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狗仗人勢

燭照是天地間極其不尋常的存在，有人認為，他與太陰幽熒共同化生四象聖獸。

陰陽生而分二儀，二儀交而生四象，四象交而生八卦，八卦交而生萬物，故二儀生天地之類，四象定天地之體。

而他代表了世間的光明，他又不僅僅代表着太陽，故而他為萬物之王。

“這麽說，真正的十重之地，竟然是兄長的身體？”

黑龍眼眸之中的悲傷勝過了驚訝，原來這真正的囚牢，正是燭照自己，正在困住他的，就是他對這個世界的責任與永垂不朽的愛，他要鎮守此地。

“所以黑龍，你們回去吧，我自願留在此地，況且，我也不願出去，成為權力争奪的犧牲品，不如在此清靜”

燭照彎起了他神氣的眉，嘴角微微揚起，他神色溫和，使得黑龍的心又暖又痛。

燭照替黑龍撣了撣肩頭的塵土，想是方才的狂風所卷起。

黑龍依舊不想放棄，他想再勸勸燭照。

“那兄長，我們豈不是，永遠都不能再見了，你舍得丢下小弟嗎？”

“傻瓜，我們還會再見的，這個你拿好，就算是入六道輪回，我也能找到你”

燭照将一顆碧綠的圓珠放置在黑龍掌心之上，這顆珠子周身通透，閃着瑩瑩綠光，沒有一點點雜質，大小如同一個鴿子蛋。

“或許你現在不會懂，為什麽我要留在這，以後你就會知道，我鎮守此地的意義，天意如此，你我都不能違背。乖，聽話！”

他一把捏住黑龍的臉頰，如同玩弄一個孩子一樣，上下扭了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莫要再為我去做那些違背天道之事了”

燭照雖在深淵之中，可他對外面世界發生的一應事項全部了如指掌，當然對黑龍所為，全然知曉。

“可是兄長……”黑龍并不知道，燭照其實什麽都知道，他想告訴他，自己時日無多，且罪行累累，此次，估計就是他們兩的最後一面。

他話沒說出口，燭照便将手指擺在他嘴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他向黑龍閉了閉眼，手搭在他肩上安慰着他。

“聖主，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燭照恭恭敬敬地向荀乾行了個禮，在燭照的身上，完全沒有高高在上的那種驕傲自得，有的，只有作為兄長的沉穩與令人尊敬的溫暖。

荀乾點頭，二人就此靠近，隐于一旁，不知在說些什麽悄悄話。

溫濂最是好奇，扯着耳朵，滴溜溜地轉着眼珠子，想探聽一二，可這深淵之中，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啊，究竟在講什麽，這兩人居然動用無聲術。

只見荀乾單手負于身後，不住點頭，看樣子，是贊同或是同意燭照所言。

荀乾目光如炬，待燭照講完，他的眼神刀鋒般射向想要偷聽的溫濂，溫濂被吓得後退了半步，不住地向着荀乾眨巴着眼睛，不時尴尬微笑。

荀乾丢了個白眼給溫濂，這個家夥，這幅德行，不知是怎麽統領冥界的。

可事實上，冥界之事基本由溫濂做主，神塗一般不願摻和。

燭照交代完，轉身望見一臉看新奇玩意一般的晴霖，她對這裏的一切都好奇，燭照，十重淵，衆多一界之主……

燭照一直平靜如水的神情忽而起了點波瀾。他長長嘆了口氣，在晴霖身邊停下，眼角向下，餘輝側了側。

晴霖蹲了蹲膝蓋，行了個女子禮。

燭照道：“姑娘，千萬不要再見黑龍，這對你和對荀乾，都好！”

晴霖緩緩起身的動作，速度放緩，她有點迷糊，她又不認識黑龍，今日之後本來就應該不會再見，燭照何出此言。

燭照向其颔首點頭，笑容似是一位長者看着自己的長大的子孫一般。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都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六界将要大變。神之命格，由己定，把握好每一步的分寸，你們的決定将決定整個六界的命格……”

燭照低沉充滿魅力的聲音在深淵之中響起，空靈飄蕩在這廣闊無垠的深淵之下。

他身後的黑色球體之中放射出萬道光芒，光線之亮，将他的身軀環繞包裹進其中。

衆人被這光線找的睜不開眼，紛紛用手遮擋，待他們放下手，再次睜開雙眼之時，已經不再原地。

深淵被層層分割，每一層凝結出一個平臺，将這深淵，分割為九重。每一個臺面之上，凸顯出一個太極圖案。以及以及一扇石門。

他們六人齊刷刷地出現在洞穴之外。

光線逐漸暗下去，飛沙走石，沙子在眼前飛馳而過，光線昏暗地只能看見自己的五根手指。

晴霖以手臂遮面，方才被光線照的睜不開眼，現在又被吹得無法睜眼，還真的是鬼地方。

荀乾：“神塗溫濂，既然此事已經明了，黑龍就由你們帶回，按原判執行，入輪回，過萬世。待他輪回歸來，我們再算他這吸人魂魄的罪責，不知可否？”

荀乾知道，他這樣的要求按例并不合理，黑龍所為，就連輪回都不必入了，直接灰飛煙滅。

溫濂與神塗眼神交彙，他們為至親兄弟，對視一眼便能知曉對方之意。

神塗道：“冥界相信聖主會秉公辦理，不會徇私，你有此要求，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等，照做便是”

荀乾身後的黑龍低垂着腦袋，他依然沉浸在燭照要永世鎮守在深淵之中的這個事實。他自覺地走向幽冥雙神，回過頭，望着那個黑洞森森的洞穴。

他揮舞着中指與食指，向畫符咒一般，在掌心中寫了兩個大字：

“落日”

他将這兩個大字印刻與洞穴之上，落日，落日，燭照，即太陽落下的地方。

荀乾看在眼裏，心中難受萬分，他突然明了，燭照言下之意，他為何要鎮守在這裏，他大手一揮，将深淵取名為，“鎮暮淵”。

“我知道為什麽他要留在這裏了，只有他在此，這才會成為一座真正的監獄，才能發揮它的價值。”

其實，荀乾只明白了一半，方才那些升起的平臺，正是燭照生化，将這鎮暮淵分為十重監獄。

而先前對魔界禁地的傳聞并非真實，什麽它是個監獄，囚禁着四大兇獸等等。只不過以訛傳訛，現在起，它才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囚牢。

只是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那是十重之地，糾結是用來囚禁誰的。

“聖主，那我走了，魔界有您在，出不了大亂子”黑龍眼角微微泛紅，咳咳笑了兩聲。

荀乾面上沒有任何波瀾，內心早已翻江倒海。

他看着溫濂與神塗兩人，分別站在黑龍兩側，三人的身形從腳部開始模糊，化成屢屢黑霧，從腳上到身子再到臉，都漸漸模糊，直至消散不見。

“我們也回去吧”

荀乾在狂風之中，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遠遠地再望了望“落日”。

忽而，天空之中傳來一片嘈雜之聲，鬧騰騰地。遠處的天空之中，微有亮光，熙熙攘攘地如同有一群螞蟻正在往那微亮之地攀爬。

荀乾道：“趕緊回宮，大事不妙了！”

他雙手一手抓一個，将齋顏與晴霖雙雙拽起，縱身一躍，消失在“落日”之外。

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出現在重幽殿大殿之外，荀乾大呼一聲，“傳汰瀝！”

話說自從黑龍犯錯被罰，荀乾卸下他的職權，提拔汰瀝為魔君副将，權權接手黑龍的職位。

這汰瀝原本是荀乾一次外出途中撿來的孤兒，因從小天資聰穎，慣會甜言蜜語讨人喜歡，荀乾便一直将他留在身邊。他辦事，荀乾也放心，從不出任何披露，實乃最佳屬下，面面俱到。

汰瀝是個八面玲珑的人，荀乾一呼，三秒之內，他定然出現在大殿之外。

“聖主有何吩咐？”

汰瀝邁着矯健的步伐，快步走進大殿，隔着深淵，跪在王座之前。

晴霖與齋顏分別站在荀乾左右兩側，齋顏自然不會覺得，站在這裏有什麽不妥，她一向如此，喜歡聽衆人議事，魔界也沒有女子不得幹政這種規矩。

可晴霖似乎站的不太舒适，她覺得，她一只小小的狐貍，并沒有這個資格，站在此處，聽聖主與他的副将議事。

她提着一顆心，不安地問：“聖主，我不如還是回避一下吧？”

荀乾道：“不必，我們所議之事你都已經聽過了，況且，我魔界聖後，聽聽無妨。”

說着，他斜着眼，眼神微微向上瞟了瞟，看向身旁的齋顏，仿佛在責怪，是也不是啊，托你的福，多了這麽個聖後。

齋顏才不會畏懼荀乾的眼神，她才不怕他呢。她薄薄的嘴唇緊閉，擠出一抹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腦袋大幅點了三點，是的呢，多好一媳婦兒。

“近日可有什麽大事發生？”荀乾問道

汰瀝雙手握拳，“啓禀聖主，近日各路神仙，各界尊者均紛紛上達九重天，具體何事，屬下不知，不過，有一自稱天界使者之人，已恭候您多時了。”

三人皆驚，看來事情來得還挺快。

“讓他進來”

荀乾架起一條腿，曲在王座之上。劍眉飛揚，面無表情，他那威嚴的魔尊之氣，在這大殿之中，彌漫散開。

片刻之後，那天界來使随着汰瀝，進入重幽殿。他穿着白色鬥篷，順手摘下兜帽，并未向荀乾行跪拜之禮，僅僅是雙手作揖，這就已經讓荀乾十分不悅。

他一個來使算什麽，六界之中，只有雙手都數的過來寥寥數人可以不必想她下跪。

“本使今日代表的是我天帝陛下，不宜行禮，還請聖主見諒”

那使者頤指氣使，一副狗仗人勢的樣子，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荀乾不怒反問：“無妨，無妨，不過天帝陛下是何許人物，為何我在這天地間數百萬年，也未曾聽聞呢？”

齋顏偷偷掩着嘴讪笑，好了，這小厮算是招惹到荀乾了，看來今天他讨不到一點好！

晴霖疑惑，看着齋顏，而齋顏向她挑了挑眉，眼珠子轉向荀乾的方向，示意晴霖看看好戲，看荀乾智鬥仗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