頂着一根司南，這司南不是勺子的形狀，而是一尾應龍，此乃尋魄引。

尋魄引是幽冥雙神所創，能用于尋找消散的魂魄，世間僅存兩枚。

龍口微張，就像在雲端飛翔，活靈活現，它左右來回抖動了幾下，龍頭指向了熟睡中的蘇文澤。女子右手拳頭一握，收起司南。

“果然！終于找到了！”

她的眼神中有一種喜出望外的驚喜之态，像孩子得到一件新玩具一樣開心，這種笑容綻放在她魅惑的臉上，形成劇烈的反差，能讓人神魂颠倒。

女子豎起食指和中指，輕輕一揮，使得抱着孟姝瑗的蘇文澤翻身平躺，手指指向蘇文澤的眉心，閉上雙眼，以自身元神探知蘇文澤的魂魄。

她原本平靜的胸膛忽然開始劇烈起伏，緩慢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來。噌得睜開雙眼，眼中滿是不解和難以置信，又夾雜着一絲不滿，收回指向蘇文澤的手臂，緊緊攢起拳頭，垂在身側。

“怎麽會，他的魂魄為何會于他人相融？”

蘇文澤非凡塵中人，而他的魂魄似與凡人相融，究竟為何。

女子低頭思索着，盯着沉睡着的絕世容顏，忽然她的眼中閃過一束光，她恍然大悟，莫不是天界那個愛管閑事的月老幹的好事，也只有他的紅線能有這種效果了。

女子的目光在孟姝瑗身上停留了片刻，一臉不屑的冷哼一聲。

“看來要去會一會這位月老了，還真是不稱職，什麽人的線他都牽。蘇文澤魂魄不全，脆弱異常，且他非尋常之人，無姻緣可牽，強行牽線會将二人魂魄相連牽扯，相互融合，來世完全被吞噬，成為一人。”

“此緣難解啊！”女子深吸一口氣，淡淡的黑色霧氣此刻變得愈加濃郁，看了看熟睡着的蘇文澤與孟姝瑗，實話實說，果然般配，她眼中好像有點遺憾，轉身消失在霧色中。

他知道，月老牽的線，一般無解，僅占了月老之血的天宸劍能斬斷。而一般的姻緣牽線并不會将魂魄融合，只因為蘇文澤比較特殊。

不過，世間還有一法能阻止這兩個魂魄相融，那就是其中一方自願魂飛魄散，自毀元神。可是應該不會有人願意做這樣的事情吧，古往今來，從未發生。

夜色漸漸褪去，陽光接替月光照亮大地，婆娑的光影從樹葉枝丫間溜進院中。初秋清晨的院子露水深重，從微涼的地面上滲透出來。

孟姝瑗一早便起身去了月老廟，因她個人原因，不能全天都在廟中，這使得她很愧疚。因而，每日她都是最早到達月老廟，開門，醒早的那一個。

“皇後懿旨到....”月老廟的庭園中回蕩着內務太監故意拉長的聲音。

“民女孟姝瑗接旨”孟姝瑗有些慌亂，想必是皇後又要尋柴雲修解簽。今日她正巧在月老廟，幸好趕上，若是她不在廟中，且這些日子柴雲修也不在，這懿旨來此，該如何是好。

她雙膝跪地，恭敬跪拜。

“皇後有旨，傳民女孟姝瑗入宮，即刻啓程，不得有誤”傳旨的太監收起懿旨，頤指氣使地俯視着孟姝瑗。

孟姝瑗意外，皇後傳的不是柴雲修而是她，這是為何，她又不會解簽不會算命，皇後何曾知曉她的名諱了。

“孟姑娘，走吧，別愣着啦”

傳旨的太監帶着點不耐煩，催促着孟姝瑗，她雙手接過懿旨，趕忙起身，恭敬地答複着傳旨太監，“公公您請”

走進宮門，莊嚴巍峨的皇家氣場撲面而來。兩側高高的宮牆聳立，立于其中只能照到半截陽光。

孟姝瑗莫名感到一陣胸悶，她自小在民間長大，天地開闊，自由自在，這皇宮于她而言，與其說是一座宮殿，更甚一座牢籠。

穿過長長的甬道，孟姝瑗被帶到了環儀宮，“你來啦！”

出來接見她的并非皇後，而是，朗玥公主。

孟姝瑗歪了歪頭，結巴着提問，“公主殿下，怎，怎麽是您啊”

“自然是我，是我求母後召你進宮，說你是我偷溜出宮時救我的女子，我還想向你學刺繡。”

孟姝瑗自然知道，朗玥此言非真，她哪裏救過她，又哪裏是想向她學刺繡，想必，還是與蘇文澤有關。

“我此次召你前來，是想讓你親眼看看，阿澤哥哥在他的前途與你之間，他究竟選什麽”朗玥年級尚小，個子沒有孟姝瑗高，她半仰着腦袋，目光斜視，偷偷觀察着孟姝瑗此刻的神情。

孟姝瑗瞳孔有點顫動，她不知如何作答，她應該相信蘇文澤對她的感情，但若是要他為了自己放棄前程，她也做不到，甚至愧疚一生。

她依然不太明白朗玥的用心，她是想挑撥離間，讓她明白她在蘇文澤心中并沒有那麽重要？只是她沒想到，朗玥其實非常了解她與蘇文澤，并且就利用他們付出型人格的特點，逼她自己離開對方。

朗玥繼續添油加醋，“或者，你替他做這個兩難的決定，如何？你若真的愛他，你便知道，他乃天下世家公子楷模，他溫文爾雅，他風度翩翩。學富五車，前途無量，他也應該知道他一直追尋的是什麽，是認可。你忍心他一直陪着你在那山中草廬碌碌一生嗎”

朗玥奮而轉身，步步緊逼着孟姝瑗後退，使得她退無可退。

孟姝瑗背貼在門上，眼前漆黑一片，腦袋嗡嗡作響。她多麽希望她可以自私一些，她多麽希望可以綁着蘇文澤于草廬一輩子。

可她又不忍心，蘇文澤那麽努力想得到世人的認可，還有他表面不在乎身上的污名，可他不說她也知道他有多麽想要洗雪。若是他官複原職，行刺的罪名自然就不攻自破。

“只要你離開他，我保證讓他步步高升，重返朝廷”朗玥的目光犀利，如同一把把刺刀紮在孟姝瑗的心口上。

孟姝瑗不知所措，她從未做作過這樣的抉擇，也從未如此愛過一個人，犧牲他們的感情成就他，她不知如何是好。

“實話實說，我知道如果讓阿澤哥哥來選擇，他必然選擇與你雙宿雙栖而放棄他的前程，可是他要堵上他一生的夢想和清白。所以只有你提出要離開，他才會放手。我給你一個晚上時間考慮清楚，明天我會再派人召你”

朗玥收回她的目光，轉移至環儀宮大門外的臺階之下。她雙手背着，微風吹拂着她的鳳釵，叮當作響。“他本就該屬于這環宇宮城，站在這權力之巅，而你和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想清楚了，莫要成為他終身之憾的成就者”

孟姝瑗被一個小宮人領着出了宮門，她失魂落魄，七魂丢了三魂半。一直耷拉着腦袋，眼看着一塊一塊的青石板路路過。

此事不能告知蘇文澤，只能孟姝瑗單方面知曉。朗玥的話沒有挑撥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卻勾出了孟姝瑗的深思。

當日，孟姝瑗回到草廬已是日暮時分，一般她上午在月老閣，半下午便會回家，今日太陽已落山，急的蘇文澤直跳腳。

孟姝瑗并沒有什麽心思搭理蘇文澤，只是笑笑說着沒事，因為柴雲修不在而在月老廟中耽擱久了。

兩人均未道破，蘇文澤何等聰慧，他一眼就能看穿孟姝瑗心中有事，卻想尊重她的選擇，她不說，便不問。

當晚兩人依舊同榻而卧，卻沒有人能入眠。

第二日清晨，孟姝瑗依舊一言不發，天剛剛放亮就急着出門。蘇文澤看着孟姝瑗單薄的背影，有些心疼，可他又不敢問，需要他的時候，她自然會尋他。

第二次踏進環儀宮的孟姝瑗，心情與昨日大不相同。昨夜，她不想與蘇文澤說上一句話，她恐自己一個安耐不住，将實情和盤托出。

今日見到朗玥，她依舊是那般趾高氣昂，精心打扮梳洗。

“想好了嗎”朗玥小小的身軀，拖着長長的衣擺，緩緩從殿中移步而出。

孟姝瑗深吸一口氣，“我可以離開阿澤，但是我有條件！”她鼓足勇氣向朗玥談判，她要确保自己的犧牲是否真的可以換回她與蘇文澤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