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回到學校

“小槿，你們老師打電話過來，說讓你後天去學校參加畢業典禮。”

“好，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慕槿挂斷電話，莞爾一笑，看來重生之後她還要再參加多次畢業典禮。

慕槿的初中就在鎮上，是整個鎮子唯一的一所初中，在慕槿這一屆一共有六個班級，但是她知道，随着越來越多的父母出去工作，他們的孩子也會跟着出去，多年以後學校裏的學生将會少一半甚至更多。

那天很快到來，一大早，慕槿就爬起來去趕六點鐘的客車。

“慕槿，你考的怎麽樣？”車上的熟人笑着問道。

慕槿環視四周，看到一個個熟悉而陌生的臉龐有些感慨，卻也沒忘記回應問話的人：“我這次考的還不錯。”

雖然只是初三的畢業典禮，但是車上也已然沒有了位置，慕槿高高伸出手，艱難地抓着頂上的杆子。

“你肯定可以考上高中吧？”還是剛才那個人。

慕槿點點頭：“雖然分數線還沒有出來，但是考上高中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呢，考的怎麽樣？”

那人攤手：“還能怎麽樣，反正在中考之前我就已經準備好了去讀職高的準備，不過巧雲考的很好，一定可以上一中。”

一聽到這個名字，車子裏就炸開了：“我也聽說了，聽說她考了700多分呢。”

“是啊是啊，真不知道她是怎麽考出來的，有些題目我都看不懂。”

一個男生突然插嘴：“我也是，不過不是有些題目，而是大部分題目我都看不懂。”

話音剛落，很快就引起了車內人的哄笑，幾個男生甚至哈哈大笑：“我說剛子，你夠了啊，就你那成績，能看的懂的題目肯定數都數得清。”

“張剛，你怎麽能跟巧雲比，巧雲那可是才女。”

“誰跟她比了，我就不相信沒有比我考的還差的。”張剛氣的大喊。

“那我們打個賭吧，我就賭你是全校分數最低的。”

“算上我一個……”

車內喧鬧聲頻起，一個話題接着一個話題已經聊開了，除了分數不上不下實在尴尬的人之外，其餘的人都聊的很開心。

到鎮上一共二十分鐘，車子每到一個村子就會停下來一次，到最後更是擠得滿滿的，慕槿認命地放下了挂在杆子上的手，抓着座位的椅背，她差不多已經忘記了自己在這個年齡時的想法了，不過聽着大家如火如荼的讨論聲，她覺得自己似乎也年輕了很多。

畢業典禮要在九點開始，到八點的時候，人就陸陸續續來全了，在畢業典禮開始之前，大家興致勃勃地聊着各種各樣的話題，那邊的小團體這個說他爸爸給他買了一只手機，那個說他媽給他買了一雙很貴的鞋，然後就是各種名牌大讨論。

這邊的小團體這個擔心自己的分數不夠，那個表示無所謂讀哪裏，還有一個受着大家的崇拜，微笑着表示自己只是盡力做自己會做的題，并沒有其他途徑。

慕槿抱着手臂靠牆看着大家，什麽話題也沒有參與。

“慕槿，你還沒有說你的分數呢，你考的怎麽樣？”同桌親密地湊了過來，臉上帶着滿滿的好奇。

“我……”

“老師來了，大家安靜，噓……”

慕槿攤手，無奈地看着一臉遺憾的同桌，輕聲道：“待會兒再跟你說。”

班主任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梳了個大背頭，手上拿着一個藍色的文件夾，腳步平緩，當他站在講臺上時，他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把手中的文件夾放在桌子上，雙手撐着桌面，他擡起了頭：“同學們，三年過去了，從你們初一進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跟你們說過時間會過的很快，你們是我帶的第一批學生，在你們身上，我學到了很多，今天是你們在這所學校的最後一天，或許以後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老師，我以後會回來看你的。”一個男生激動地說着，迎來了十幾個人的回應，但是更多的人，卻沉默了，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又有誰能夠保證自己就一定會信守承諾呢。

慕槿也沉默了，在前世畢業後的十幾年裏，她曾經回來過，看過學校，但也僅僅只看過學校而已，至于這位曾經的初中班主任，她也再也沒有見過。

高中大學，作息重合，她上學的時候，老師們也在上班，她休息了，老師們也休息了；畢業後，她上班的時候，老師們在上班，老師們休息的時候，她也不一定在休息，除非是回到這所學校當老師，或是去老師家裏找人，否則要想再見面幾乎是不可能的。

班主任同樣沉默了，在這裏的所有人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社會的無奈。

“謝謝你們，真的很謝謝你們，不管大家回不回來看我，我都會永遠記住你們，我第一屆的學生。時間真的很快，一轉眼，三年就過去了，你們曾經讓我生氣過，也曾經讓我感動過，是，我們班或許在成績上不是最好的，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我們連續三年獲得了運動會的冠軍，這是屬于我的榮耀，也是屬于你們大家的榮耀，這一天之後，就算我們再也無法見面，但是運動會的團結精神一直會在我們心裏，你們要永遠記住，你們是九七（五）班的一份子。”

慕槿聽到周圍隐隐傳來的啜泣聲，心情也漸漸變得沉重了起來，前世的她對于“永遠”二字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如今，她心裏卻有了明悟，就算這個班級曾經帶給她不好的記憶，但是這都是她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

慕槿緩緩站了起來。

“老師，我也有些話想對您說，”慕槿緊張地握緊了拳頭，她清晰地感覺到了周圍人的視線，有茫然，有探尋，只是誰又能向她一樣重來一次呢，“其實，從我第一天來報名的時候，我就覺得老師您很帥。”

說到這裏，慕槿語氣一頓，看着年輕的班主任：“我不敢肯定自己以後會不會回來看您，但是我想告訴老師的是，我會永遠記住您，您是我的班主任，是我初中唯一一位班主任，或許我們的成績不是最好的，您也不是最優秀的班主任，我想說的是，作為一位初出茅廬的老師，您已經做的很好了。我會記得您第一屆學生是我們；我會記得您大學學的是數學，可是當的卻是我們的語文老師；我會記得您為了擴大我們的閱讀量，買了一大堆的書籍。我承認自己并沒有特別特別認可您，您也不是我心目中最喜歡的老師，但是在今天，我還是想要告訴您，謝謝您，這三年您辛苦了。”

慕槿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緩緩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慕槿落座的同時，又有另外一個學生站了起來：“老師，我也覺得您特別帥，我不會說什麽煽情的話，但是我也想說，老師，謝謝您。”

“老師……”

一個又一個同學表達了心中的想法，一個又一個同學說着自己的心裏話，但是大家的話都表達了一個中心意思。

慕槿仔細地聽着大家的話，心情有些沉悶，從這個學校離開以後，在這個教室裏的大部分人或許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但是至少在過去的三年裏，他們曾經一起玩一起鬧，慕槿今天之所以會說出那樣的話，一是被班主任那一番話所感染，另一方面也是對前世的總結，別說是這些普通同學，就算是在上學期間特別要好的朋友，在畢業之後恐怕也很難再見面。

慕槿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她不會主動去維系感情，她也不會主動去約朋友見面，她的圈子往往只有進行中的那一圈，可是她也很清楚，多年相處的感情是不會那麽容易消失的，就算不聯系，發生過的就會永遠被記憶。

當最後一個同學說完之後，全班所有的同學都站了起來。

“老師，謝謝您。”

來自全班同學的鞠躬致謝，站在講臺上的男人眼眶濕潤，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深處的震撼，他想就算之後他還會帶一屆又一屆的學生，今天這一幕他都不會忘記。

“在過去的三年裏，你們總是很調皮，總是很任性，有的時候也會做出讓我很生氣的事，但是在我心裏，你們就是一群孩子，也是你們，讓我懂得了更多，學到了更多，在今天，我也要跟大家說一聲，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陪伴我度過這三年，謝謝你們給我的人生增添了豐富的色彩，在這裏，我衷心祝願大家都有一個幸福美滿開心的未來，成績不代表一切，成績不決定一切，你們的人生從始至終一直掌握在你們自己手中，我堅定地相信你們。”

慕槿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明明她對于初中的記憶并不多了，但是為什麽還會覺得分離是如此感傷呢，明明……她就很讨厭自己的初中生活。

班主任仰頭眨了眨眼睛，等到情緒稍微平複之後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家先坐下吧，畢業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都帶上自己的椅子，我們這就去大操場開會。”

一時間，教室內只有默默搬凳子的大家，沒有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