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再戰

黑鳶看到組織在網上的名單中一個已經灰去的名字,神色微微有些慌張,她叫住要出門買東西的黑刃,将電腦屏幕轉向他,嚴肅地說:“黑華死了。”

“什麽?”黑刃被那抹灰色吓了一跳,“是誰殺的?”

“不知道,這裏沒有說明。”

“黑刃,我覺得我們要有大麻煩了。”黑鳶接過電腦,低頭刷新了幾下,“如果說連黑華這樣有備而來的人都死了,那就說明殺死他的人實力非常強。”

“是威廉嗎?”

“我不知道,這幾天他的定位一直是在警局。”黑鳶找出威廉的定位,給黑刃看,的确如一顆圖釘般死死釘在警局的位置。

突然,他們的門被敲響了。

黑刃走到門邊,透過貓眼觀察了一下外面,什麽人也沒有。他的一顆心,卻急劇地下沉,幾乎是靠着本能,他快速地後退,扯着黑鳶跑到了陽臺上。

巨響之下,整棟居民樓都為之一震,仿佛要倒塌了一般。防盜門直接被爆破□□炸成了一堆碎片,沖天的灰塵掩蓋了火光,幾乎要把人震聾的餘音仍回響在房間裏。

黑鳶稍緩過神,就推開護住自己的黑刃,一邊從靠近陽臺的沙發底下抽出一挺輕型機槍,一邊觀察已經被滿天灰塵籠罩的門口,就如重度霧霾中的城市。

上膛,拉開保險栓,對準門口,當人影出現時,立即開始掃射。

連着門的半個牆體已經塌成了一堆磚塊和混凝土,傾瀉的子彈盡數打到了門外,有些甚至打到樓梯護欄的鐵架上,回響着亂響,濺射的火花在灰塵中若隐若現。

就像一臺好戲開場前,舞臺上總是拉着紅色的幕布,将各式各樣的道具,形形色色即将出場的人物擋在這層紅簾之後。這陣沖天的灰塵慢慢散去之前,入侵者和黑鳶黑刃,都是幕布後蓄勢待發的角色。

黑鳶不知道哪個入侵者現在躲在哪裏,黑刃在她身後給自己的M9裝填子彈,鋒利的眼神始終留意着門口的位置,警惕着随時會從那裏竄出來的人影。

“慢着,”黑鳶穩穩端着輕型機槍,對準門口,“在我換彈的時候先不要開槍。”

黑刃點頭,明白了黑鳶的意思。他們并沒有充足的彈藥,開始的火力壓制只是虛張聲勢,如果要解除眼前的不利局面所帶來的危機,必須等待敵人先按捺不住,露出試探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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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一聲,子彈用盡,黑鳶飛速卸下彈夾,在幾秒鐘之內填充完畢,沉甸甸地架在手中。

黑刃的槍口對準了門口,卻遲遲沒有人影閃現。就好像剛才那扇被炸開的門本就是那樣的,沒有人炸過它,也沒有入侵者。

居民樓內的居民都以為是地震了,尖叫着沖出來。又聽到機槍連射的響聲,遲鈍地反應過來或許不是地震,而是在打仗。然而這兩種情況對于他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來說無甚差別,因為他們不論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死、會受傷、會流血。

于是沖出家門的居民們都很有默契地回到家裏,把門關上,然後撥打110.

在這一刻,世界安靜下來。

卻偏偏有人要打破這份安靜,這個人顯然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有着地道的倫敦腔,音節在他的喉嚨滾過時會變得低沉而有磁性,就像在維也納□□裏由大師演奏的大提琴一樣,優雅又性感。

他吐出的每個單詞都像在深情朗誦莎士比亞的劇本,像裏面的人物一樣有飽滿的感情。

難以想象,這竟是那個說着新疆口音中文的傻狍子。

“非常高興,終于找到你了,黑鳶小姐。”

黑刃感到有點奇怪,為什麽夾在這對英文裏的“黑鳶”即使是洋腔洋調也比威廉的塑料普通話好聽?這難道就是所謂母語的魅力嗎?

“愣着幹什麽,開槍啊!”黑鳶低罵了一句,端起槍就開始掃射,逼的威廉不得不又從房子裏退了出去,黑刃在黑鳶話音剛落時就開槍點射,槍槍命中。

灰塵已經開始散去,威廉的愈合速度驚為天人,所以他幾乎是不需要掩護自己的,那麽從某種方面來說,黑鳶和黑刃的優勢也漸漸沒有了。

在這種突然的情況下,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準備。槍藥和裝備只能抵擋人形武器威廉一段時間,無法将他擊退。

“媽的,”黑鳶罵了一句,“看來的确是威廉殺了黑華,他一定是拿到了黑華的手機,通過組織的內網找到了我們的位置。”

“這樣說的話,他進警局的那一天就開始謀劃了,”黑刃手中M9打空的彈夾落下,他立刻接上裝滿的彈夾,拉開保險栓,瞄準、點射,“你不是說他腦子壞了麽?”

黑鳶把再一次射空的輕型機槍扔在一邊,找出一顆□□握在手裏,另一只手拿起一把和黑刃同型號的M9掩護,兩人輪流射擊,讓威廉一時無法邁入房中。

“那麽他肯定是在失控的邊緣了,有如此清晰的戰術頭腦,卻不想想這樣爆破闖入會惹來多大的麻煩。他此行的目的應該是我手上的GCT42839,他要拿到這份文件,找到讓失控的自己清醒過來的方法。既然他殺了黑華,拿了黑華的手機,那一箱抑制的B藥劑應該也在他手上了,為了試驗這些藥劑,就必須殺人。最近死的那些人果然也是他的手筆,

他現在,

已經是,

瘋了!

他完全瘋狂了!”

“聽好了,黑刃,”黑鳶掃了眼為數不多的子彈,“等到這些子彈打到只剩三分之一,我就把□□扔出去。□□只有一顆,拖延的時間也不多。他現在應該只知道GCT42839在我手上,不知道你的具體身份。也就是說,他的主要目标是我不是你。

□□扔出去之後,你就有逃走的時間,我會用子彈掩護你。”

“你讓我一個人逃走?”黑刃不敢置信地低聲問。

“閉嘴,當然不是這麽簡單。”黑鳶說得又疾又快,分明是意識到了子彈和時間都已經不夠用了,“聽我說,很抱歉之前沒有對你說實話,其實對付威廉的武器已經研究出來了,出于我的私心并沒有告訴你。但是現在已經到了非常的時刻,我如果不能從他手上逃脫,你就……”黑鳶俯身在黑刃耳邊說了幾句,“到這個地方去拿重要的東西,那兒會告訴該怎麽做的,聽懂了嗎?聽懂了沒有?”

黑刃咬牙點了點頭,他看見子彈已經沒剩下多少了,威廉正站在門前蠢蠢欲動。他的速度,黑刃見識過,那是遠超他的快速,就像閃電一樣,瞬間就會到達他們面前。

“這裏是五樓,以你的身手,徒手爬下去一定沒問題,但是要快知道嗎,一定要快!”黑鳶拔開□□的拉環,低喝一句走,将□□擲出。

濃厚的白色煙霧籠罩了整一片區域,就像是要把這層空間完全鎖死,黑刃最後看了一眼黑鳶,她正将兩把M9裝滿子彈,左右開弓地掃射。

此時她的背影明明看上去是那麽纖細,卻像是要撐起一方天地。

黑刃從陽臺一躍而下,攀住白色的水管,如一只正與懸崖搏鬥的黑鷹,漂亮而迅猛地從空中落到地面。

他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遠處似乎有警車不要命地疾速駛來,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管他來的是顧庭哲還是李方志,這是黑鳶用命為他争取來的時間,他必須穿過大半個Z市去拿黑鳶交代給他的東西。

現在的他很趕時間。

槍聲在黑刃發動汽車的一瞬間驟然暫停下來,黑刃知道她的子彈已經用盡了。他們剛才一直沒有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威廉到底有沒有帶槍,因為威廉從始至終,一槍未發。

一旦想到某種可能,黑刃就幾乎顫抖到握不住方向盤,但他還是沉住了氣,一邊将車開出玫香小區,一邊戴上了黑色的口罩,那是唯一能帶給他安全感的東西,一旦戴上口罩,他就像有了力量,能掩蓋情緒的力量。

威廉的确帶了槍。

一把HK手|槍被他握在手裏把玩,裏面甚至沒有填滿子彈。

黑鳶把自己那把M9別在了腰後,黑刃的那把則被她握在右手上,咔咔地響了幾聲,是機括彈空的聲音,裏面已經沒有一顆子彈了。

黑鳶笑了笑,揚起手,任由它砸在地板上。彈夾與槍身摔得分離,就像一對相愛的戀人被永遠地分開。

“抓到你了,黑鳶小姐。”威廉擡起手中HK,對準黑鳶連發三槍。

玻璃破碎聲響起,就像碎落的銀河紛紛揚揚地墜落九天,從陽臺落到五樓下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黑鳶微笑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威廉的三槍沒有一槍打中她,似乎只是為了給她一個下馬威。

但可惜的是,黑鳶并不為所動。

“我可真害怕。”

她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胸口。

“為了公平起見,我也不用槍。”威廉将已經打空的HK也甩在一邊,然後緩緩握緊拳頭,擋在胸前,似乎是想和黑鳶來一場貼身肉搏。

真他嗎的是紳士行為。

黑鳶擡起手,緊握成拳,雙眼盯着威廉的一舉一動。

只要多拖一會,警察趕到,或許她就安全了。在警局起碼比在瘋子手上安全。黑鳶如是樂觀地想到。

兩人對視一眼,對沖。

他們之間不過相隔數十步,只是一剎那間,便已經戰在一起。

黑鳶幾乎是超水平發揮,才能在威廉的手下躲過那遠快過黑刃的攻擊。該死的,她可是連黃怡都打不過的,怎麽可能在這個人形戰機面前撐過三招啊!

黑鳶在驚險地躲過威廉的連拳後,毫不猶豫地拔出藏在身後的手|槍,那裏還剩下一顆子彈,關鍵時刻也能救她的命!

扳機扣動,子彈沿着彈道射出,黑鳶對準了威廉的後腦勺,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絕對能一槍爆頭。

如果腦漿炸在身上就太腥了。黑鳶想着。

威廉只是偏了偏頭,那顆子彈在他眼裏就像慢動作一樣,只是擦着他的額頭過去了,深邃的眼睛透着灰綠,像一塊寶石沉在湖底。

黑鳶被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哇地吐了口血。

威廉收回拳頭,直起身子俯視着黑鳶,看到她驚疑不定的眼神時,才擡起手按上自己正在流血的傷口。額頭上的傷被修長有力的指尖撫過後奇跡般地愈合了,就像是被施上加速愈合的秘術。

他沖着黑鳶露出居高臨下的笑容。高傲、睥睨。

警笛聲越來越近,威廉不再浪費時間,他拎着黑鳶的胳膊把她拖走。

牛逼。

黑鳶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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