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在一陣歡呼聲中,漆月騎着一輛黑色的機車飛了出去。

夜色漸濃,山上有霧,很快黑色的機車跟夜色融為一體,只剩漆月一個火紅的頭盔,還有喻宜之回頭看了眼越來越遠的人群,那張小巧的臉從頭盔中透出來,逐漸凝成一個雪白的點。

大頭喃喃道:“瘋了,都瘋了。”

漆月蒙眼在山路上開,喻宜之在她身後喊:“我數十聲後左轉,十,九,八,七……轉!”

漆月毫不猶豫扭轉車頭。

喻宜之實在是雙很好的“眼睛”,漆月很快發現喻宜之對距離有着精準的感覺,她每次倒計時的十個數幾乎是勻速數出,讓漆月對即将到來的轉彎都能早早準備。

她能感覺到她們騎得很穩,也許連山路中線都沒有偏離。

從她拉過喻宜之的手緊緊環住她腰以後,喻宜之再也沒有放開,這會兒緊緊貼着她的背,少女的身體柔軟而馥芬。

漆月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

那是一種快節奏卻勻速的跳動,想象中的慌亂感并沒有降臨。

山路風大,喻宜之跟她說話都得用喊的:“接下來一段都是直路。”

“好。”

“你騎車都這麽慢的嗎?”

“什麽?”

“你這麽騎怎麽可能騎到三分半以內?”

漆月在頭盔內挑唇:這人膽兒夠肥的,還敢挑釁她?

她加速,再加速,機車像一只野獸在山路上咆哮着奔馳。

她能明顯感覺喻宜之有點害怕了,死死箍着她的腰,整個人都緊緊貼在她背上。

“後悔嗎?”漆月喊。

“什麽?”

“要降速嗎?”

“不要。”喻宜之緊緊抱着她。

那樣的身體姿态是在說:我說過永遠相信你。

山路,大霧,夜風,少女,擁抱,信賴。

很久以後漆月想來,還覺得那段路途,是段近乎奇幻的旅途。

她和喻宜之兩個南轅北撤的人,在無人的山路上緊緊相擁,在危險邊緣她們所能依靠的只有對方。

到了山頂繞一圈又折回來,喻宜之的指路依然清晰而明确。

直到她喊:“終點快到了,十,九,八,七……停!”

漆月毫不猶豫剎車,喻宜之撞在她背上,軟軟的。

她摘下頭盔扯下蒙眼布,大頭激動的沖上來:“三分二十七秒漆老板!你她媽的居然做到了!做得很好但下次能不能別做了?”說着嗚嗚嗚的就開始哭。

漆月笑:“喂,過了吧?”

但她扭頭看一眼盤旋的山路,七彎八拐的望不到盡頭,也忍不住一陣後怕。

她扭頭看一眼喻宜之,少女坐在她身後也摘下頭盔,表情還是沉靜,但嘴都白了,平時一頭一絲不亂的黑色長發,汗浸浸的貼在額頭上。

漆月:“大頭,去給我拿瓶水。”

“好!馬上來!”

大頭跑開以後,漆月壓低聲音:“怕?”

她現在知道喻宜之不僅傲而且倔了,喻宜之肯定不會承的,那時她就可以好好調笑喻宜之一番。

但喻宜之居然小聲說:“怕。”

漆月心裏震撼。

她不知道喻宜之這樣的人,為什麽毫不介意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

喻宜之白而軟的手,在遠離人群的那一側輕輕找到漆月的手,漆月在她手心裏捏了一下,潮潮的全是汗。

超哥走過來,兩人的手又不着痕跡的放開了。

超哥把三萬塊摔到漆月懷裏:“漆老板,沒看錯你,好好再練練,希望在正式比賽上看到你。”

漆月拿起笑着晃晃:“謝了。”

她分出其中一疊扔向身後:“你的。”

喻宜之立馬塞回來:“我不要。”

漆月語氣冷下來:“下車。”

喻宜之下車,漆月跟着下車,冷冷把一萬重新丢給喻宜之:“說好誰當我眼睛,就給誰一萬的。”

“我不是為了這個。”

漆月冷笑一聲:“大小姐,知道你不缺錢。”

她心裏煩躁的要死。

為什麽喻宜之總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同情她的姿态?她們在山路上一度是平等的“戰友”,可一下山,喻宜之過分的“善意”又立馬把這平等給打破了。

她丢下頭盔轉身就走:“還有,別以為這樣我就會跟你做什麽狗屁朋友,沒可能。”

喻宜之站在原地,随着漆月越走越遠,縮成一個小小的影子。

大頭拿了水,追着漆月跑過來:“漆老板,走了嗎?”

“錢都拿了不走等什麽?”

這個點在這兒是根本叫不到車的,大頭:“我找我們家貨車來接。”

兩人站在路邊等的時候,大頭忽然想起來:“诶喻宜之呢?”

漆月冷笑一聲:“她煩。”

“那……不管她了?”

“管個屁!”

大頭:“哦。”

兩人默默站着,大頭也不知她剛贏了三萬塊怎麽心情就不好了,也不敢吭聲,直到一輛貨車車頭燈遠遠的掃過來,漆月吼一聲:“去啊!”

“去哪?”

“去把喻宜之給我叫過來!”

大頭嘟哝着往廠房那邊走:“不是你說不管的嗎……”

漆月在原地冷哼一聲,一腳踢飛一顆石子。

大頭平時經常不聽她“命令”,把可口可樂買成百事可樂。還有喻宜之,從學校出來時就讓她別跟別跟,還不是一路跟到這裏。

現在倒好,一個兩個的這麽聽話幹嘛?

等大貨車開過來的時候,大頭也帶着喻宜之走了過來,漆月連正眼都不看喻宜之,等大頭上車以後,自己也靈活的爬上車。

大頭家做石頭生意,貨車很大,相應的駕駛室也很高,剩下喻宜之一個人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怎麽往上爬。

一只手伸了過來,明明是妩媚的長相,手卻骨骼鋒利,像這個人內裏。

喻宜之擡頭,漆月卻還不是不看她,一雙貓兒眼不耐煩的盯着前方,哪怕那兒只有一叢灌木。

喻宜之低頭笑了下,把自己的手放進漆月手心。

漆月一拉,她就順利上去了。

貨車開回城的路上,駕駛室裏連司機一共坐了四個人,很擠,喻宜之坐在最邊上緊貼着門,路又不平,每次颠簸,喻宜之就撞在門上。

漆月一直低着頭,盯着自己牛仔褲上的紋路。

駕駛室裏很暗,彌漫着汽油的味道,和喻宜之身上清新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漆月在黑暗中隐秘之中,貼着喻宜之的後腰繞過去,輕攬在喻宜之的腰上,把人往自己這邊帶。

喻宜之感覺到以後動了一下,沒拒絕也沒出聲。

漆月攬着喻宜之靠在自己身上,一路颠簸,喻宜之終于沒再撞在車門上了。

先送喻宜之回喻家別墅。

漆月說:“停路口就好。”

她并不想讓喻宜之的家人或鄰居看到,喻宜之是被一輛貨車送回來的。喻宜之天真但她不,要是被喻宜之那個階層的人知道,喻宜之和她這樣的人混在一起,對喻宜之絕不是什麽好事。

喻宜之背着書包跳下車,漆月連招呼都沒跟她打,直接拍拍車頭叫司機:“走了走了,吃宵夜去。”

貨車轟鳴着遠離,剩下喻宜之清清白白一個身影在路燈下。

漆月在後視鏡裏看着。

大頭忽然問:“漆老板你臉怎麽那麽紅?”

漆月不耐煩的說:“你家這貨車不透氣呗!”

她輕蜷手掌,掌心裏全是汗。

******

第二天漆紅玉有點感冒,漆月直接沒去學校。

漆紅玉催她別耽誤課,漆月笑:“奶奶,你是不相信我有多聰明嗎?”

中午的時候她出去買菜,買點有營養的雞肉青豌豆,又買了把漆紅玉愛吃的米線,拎着菜回家的時候發現幾個男人對着她家窗戶指手畫腳。

漆月心裏一凜,搶上前去:“什麽人?”

“阿月。”

漆紅玉由喻宜之扶着,從屋裏走出來:“你得了獎學金這麽好的消息,怎麽不告訴奶奶呢?奶奶不需要改窗戶,你把這錢攢着當大學學費多好。”

漆月瞟了喻宜之一眼,喻宜之一張臉即便在這灰敗的筒子樓裏,也白得發光,淡淡的一臉坦然。

“喻宜之,你給我過來。”

漆紅玉:“阿月,都讓你對同學說話客氣點了。”

漆月咬牙:“喻宜之同學,請你過來一下。”

喻宜之不慌不忙,拎起漆紅玉的竹椅子放到走廊另一側:“奶奶你坐這邊曬太陽,等會兒那邊灰大。”

漆月看着她那不疾不徐的動作都覺得煩躁,等漆紅玉坐下後,她一把将喻宜之扯過來,拉着走到另一側,嘴裏叫工人:“你們先停一下。”

喻宜之卻說:“不用停。”

工人掏出工具就開始敲打,漆月:“我k,你們憑什麽聽她的?”

“小姐,誰出錢我們就聽誰的咯。”

漆月怒向喻宜之:“誰讓你來改我家窗戶的?”

“奶奶腎不好,日常養護需要更多新鮮空氣和陽光。”

“你覺得我無能是吧?需要你來多事是吧?”

“不,這就是你的能力。”喻宜之一臉平靜:“改造窗戶總共一萬零十八,你昨晚贏的一萬塊在我這,另外我還幫你墊了十八塊。”

“給我。”她對着漆月攤開瑩白掌心:“一分都不能少。”

漆月煩躁躁的:“都說了那一萬是你的。”

“車不是我騎的。”喻宜之淡定的說:“無功不受祿,還有,我把超哥舉報了。”

“什麽?!”

“雖然說是為市裏的摩托車賽訓練,但他的選址不正規,方式有危險,不好。”

漆月:……

煩躁躁掏出二十塊塞她手裏:“拿去拿去。”

“不要,沒錢找。”喻宜之塞回給她,把手機摸出來:“要不,加個微信吧。”

漆月:“不用找了。”

喻宜之:“不行,賬得算清楚。”

她把自己微信二維碼亮出來,一雙黑漆漆清泠泠的眸子看着漆月:“掃吧。”

漆月煩躁的“啧”一聲掃了。

喻宜之的頭像居然還真是月亮。

不是那種唯美的月亮,而是黑漆漆的天空裏,一輪帶着陰翳的月亮。

漆月立馬轉了十八塊錢過去,喻宜之:“收到。”

她把手機收起來,看一眼漆月手裏拎的那些菜,把一兜子青豆接過去,搬了張小凳子坐到漆紅玉身邊,不再搭理漆月,一邊低頭剝豆,一邊仰臉跟漆紅玉說話。

漆月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那些工人已經在她身邊叮鈴桄榔開始施工了,吵死人,空氣裏飄着飄着大顆大顆的粉塵,一股石灰味。

可喻宜之和漆紅玉坐的離施工窗戶很遠,午後是這舊筒子樓陽光最好的時候,通透的陽光把少女的臉照成半透明,細小的浮塵圍繞,反而顯得那張臉越發幹淨。

施工噪音中聽不到她在跟漆紅玉說什麽,一張沒有瑕疵的臉上是安靜又誠懇的模樣,并沒有年輕人面對老人常見的那種不耐煩。

漆月挪開眼神,往廚房走去。

每一層樓的廚房都是公用,誰也沒耐心踏踏實實搞衛生就怕吃虧,以至于竈臺和抽油煙機上滿是油污,在午後陽光中格外顯眼。

喻宜之走進來時,漆月為這狹小和髒污莫名臉紅,惡狠狠決定先發制人:“我只買了我和奶奶的,沒你的份。”

喻宜之把剝好的青豆遞給她,也不惱:“哦。”轉身又出去了。

漆月端着兩碗米線出去的時候,喻宜之還乖巧坐在漆紅玉腳邊陪她聊天,也不知在聊什麽,漆紅玉眉開眼笑的,漆月一走過去,她又不笑了。

漆月:“聊什麽呢?”

漆紅玉:“秘密。”

喔唷。

漆月把一碗米線遞給漆紅玉:“奶奶吃中飯了。”

漆紅玉摸索着接過,笑着對喻宜之說:“小喻你嘗嘗阿月的手藝,很不錯的。”

漆月手裏僅剩的一碗米線是給她自己的,這時一邊吸溜一邊瞪喻宜之,意思是“你敢告狀”。

喻宜之沒告狀,很配合的說:“好,我嘗嘗。”

漆紅玉吃了兩口,又問喻宜之:“好吃麽?”

“嗯,好吃。”

空氣裏細細的塵埃又飄過來,附着在喻宜之臉上細小的絨毛上,看上去卻像被喻宜之皮膚周圍一圈光暈所吞沒了一般。

幹淨到百毒不侵。

漆月煩躁的咂了一下嘴,漆紅玉:“怎麽了?”

漆月:“咬到辣椒了。”

她無聲把手裏的瓷碗遞給喻宜之,喻宜之看了她一眼,接了,她這才想起給喻宜之的筷子是她剛才用過的,潑辣慣了,倒忘了大小姐肯定接受不了。

剛想抽回來,喻宜之已經埋頭拿那雙筷子開始吃了。

漆月縮手站在一邊。

“奶奶。”喻宜之不跟漆月說話。

“嗯?”

“我越吃越覺得,漆月手藝真的挺好的。”

漆月口重,給自己煮的這碗放了很多辣油,喻宜之平時應該吃的挺清淡,這會兒淡粉的唇都辣腫了,嘟嘟的,清冷的感覺消減不少,像個小姑娘。

漆月不讓自己再看,挪開眼神站到走廊邊,望着樓底下一個破敗的花盆,邊上放着個癟了氣的皮球。

一個淡香的影子籠罩了她。

喻宜之端着碗走過來,放在她面前的走廊圍欄上,用嘴形問她:“還有筷子麽?”

大小姐反應過來這是她用過的筷子了?

漆月嘲諷的挑唇一笑,轉身進廚房拿了雙幹淨筷子,走回來遞給喻宜之時,喻宜之卻沒接,指指圍欄上放着的碗,用嘴形說:“一起。”

喻宜之讓她再拿雙筷子是為了和她一起吃米線?

她肚子的确餓了,隐隐咕咕作響,為了避免被喻宜之聽到,她低頭,挑了筷米線喂進嘴裏。

米線涼的很快,她吃着的時候,喻宜之的筷子也伸了進來,微微低頭。

兩人的頭輕輕碰在一起,摩擦,在午後的陽光中,頭發蹭着頭發,發出沙沙的聲音。

漆月臉熱,但她又不想服輸,好像她先後退一步,就會讓喻宜之看出了她的心虛似的。

兩人就這樣分食完了一碗米線,漆月退開一步,走回房扯了節紙巾遞給喻宜之。

喻宜之擦了嘴,嘴唇還是紅紅的,腫腫的。

像什麽呢?

像接過吻。

漆月被腦子裏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端着碗低着頭,又問漆紅玉:“奶奶吃好了麽?”

匆匆逃進廚房,把一雙手在冷水龍頭下不斷沖洗。

感覺不到冷是怎麽回事?降不了溫啊。

兩個碗洗了快十分鐘,她拖不下去了,從廚房走回走廊,喻宜之站起來:“那奶奶,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漆紅玉:“小喻,祝你競賽取得好成績,下次這種換窗戶的事讓阿月自己聯系,別麻煩你了,你學習那麽忙。”

“沒事奶奶,我不忙,我本來就對建築這方面感興趣嘛。”

“阿月,你快送送小喻。”

漆月不情不願咕哝一句:“知道了。”跟着喻宜之下樓。

少女白色的鞋尖輕輕踏在灰暗的樓梯,樓梯不再蒙塵。

少女幹淨的校服袖子掃過生鏽的扶手,扶手重新閃亮。

少女路過破損的花盆和癟氣的皮球,花盆歸于完整,皮球重新圓滿。

漆月走到喻宜之身邊,眼尾望一眼重新走到陽光下的喻宜之,午後的陽光透過碎落的葉片掉到少女臉上,好安靜。

“喻宜之。”

“嗯?”

“那一萬塊錢,我以後會還你的。”

喻宜之笑了一下。

“但我不會跟你做朋友。”

你為什麽會屬于我的世界呢。

你怎麽能屬于我的世界呢。

街邊有瘋跑的孩子,破敗小賣部門口有坐着曬太陽的老人,居然有人推着很老式的三輪車在賣棒冰:“棒冰哎!小時候吃的那種棒冰哎!”

喻宜之吞了下口水。

漆月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你想吃?”

“不是我想吃。”喻宜之說:“是你做的米線,實在有點鹹。”

漆月嘁一聲。

喻宜之默默在她身邊走着,眼睛卻一直盯着那輛三輪車。

“想吃就買嘛。”漆月忽然想起,喻宜之是一個被管控到阿爾卑斯糖都沒法買的人,她提醒:“用我剛還你的十八塊錢買。”

“不行。”喻宜之搖搖頭:“那錢是我給同學講了道題後借來的,要馬上還。”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第一,喻宜之為了她去給同學講題。

第二,喻宜之身上真的連一分錢都沒有。

漆月向三輪車走去,很快拿着跟棒冰回來:“請你,但其實不怎麽好吃,一股糖精味。”

她甚至懷疑大小姐連什麽是糖精都不知道。

喻宜之接過:“你不吃嗎?”

漆月搖頭:“小時候吃傷了。”因為便宜。

喻宜之舔了一下:“我覺得,還行。”

漆月笑了聲。

她把喻宜之領到一棵巨大的榕樹下,樹幹有兩人環抱起來那麽粗,算是舊筒子樓這邊唯一的風景,但圍樹而建的水泥臺灰撲撲的,到底露了貧窮的怯。

她叫喻宜之:“坐。”

喻宜之也不扭捏,乖乖坐在水泥臺上。

漆月雙手插兜站在她面前,到了這個季節,K市早晚很涼,但中午太陽正好的時候氣溫又陡升,其實挺曬,喻宜之坐在樹下總算躲進了一片陰涼,白淨的皮鞋一下一下輕磕在水泥臺上。

她手裏的棒冰在日光下化的很快,她吃的趕不上那速度,一側身,圓圓兩滴化開的甜水滴在水泥地上,很快吸引一排螞蟻爬過來。

漆月低頭盯着那螞蟻:“喻宜之,你實在是個很奇怪的人你知道麽?”

“知道。”喻宜之頓了頓:“所以我沒朋友。”

“漆月,可不可以不要拒絕我?”

漆月鞋尖挪了挪,躲開那群螞蟻的行進軌跡:“你怎麽沒上學?”今天周二。

“我剛才告訴奶奶了,今天上午參加市裏物理競賽,下午才回學校上課。我交卷挺早,有空就過來了。”

漆月笑了聲。

好厲害啊喻宜之,又是英語競賽又是物理競賽的。

“晚上呢?不上晚自習可以麽?”

喻宜之都沒問她有什麽事:“可以。”

“昨天剛逃過晚自習,今天又逃,不怕你爸罵你?”

昨天喻宜之回去那麽晚,肯定被喻文泰逮到了。

喻宜之:“不是你說的麽?壞事做多了,漸漸就不怕了。”

我說的話你就這麽相信?

這句話漆月沒說出口,摸出支煙在手背上磕了兩磕,準備喻宜之一走就點:“你走吧,我不送你了。”

“你不回學校?”

“我有事。晚自習前來接你,還敢逃課的話,跟我去個地方。”

喻宜之小聲說:“你覺得我是一個很膽小的人麽?”

風揚起少女的長發,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灼灼閃亮。

******

下午看漆紅玉好點了,漆月還是照例去了摩托車行,小北叫她:“漆老板,加一下新客戶的微信。”

“行。”

微信翻出來,新的朋友那一欄,有輪帶陰翳的月亮。

漆月沒忍住點進喻宜之的朋友圈,喻宜之并沒設置僅三天可見,但朋友圈依然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

嗯也是,喻宜之看上去也不像會發朋友圈的那種人。

漆月又翻到删除頁面,手指懸在紅色的“删除”二字上晃了晃,卻最終沒有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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