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是為伊人而病的

衆人沒有再說話。

吳雨童也看出了問題，笑一笑換了一個話題，氣氛依舊很融洽，沒有因為剛剛的烏龍而顯得更加尴尬。

水清洋覺得口中的咖啡更加苦了。

突然桌子底下伸過來一只手，輕柔而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溫度從通過那溫柔的觸感傳達過來，讓水清洋覺得心安。

“真羨慕你們這種成天說母語的人啊。”倪萱突然嘆氣道，眼裏有一絲羨豔，“本來打算收拾東西回國的時候，無奈學校開的條件太優厚，為了那些美刀，也就硬生生的留下了。”

有的人講究落葉歸根，有的人卻重視物質享受，無論選擇哪一方都沒有錯，只是個人價值觀的問題，衆人也不好說什麽，倪萱看了看葉子旸，笑了笑說道：“當初葉同學修完碩士學位之後，物電學院和生物學院雙層夾擊開出條件請求他留在美國，結果葉同學依舊是拍拍屁股潇灑的回國了，簡直不能再清高，那個有名的米茨教授還感嘆着說‘這個家夥簡直太愛國了！’，當時我們一群留學生敬佩的不得了。”

倪萱在美國呆了這麽久，口語已經挑不出毛病，學教授的語氣也學得惟妙惟肖，惹得在座的人都不禁笑了出來。

“如今一看，是為美人歸吧。”朱欽也插嘴說道。

葉子旸一個純理科生，平時說的話都是十分富有邏輯性的，該省略的絕對不多說，也配得上他高冷男神的稱號，只是這一次，他挑挑眉，眼中似有無限風情，抿一口黑咖啡，疏淡的說道：“既為美人離，也為美人歸。”

吾思為美人念，吾泣為美人愁，吾百般輾轉反側為美人醉，三千若瓢，獨不及美人一回眸。

衆人發出暧昧的一聲感嘆，水清洋害羞的揪了揪衣角。

“也該回國看看了……”倪萱的目光似乎飄向了很遠的地方，語氣飄忽，仿佛正在沉思。

朱欽在一旁笑着說：“那就回國看看，以解鄉愁。”

吳雨童不滿的發話：“你們今天怎麽一個個這麽文藝啊，都是理科生耍什麽詩詞歌賦，我記得我高中的時候，看過的唯一一部四大名著，《紅樓夢》，足足看了三遍都沒有看下去，那咬文嚼字的，我這個粗人真的理解不了。”

這麽一讨論話題果然又轉了一個方向，倪萱贊同的點點頭：“我也是看不下去，老舍巴金的我還行，契诃夫高爾基是真的看不來。我只記得《紅樓夢》中一句，‘我是為林姑娘病的’，那一句簡直讓我印象深刻，旁的也沒什麽想法了。”

“說到這個，我們學院有一個學姐，是研究服裝的，真是硬生生的把那裏面的服飾都還原了出來，感覺比87版的電視劇那衣服做的還精致。”

“幾百套衣服全都還原出來了？土豪啊。”

“人家說這是藝術啊，藝術啊。”

幾個人在異國風味頗濃的咖啡廳，從古典名著一路聊到了傳統服飾，接着倪萱又感嘆道：“其實漢服很好看啊，可惜我結婚的時候沒機會穿，畢竟是基督教式的婚禮，你們幾個沒結婚的可以考慮考慮嘛。”

吳雨童搖搖頭：“鳳冠霞帔太重，我還是覺得白色婚紗最好看。”

蕭诩繼續高冷的不說話，倪萱也不主動貼上去，把目光轉向了水清洋，眼睛發光的看着她：“清洋，要不你和葉子旸結婚的時候就穿漢服吧？”

水清洋自己其實也挺喜歡中國傳統的漢服，點點頭說道：“我也覺得，一生總要穿一回漢服，56個民族55個都有獨特的服飾，按理來說我們漢族也應該有。”

這廂兩個人正讨論着到底是襦裙好看還是衫裙好看，卻不知葉子旸不動聲色，眼裏早已點點星光，無比欣喜。

幾個人後來又去吃了飯喝了酒，壓了馬路，該回國的也呆不久了，約定着哪次再聚一次，各自散散就離開了。

水清洋喝了一些酒，沒有醉，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在異國他鄉閃爍的霓虹燈中，所有的燈光看在她眼裏都是溫柔的星星，周圍有着各式各樣的語言圍繞，但唯獨她和葉子旸，兩個黑發黑瞳的中國人，是這麽的引人注目。

葉子旸微微扶着她，有些擔心的問她：“你到底醉沒有？”

兩個人正好走到中心廣場的噴泉池那裏，水清洋笑着掙脫葉子旸，朝噴泉跑去，葉子旸無奈只好在後面跟着。

她走到了噴泉那裏，腳一擡就踏了上去，葉子旸扶着她，她摟住他的脖子，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也有些好笑，平時有些面癱的臉此時也是溫和英俊，抱住她的腰，語氣有些寵溺：“你是不是病了？笑的這麽傻。”

水清洋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那裏面裝滿了自己，将頭湊過去親親他的唇，嘻嘻一笑，和他頭頸交纏，在他耳邊輕念道：“我是為葉公子病的。”

這麽一句話，她為他病，他為她醉。

顧不得這到底是在哪裏，也顧不得合不合适，在巨大的水花背景和燦爛的霓虹燈光映襯下，他有些心急的捧着她的頭，吻了下去。

吻着吻着，水清洋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乘着呼吸的空隙，顫顫巍巍的說道：“謝謝……”

謝謝你這麽些年一直喜歡我，謝謝你不遠萬裏回國找我，謝謝你現在這般溫柔的抱着我。

之前的所有對錯，仿佛都不再重要。

水清洋還有好多話要說，只不過被他堵着唇，想要說出來也說不出來，她緊緊揪着他的衣領，腿已經有一些發軟。

親吻的間隙，他頂着她的鼻子，親昵的蹭蹭，之後又摸摸她的耳朵，直到親吻結束，他才一把把她從噴泉臺上抱下來，像抱孩子一樣抱着她，平複呼吸後說道：“你笨，如果我沒這麽做，你就不是我的了。”

他不常說情話，但是一說起來就是無比肉麻，水清洋忍不住笑了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葉子旸，好多人。”

“我知道。”

“你是不是病了呀？”

“我是為水姑娘病的。”

本是寶黛二人無比親昵而又讓人傷感的戲言，此刻被他們這樣說出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兩人之間流動，至少他們不若寶黛二人，不會因那幾場區區夢境，就天人相隔。

“我買了戒指。”

“什麽戒指？”

“配上玫瑰，你就知道了。”

“到底什麽戒指啊？”

葉子旸背着已經有些困意的水清洋，側過頭看着她細長的睫毛，輕嘆一句終于把回答咽了下去。

“捆住我們下半生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