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過年……韓勳盯着這個詞,忽然有點滑稽的感覺。

他們從小在西方長大,即使家裏人保持着一些節日傳統,但特地“過年”,聽起來還是像個借口一樣。蔣東維這趟回來,想必身不由己。否則,這個消息不會是從蔣錫辰那邊傳來,而不是他自己來告知。

蔣錫辰問這句話的用意,他也明白。無非是小少爺有心,再幫他一把。即使他今天說沒空,小少爺也會找理由再把事兒甩給他。這小孩兒,讓謝梧教得不成樣子了。

他給蔣錫辰回複:“我去吧。”

但他人還在杭州,便打算直接定個合适的航班,屆時好在機場直接接人。

這樣匆忙回去,他得跟三人小隊的另外兩個說明一下。阿旭聽了,沒什麽意見,滿口說着快過年了,是該回家。和春想了想,撂下一句“你等我會兒”,跑出去打了個電話。

片刻,回來了:“我也去趟北京,一起呗?”

于是,與和春同行。

飛機原定第二天下午到京,春運期間,多有晚點,他們就遲了一個多小時。韓勳本來定的時間差,就是一個小時。如果蔣東維不晚點,應該也已經到了。

他下了飛機,徑直往蔣東維的到達口走去。

那邊确實顯示蔣東維的航班已經到達,此刻陸陸續續有人從裏面走出來,看起來已經到了尾聲。他一面往裏看,一面撥打蔣東維的號碼。能打通,然而耳畔嘟聲響了五六次,還是沒有人接聽。

他有些無奈,慣常沒什麽表情的雕塑臉上透出一絲焦急,和春在一旁安慰他。

耳邊的嘟聲很快變成無人接聽的提示,他摁斷,正要重新撥打,轉頭卻見熟悉身影。蔣東維就在他不遠處靜靜地望着他,視線相接,那邊微微擡了擡下巴,嘴角不由自主似的往上勾了勾。

他沒來由地心跳加速。

明明是這樣熟悉透頂的人,明明已經互相接過無數次機,明明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今天,卻好像與任何一次都不同。他隔着一段距離、幾個路人,和他對視,心潮無法控制地澎湃,胸腔裏面那顆東西異常躁動,血液都随之沸騰。

他收回手機,盡量如常地走過去。走近了,喊他的名字,同他打招呼,卻發現,聲音是緊澀的,近乎沙啞。

蔣東維“嗯”了一聲,目光輕輕往他身後瞟了一眼,然後伸出手。他以為他是要遞行李,便習以為常地接過那個行李箱——然而,蔣東維握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他就被人整個按在懷裏。

蔣東維的力氣大得出奇,先是單臂環箍着他的肩。接着,那只握着他腕的手極富侵略性地摟住他的腰,使他在他懷裏,幾乎動彈不得。他們胸膛貼着胸膛,即使隔着冬天的厚大衣,也能感受到彼此雷動的心跳。

蔣東維的呼吸粗重,混着兩聲吞咽,他側過臉,冰涼的嘴唇若有若無地擦過韓勳的耳廓,夢呓似的說:“想你,我想你,不要逃了,好嗎?”

韓勳覺得自己崩潰了,他大概知道了蔣東維的決心。閉上眼睛,他已經能看到他想要的畫面。就這一瞬間,他不再顧忌任何眼光,也不害怕任何阻撓,把擁抱和心都交給這個抱緊他的人。

這個擁抱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分開的時候,蔣東維順着他的手臂滑下去,直接牽住了他的手,視線望向那邊一直等着他們的和春,大步走了過去,主動打招呼。

“你好,是和先生吧?”

和春不愧是個見過世面的,見證了剛才那一幕,眼都沒眨,大大方方伸出手來:“是是。蔣先生,我也認識你,久仰久仰。”

蔣東維同他握手,臉上的笑容介于禮貌和冷淡之間,一雙眼睛盯着人家,似有敵意。韓勳瞥他一眼,立即對他的心态了如指掌——盡管不甚明顯,但那就是看敵人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扒拉出了什麽線索,就把人丢到敵人範疇裏去了。

韓勳拉開他,也不多做介紹了,問了和春的目的地,出去以後就讓司機先送了和春。

這一趟,和春過來純屬私事,雙方眼下道了別,便沒再約見,依着年節傳統,口裏說的都是“拜個早年”、“萬事如意”、“來年再見”之類的。

送過了和春,車往城外的大園子跑。

兩人都想到了回家将要面對的,車裏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過去幾個月,他們之間出現沉默,總是蔣東維先打破;而再往前,長達二十幾年的時間裏,則是韓勳在做這個角色。可是此時此刻,他們誰也沒有說話的念頭。車在不久後開出了市區,越往郊區,風景越是蕭條,空氣似乎也越冷。

過了許久,蔣東維輕咳了一聲,韓勳敏感地望過去,見他随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可以看清,那是一瓶對感冒有作用的營養素片,韓勳放下了心。再細細打量蔣東維,便從他眉眼中看出了疲意。

“這幾個月,累到了吧?”他盡量不顯得過分關心,道。

蔣東維咽下藥片,看過來,帶着點笑容:“你知道我累,都不肯幫幫我。”

對于工作上的事,韓勳一貫冷靜而理性:“我了解過了,現在的情況,我就算在你身邊也無力回天。我們需要打通的關系,靠你或是靠我,都沒有辦法,所以——”他頓了頓,眼神沉下去,“老爺子,不是替你出馬了嗎?”

聞言,蔣東維忽然有點來勁兒,笑意摻了點壞:“你好像很不高興?”

韓勳看着他:“不要說廢話。”

蔣東維更樂了,就差笑出聲,輕咳一聲道:“你還好意思對我不高興?韓勳你聽好了,我有如下問題需要你解釋清楚。”

韓勳:“……”

蔣東維對他的無語視而不見,掰着手指頭數落。

“第一,老頭兒賣子求榮的打算,你比我還早知道,半點沒透給我,是不是不夠意思?第二,平時消息也不回,是不是基本禮貌都不講了?第三,還讓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人做你的發言人。你有沒有看過現場照片,知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是怎樣的?還有上次在九華山,我看你犯病了沒追究,你那會兒買的避孕套,怎麽回事兒?”

一連四條聽下來,韓勳對蔣東維的“細心”刮目相看了。前兩條就算了,于情于理确實有那麽點追究的價值,後兩條都是什麽雞零狗碎的玩意兒,也值得記在心裏,還拿出來翻舊帳?

但這樣的蔣東維,他也習慣了。

按照慣例,寵。于是,一一解答。

“第一,以我的立場,老爺子做什麽打算我都沒有幹涉的資格,我早一點告訴你,和你自己知道,都一樣是你來決定接受與否。第二,你的消息沒有幾條值得回的,希望你以後盡量跟我聊一些有價值的話題。第三,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怎樣,我只覺得和總那會兒很像你。第四,我不記得我買了避孕套,也沒用過。”

“沒用過?”這麽長一段話裏,蔣東維迅速地撿了這三個字,眼中一亮。

韓勳對他這副輕佻的神态有點煩,不說話了。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空氣中流淌的卻不再是先前的沉悶,反而隐隐活躍得詭異。

過了一會兒,蔣東維伸出手,攥起韓勳的五指,一根一根收攏,然後裹在自己的手心裏。他的拇指輕輕撚過韓勳的虎口位置,有點讨好,有點挑`逗。韓勳轉頭朝他看過去,在偏冷的氣氛中,血液再次發燙。

他們對視了幾秒,蔣東維擡手把前後座之間的遮擋板拉了下來,同時傾向韓勳,彼此靠得很近。他要吻他,他知道——他們剛剛在機場用一個擁抱連通了心意,現在要補一個吻,是理所當然的。

但韓勳無端失措。

他一面很清晰地知道蔣東維的意圖,一面覺得腦子前所未有地發懵,糊成一片。等他回過神來,蔣東維已經敲開他的牙關,舌尖靈活地在他口腔中翻攪,舔舐過他的牙關,又玩弄似的掃過他的上颚,癢的觸感挑起看不到邊的渴求。

他被親得很激動,腦子裏想起他們家小弟弟告訴他的招,“睡過”。

他很想。

蔣東維原本沒有那麽放肆,兩人親在一起,對方什麽反應都一清二楚。他察覺到自己的成功,便變得無恥起來,分開換氣的間隙,在韓勳耳邊喃了一句“這裏距離到家,至少還有四十分鐘”。

這句話傳遞的信息,讓韓勳打了個顫。他有點茫然地注視着蔣東維,不至于無知,但還是有些驚詫。記憶中,這些年蔣東維與人玩玩鬧鬧,無論涉不涉及這一步,都慢條斯理,沒有這麽急躁,随地亂來的。

蔣東維看出他的疑慮,邊放下椅背邊攀上來,一只手環在他身側,一只手安撫似的在他腰間撫摸,仍舊用那種帶着氣音的方式說話:“讓我碰一下,求你,就碰一下。”

韓勳無力抗拒,燥熱得額邊冒出細汗。

他們再次熱烈地吻在一起,蔣東維緩緩侵向自己夢中肖想了無數遍的禁區,當掌心碰到那份堅硬的灼熱,他好像跌進了自己的夢境中,眼前出現那次意外闖入浴室看到的韓勳。

在那片水汽之中,韓勳結實的腹肌和如畫筆描摹出來的腰線,始終勾`引着他的欲丨望。他想要碰那片地方很久了。而此刻,這一切終于都在他手裏,他興奮得顫抖,一面吻着韓勳裸露在空氣中的每一處,一面極盡手上能事,聽韓勳壓抑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萦繞,他整個人都有些瘋狂。

唯有昏天暗地足以形容這一場遲到了太久的親密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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