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永世不見

太陽從天邊爬上天空正中央，陽光越發地耀眼，孟姝瑗癱坐在地上，雙手抱着朗玥的小腿不願放手。

朗玥從蹲在地上到起身站立，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微笑，微弱地無人察覺，“你來說。”

她擡了擡下巴，命令着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只見那男子向着朗玥行了個禮，将步子稍稍挪動了半步，面向孟姝瑗。

而孟姝瑗艱難的放開一只手，将她癱軟無力地身子，扭轉過來，目光向着中年男子的方向，集中注意力去聽他如何講解。

“世上從來都沒有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辦法，因此，強行逆天，必須付出代價”男子偷偷地瞥了瞥筆直站立的朗玥，他得到了一個繼續說的眼神。

“多年以前，我無意中習得此術，方去世之時，以心愛之人的魂魄為祭，替他招魂。實際上此術是以愛人之魂為誘餌，哄騙亡魂歸來強行封于體內，故勢必需要死一個人維持自然平衡，而後誘餌的魂魄将灰飛煙滅。”中年男子說着，以同情的眼神看了看呆呆地聽他說話的孟姝瑗。

他心中有些惋惜，這女子一看就是個癡情的人，為了愛人可以赴湯蹈火，不惜一切代價。

孟姝瑗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她放開了抱着朗玥小腿的手，轉而爬着投向中年男子。她兩瓣粉唇微微開合，抽噎着仰着頭詢問道，“以我的魂魄為祭，你有多少把握能成功救回蘇文澤！？”

孟姝瑗還是不放心，她從未聽說過人死還能複生的事，但是聽着好像有點玄乎，她又不想放棄任何能救回蘇文澤的希望。

朗玥伸手來扶孟姝瑗，将她從地上扶起，将她扶正，搭着她的雙肩，語重心長地不太符合朗玥的年紀，“他是我盛京靈沫閣的閣主，陛下的秘密占星卦數巫術中心，故而外界并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現在，你只能相信他的本事，放手一搏了不是嗎”

孟姝瑗有點站不穩，她的身子在莫名地顫抖，她揉了揉她的太陽穴，一大清早的重大刺激，沖擊得她頭腦發昏，她竟然也相信這些巫蠱之術能救人？

換做以前，她寧願相信求神拜佛也不願相信此等術法，如今，她選擇就此信一回。

“那還請閣主抓緊時間開始招魂吧”孟姝瑗催促着，就在這一瞬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是灰飛煙滅，也要救回蘇文澤。

如若此法行不通，無法挽回蘇文澤的性命，那與他一起去往西方極樂，也是不失為一件好事。

孟姝瑗如是想着，心上的自責反而減輕了不少，心情也輕松起來。

那中年男子從他的袖口之中，掏出一根黑色的短箭，他雙手遞上交于孟姝瑗，“姑娘若是想清楚了，須臾之後，我會開始招魂儀式，還請姑娘親手将此劍插入自己的心口！”

孟姝瑗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抿着嘴，目光停留在手心裏的短箭之上，她很是害怕，她一向覺得自己很堅強勇敢，可是親手将短箭插入自己心口，她從未體驗過，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中年男子在蘇文澤的身邊念咒，他一手曲在身前，一手懸在空中，大袖一揮，孟姝瑗瞬間被白茫茫一片霧氣包圍，只身來到一個伸手不見五指之地。此地霧氣能見度極低，連自己的手都無法看清。

孟姝瑗雙手緊緊地握着短箭，四處晃蕩，來回轉身，可是四周空無一人，她叫喚着，也無人應答。

遠處好似有一個身着深色衣服的身影若隐若現，孟姝瑗揉了揉雙眼，目眦欲裂地強行睜大雙眼，依然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一個人形。

孟姝瑗的耳邊猝不及防地響起那中年男子的聲音，“他來了，蘇文澤就在那”

他話語未落，遠處又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蘇文澤的聲音，随着那模糊的人影緩慢地靠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瑗瑗，是你嗎，瑗瑗……”

孟姝瑗像被勾了魂，嘴裏呢喃着，“是我，阿澤，我在這”

她眼中泛着淚花，失魂落魄地向着身影的方向晃悠晃悠前行。她心如刀絞，蘇文澤真的被她招來了魂魄嗎，他怎麽這麽傻，竟然為她做了這等傻事。

孟姝瑗的耳邊再次響起中年男子的呼喚聲，“就是現在，将短箭插入自己的心口，才能牽住蘇文澤的魂魄，快，就現在！”

孟姝瑗低下頭，手中的短箭冒着黑霧，滾滾翻湧的黑霧，她猶豫了一下，試着借力，雙手握住箭身，周身上下因害怕而不斷顫抖着。

中年男子的聲音變得更加急切，甚至有些焦急憤怒，他原本禮貌平靜的語氣在此時變得急促，語氣有些許兇惡，“快啊，快！”

孟姝瑗雙眼緊緊一閉，使勁全身力氣，将那短箭往自己的心口處刺了過去。

黑色的箭身入體，冰涼冰涼的。孟姝瑗從白色的霧鏡之中回到草廬現實，她的耳邊振聾發聩地一聲嘶吼，“不！”

在她倒下的一瞬間，身下被一個柔軟的懷抱墊着，她的身軀被緊緊擁在懷中。孟姝瑗的意識迅速地在消散，原來灰飛煙滅是這種感覺啊，不到兩秒鐘，孟姝瑗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識。

她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他近乎瘋狂地叫着孟姝瑗的名字，“瑗瑗！你這是幹什麽啊，瑗瑗！”

蘇文澤的叫喚聲響徹了整個林間，他不敢相信孟姝瑗的舉動，她這是為何，他都已經放她走了，為何還要自尋短見。

楞在原地的還有一一同前來的殷行一，清晨他尋不到孟姝瑗，便前往尚書府質問蘇文澤，結果他發現，蘇文澤同樣一頭霧水，于是兩人想到，她是否會來草廬，雙雙尋來，沒想到就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蘇文澤悲痛中間，不經意望到躺在床上的另一個“蘇文澤”。

他已經來不及驚訝如何會另一個他自己，就瞬間恍然大悟過來。

為什麽孟姝瑗突然要離開自己，為什麽自己突然被召進宮複職，為什麽孟姝瑗會要想跟着殷行一走，這一切的一切，他好似有了串聯，突然之間，有了順暢的解釋，雖然他沒有證據，但他是誰，他能想到的，從來不會錯。

他拔去插在孟姝瑗心口之上的短箭，眼中憤懑不平，他将孟姝瑗散落額前的幾根碎發捋至旁邊，替她整理好臉龐，再将碎發夾在她的耳後，緩緩将她放平在地面之上。

蘇文澤的眼中滿是溫柔，他看着孟姝瑗充滿了笑意，而他的眼眶已經被淚水侵占。

蘇文澤起身，他用力地握着短箭，朝着朗玥站立的方向前行。他的眼神不再溫柔，怒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燒，右手因為用力握着箭頭，而滴答滴答滴着鮮血。

“你如此費盡心思，逼着瑗瑗離開我，又安排這麽一出戲碼，騙她我自盡，以至于她自責與我共存亡，你這戲演的可真到位，還特地尋了個與我這麽像的屍體”蘇文澤憤怒地很直白，将朗玥的處心積慮全部揭露出來。

“可憐瑗瑗這個傻姑娘，關心則亂，哪有人連自己夫君都認不出來的，這麽好騙，這麽傻！”

蘇文澤以為，孟姝瑗因為太過傷心而誤将朗玥找來的屍體認成自己，真是哭笑不得。

他也以為，孟姝瑗是生死相随，才選擇自盡，其實不然，朗玥的意圖并不在這，他不知道，朗玥要的，是孟姝瑗的魂魄灰飛煙滅。

朗玥冷漠的看着蘇文澤，她的眼中平靜如水，毫無波瀾，她面無表情地回複蘇文澤，“我是騙了她，但我可沒逼她，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過她可不是要與你共存亡呢，她是為了救你，選擇了自己灰飛煙滅！”

朗玥忽而間仰天大笑，她笑得前仰後翻，如同看一個傻子一般看着震驚地無法說話的蘇文澤。

“灰飛煙滅？什麽意思？怎麽會灰飛煙滅呢？”蘇文澤腳下一個踉跄，他不敢相信，怎麽會灰飛煙滅，又不是什麽傳奇話本，但轉念一想，他還見過冥帝呢，灰飛煙滅也不是不可能。

朗玥的笑聲不斷地刺激着蘇文澤，他擡手封住自己的雙耳，他不想聽到朗玥刻薄的笑聲，笑得他頭痛欲裂。

“怎麽，不敢相信啊，她就是用你手上的這支箭，刺向了自己的心口，你知道這是什麽箭嗎，魔界的霧羽箭，凡人中了此箭，可是會吸人魂魄的，你不僅這輩子見不到她了，你是永生永世都見不到她了！”

面對朗玥的嘲笑與惡毒的話語，蘇文澤忍無可忍，他放下雙手，眼神中的怒火熄滅，燃起了層層殺意。

“你不就是為了我嘛，想讓瑗瑗永遠離開，可是，你永遠都得不到我，也永遠走不進我的心裏”

蘇文澤抓住朗玥的手，将短箭放于她的手心，使其握拳，他沖她微微一笑，在朗玥還不明覺厲之時，蘇文澤将短箭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我，永遠會和瑗瑗，在一起！”

朗玥張着嘴，她瞪着自己握着短箭的手，眼神閃動，她終于開始不知所措了，聲嘶力竭地嘶吼着，“孟姝瑗她不會灰飛煙滅，可是你會啊，你這是做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