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她并沒有煙火絢爛

葉子旸很想問水清洋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她的媽媽要那樣對她，可是很可惜，水清洋從那天之後，到現在為止一個月，都沒有來過學校。

顧呈也是整天都趴在桌子上不說話，沈柒同他這回倒是十分有默契，也是趴在桌上，好像對水清洋沒有來學校一點也不關心。

葉子旸的耐心忍到了極限，終于他在忍不下去的時候去問了沈柒。

“水清洋為什麽沒有來學校？”葉子旸攔住沈柒，不允許她出教室。

沈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葉子旸，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閑事啊。”

葉子旸皺眉：“我這是關心她。”

沈柒不屑的笑了：“你這算是哪門子關心？什麽都不做一個勁的等着水清洋來學校自己跟你解釋這就叫關心了？你見過哪個心裏真有苦衷的人還會巴巴的求着別人去傾聽自己的心事嗎？葉子旸，關心不是這樣關心的，口頭上的關心誰都會。”

和塗熙出入一轍的口氣，讓葉子旸聽得皺眉。

确實，他心裏擔心水清洋卻從來不肯主動去打探，只等着水清洋自己上前來解釋，葉子旸活了這麽多年頭一次認識到自己有多麽的軟弱，他膽小、懦弱，所以即使是喜歡水清洋的，他也并沒有幫上任何忙。

“要吵去外面吵，在這裏吵不要耽誤我們的學習。”塗熙淡淡發話，“有的事一定要昭告天下你們才放心嗎？”

兩個人同時看了一眼塗熙，随後走出了教室。

“看什麽看，作業都做完了？”塗熙瞥了一眼還想看熱鬧的學生們，語氣疏淡的警告着。

學生們立刻又把頭埋了進去。

“真的，我發現我一點也不了解水清洋。”沈柒身子軟軟的靠在陽臺上，眼神無焦的看着天空，“表面上我一直在照顧她，其實她一直在照顧我，包容我。可是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我卻一直都不知道。”

葉子旸看着沈柒漂亮的側臉，靜默的站在一旁不說話。

“我媽死得早，我爸就娶了新的老婆，可是她對我一點也不友好，本來我說不友好那就不友好吧，也不礙着我什麽，可是我受不了我爸之前明明事事以我為中心，之後他的中心就變成那個女人了。”沈柒雙腳踢着欄杆，知道那白色的帆布鞋都被欄杆上的鐵鏽給弄髒。

“你一定覺得我戀父吧？好吧，我承認我還真有那麽一點，我無所謂她在我背後怎麽給我爸爸打小報告，但是我實在受不了我爸什麽都信。他是傻的嗎？”

“我以為就我爸這種男人很賤，結果我自己也碰上了顧呈，簡直就是作孽。之後的鐘理山，我以為我倆可以好好的，結果他也不是個好東西，當然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對了。”

“我過年的時候因為後媽跟我爸大吵了一架，下着那麽大的雪我打電話死活叫鐘理山出來，他出來了，可是我們從那時候起就鬧翻了。後來我想要是打電話給顧呈就好了，起碼他不會跟我鬧翻，可是我們還是鬧翻了。”

葉子旸皺眉聽着她的故事，但是內心卻沒有一絲波動。

這個世上每天都會發生各種各樣不同的事情，比她悲慘的多得是，在葉子旸看來，沈柒在某些方面是非常富足的。

“還好還有洋洋，我也只有洋洋了。”沈柒低低笑着，眼睛裏終于出現了溫暖的情緒，“我每次和我爸吵架都會去找她，她什麽也不說，就靜靜地抱着我，偶爾說些不着實際的話逗我開心，但我真的他媽的就被她哄笑了。”

“感情算個屁，友情才是永恒的。”沈柒總結道。

葉子旸直切重點：“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柒終于将目光看向了他，眼角有些水光，她抖動着雙唇，有些急切的說：“洋洋對我很重要，我真的很想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從來不跟我說，讓我以為她一直是沒心沒肺的，讓我一直覺得她很開心，沒有煩惱，可是她越是不說……”沈柒終于哭了出來，蹲在地上脆弱的用手環住大腿，“我就越是心痛。”

“這個女的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成是她的朋友？”

她從來将她當做是樹洞，可是她卻不将她當做是可以傾訴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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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旸，你跟我說，你到底要不要考大學了？”

一向嚴厲的爸爸此刻如同雕像一樣坐在客廳，雙眼裏都是銳利的光芒，大刺刺的照向葉子旸。

葉子旸點頭：“我會考的。”

葉爸爸冷笑一聲，左手扣了扣身旁的桌子：“那你跟我說說，馬上要水平考試了，你逃自習課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如果說是普通的學生逃了一兩節課的自習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但是葉子旸是出了名的聽話，一個從來都服從學校任何安排的學生莫名其妙的逃了好幾節自習，問他話也不說原因，這不得不引起了班主任的重視，終于打了個電話給葉子旸的家長。

“你現在這麽玩，你怎麽考得起清華北大。”

葉子旸擡頭直視着自己父親的眼睛，毫不示弱，甚至是有些嚣張的說道：“爸爸，水平考試沒有什麽質量，我根本不需要複習。”

“你…”葉爸爸被噎住了，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學習必須腳踏實地，就算你成績再好，也不能放松學習。”

“我沒有放松，以前我是覺得學習是第一要事才會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爸爸，就算我不複習，我也肯定可以考第一名。”

往常都是謙虛無比的兒子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這不得不讓葉爸爸吃了一驚，他有些責備的看着他：“你太過狂妄了。”

“我有這個資本狂妄。”葉子旸淡淡一笑，“如果我要考清華北大，那麽就一定可以考上，反之如果我不想考清華北大，那麽你們誰也別想逼我去讀。”

葉爸爸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看着兒子潇灑的背影捂住心口消化兒子剛剛脫口而出的那些狂妄無比的話。

葉子旸回到了房間，心情有些舒暢的看着天花板。

他決定了，他要去找水清洋說個清楚。

既然決定要說清楚，那麽他就要幫水清洋制定一個詳細的學習計劃，比如幾點起床讀英語課文，幾點做文科試卷，幾點背語文文言文，葉子旸拿着筆，頭一次這樣認真的坐在書桌前計劃着別人的學習計劃。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未來，那麽就要付諸實際行動。

水清洋是個懶的，那麽他就幫她一起制定了這個或許有些自私，甚至是強硬的将他安排進她未來的生活的計劃。

已經下定了決心的少年，做什麽事都非常的有幹勁，将紙疊起來放在褲兜裏，就打算去找水清洋。

順着上次的記憶走到了水清洋家裏的小區，葉子旸打算大着膽子在小區樓下喊她的名字。

正打算放下羞恥心喊出來，卻發現說曹操曹操到。

水清洋拿着一個購物袋從樓上下來了，葉子旸雙眼一亮，就打算上前叫住她，水清洋一擡眼就看到了葉子旸站在她不遠處，愣在了原地沒有上前一步。

“水清洋。”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出來，千百個問題要問她，葉子旸怕吓着了水清洋，決定還是問一個最簡單的，“你怎麽沒有來學校上課？”

水清洋垂眸，葉子旸看不見她平日裏明亮的瞳孔，只聽見她用他想念了很久的，那種小小的、軟糯糯的聲音回答他：“不想去。”

葉子旸又忍不住教訓她了：“你不能這麽任性，馬上就要水平考試了，你要上心一點。”

熟悉的說教聲，在教室裏經常發生的一幕場景，但是水清洋這回沒有繼續狗腿的點頭，然後接受他所有的責備，而是皺起了眉頭，擡頭不耐煩的對他說道：“關你什麽事。”

葉子旸頭一次發現，這五個字這麽傷人，而水清洋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依舊堅持的說道：“葉子旸，我不用你管。”

葉子旸也察覺到有些不對，他按着她的肩，用帶着一點質問的語氣問她：“那天你媽媽為什麽要打你？”

水清洋終于忍不住爆發了，平時不怎麽生氣的人生氣起來讓人更加害怕，她雙手拍掉葉子旸放在她肩上的手，向後退了幾步，眼神有些淩厲的看着他：“葉子旸，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閑事？”

葉子旸此時也有些生氣了：“我這是為你好。”

“誰要你為我好了？你以為你在施舍我呢？葉子旸，考不考大學是我的事，你又不是我爸我媽，憑什麽這麽管束着我，還有，我們家的事情關你什麽事，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閑事跑到我家來？”

水清洋的話語确實有些傷人了，讓葉子旸也有些受傷，他皺着眉看着水清洋，語氣放軟道：“是我太着急了，對不起。”

水清洋擺擺手：“那你趕緊走吧。”

說完就拿着購物袋匆匆和他擦身而過了，葉子旸看着她和往日完全不同的樣子，不禁将手伸進了放着那張紙的褲兜裏，緊緊捏着那張紙。

他為她弄的那些計劃，此刻全數變成了笑話。

對方完全不領情，那麽他的心思也全然沒有了意義，葉子旸拿出那張紙，将它丢進了小區的集中垃圾桶裏，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放晴的天空，碧藍如洗，澄淨明淨，春天快要走了，夏天就要來了。

葉子旸想起了沈柒那天哭着對他說，水清洋從來不會告訴她，在她身上發生過的那些不好的事，所以一直讓沈柒覺得水清洋是沒有煩惱的，而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沈柒更加心痛。

水清洋家的小區依舊是熱熱鬧鬧的，街坊鄰居邊走邊閑聊，可是葉子旸覺得，這些聲音再大，也比不過除夕的那個晚上，那一聲聲尖刺的救護車的叫聲，他的心情當時跌入谷底，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卻好像跌進了深淵，萬劫不複。

這個有些矯情的措辭，他以前連寫作文都不願意用上，此刻卻只能用這些詞來形容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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