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撲朔迷離

衛煦其實很少會做到有內容的夢。無論是深眠淺睡，他的夢境裏總是只有單一的灰白色，雖然四周大多會漂浮着一些方形晶體，但基本不會有任何劇情或故事，沉悶的猶如一潭死水。

這其實是衛家對他做的保護措施，衛煦靈力雖強，但各個世界的奇能異士太多，其中不乏有能通過夢境對他人進行暗示操控的人，所以衛家能穿梭小世界的少爺們在很小的時候就會去進行夢境封鎖，衛煦也不例外。

不過由于衛煦的天賦超過了長輩們當年對他的預測，所以到現在，他的靈力偶爾也會無意的沖破那層無形的封印，讓他無趣的睡眠時間多些波瀾。

但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

他站在夢境的正中央，看着周圍無比清晰的場景。

衛煦确信自己是并沒有完全睡着的，無論當時的情況讓他多困，他也不可能在還未确認安全的付喪神面前，卸下所有防備。

可他偏偏還是進入了自己的夢中。

衆多科研人員在巨大的實驗室裏穿梭，而這個實驗室內，占據了大部分空間的，是無規則林立在各處的實驗臺，幾乎每個實驗臺上都躺着一個人，被無數粗細不一的膠管插遍身體各處，特別是每個人的大腦部分，幾乎都是已經插滿的情況。

人體實驗室？衛煦眉頭微皺。

他當然知道，像這樣暗地裏進行人體實驗的實驗室并不少，光衛家掌控的情報網裏，他們所在的現世就有不下千處。

不過能成立這種實驗室的，大多身後的勢力都錯綜複雜，有的甚至得到了不止一個家族的支持，就算是衛家，想動都不太容易，再加上他們主要只是負責維持其他世界的正常秩序，反而不太管現世的這些事情。

只是衛煦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大規模的人體實驗室。

他應當是立于這個實驗室的正中央的，只是那些科研人員都好似看不見他，一個個從他身邊走過。

而這個地方科研人員聚集的最多的，就在他左前方的不遠處。摩肩接踵的白衣人在那塊地方繞了起碼有五圈，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衛煦選定目标後就徑直往那邊走去，他先是看到站在幾個外圈的人手中都拿着本子在記錄着什麽，但就算是這麽近的距離，他都看不到任何一個人的長相，無論是實驗人員還是躺在周圍的實驗品。

他在這個夢境中就好像一縷沒人能看到的幽靈，雖然不能直接飛行，但只要他想，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穿過那些實驗人員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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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群包圍的東西與他之前所想的并不一樣。

那是與實驗室裏躺在各處的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實驗體。

他垂着頭，以一種極其放松的姿态坐在人群中央，身上也沒有被插上各種管子，只帶着一個看起來相當簡單的頭盔，頭盔上連着不少導線一直延伸到站在他正前方的電腦屏幕上。

而男人周圍的地上，插滿了形式不一的各種刀劍，以最強硬的姿态隔絕了所有想接近他的研究人員。衛煦很簡單就從裏面找到了他之前才觀察過的加州清光、一期一振等幾把刀。

但他依舊是看不見男人的臉，就是偏偏覺得自己應該是知道這個人是誰的。

衛煦毫不猶豫的就想再走近些，可他們之間最後短短步的距離就仿佛一道鴻溝，無論他怎麽向前，都接近不了一絲一毫了。

就在他打算使用靈力強制接近時，坐在人群中央，一直垂着頭的人突然就動了。

他帶着頭盔的腦袋慢慢擡起，驚得周圍的科研人員都開始躁動起來。

衛煦站在原地，就這麽看着那個人，明明連面容都是模糊的，但衛煦還是能很清楚的感覺到，他在看着他笑。

“交給你了。”

……

衛煦在睜開眼的瞬間就清醒了，他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身上蓋着的棉被還帶着被陽光曬過的溫暖氣味。

看來那些付喪神還沒大膽到直接把他扔在外邊。

但這并不能緩解衛煦目前的心情。他沉着臉坐起來，直接就用靈力開了一條與現世的通話渠道。

靈力很快在半空中彙聚成一塊規整的矩形，投射出另一個人的影像。

“恩？咦？”突然被通話的衛子蒼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動作，将護目鏡擡到額頭，“衛煦少爺？”

“子蒼，你現在立刻鎖定我所在的這片區域，檢查是否有人對我使用了什麽能力。”衛煦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衛子蒼瞬間嚴肅起來，将電腦拿到身前打開：“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懷疑。”衛煦看向他，“有人入侵了我的夢境。”

“哦……啥？”衛子蒼愣了下，“我說三少爺，當世還有誰能在不驚動您的情況下入侵你的大腦？會不會是想太多了？”

話雖這麽說，他的手指卻也是一刻不停的在鍵盤上點動着。

“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衛煦自己也有很多疑惑，“不過也可能是我的錯覺。”

畢竟他确實想不通那個夢境的目的是什麽。而且最後他聽到的那句話，雖然才四個字，卻能很清楚的辨別出——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沒有。以你為中心向外的萬億公裏內，橫向豎向的空間在最近四十八小時都沒有出現任何對向你的其他能力波動。”衛子蒼的動作慢慢停下來，“話說回來，你什麽時候去空間縫隙裏呆着了？還在縫隙裏有個房子？”

“給時之政府管個本丸。”衛煦不想多說，“沒有就算了，你忙吧？”

衛子蒼卻不太想放過他：“負責用付喪神維護歷史的那個？你不是衛家王牌嗎，橫向世界都要忙的不可開交了，還幫他們管什麽？哇，你不會是被衛家流放了吧？！靈力真的開始枯竭了？要不要來我這邊檢查下身體！”

衛煦下意識就想拒絕，但這兩天的比起之前來更嚴重的問題，還是讓他多留了一心，“有時間會去的。”

“不來就算……什麽？”衛子蒼突然反應過來，“不會吧，真的出問題了？”

“靈力倒是沒出什麽問題。”非要說的話，反而每次都會因禍得福的增長不少。衛煦的靈力已經有很長時間沒這麽明顯的進步了，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麽壞事。

衛子蒼把電腦挪到邊上：“我有點怕怕的耶，如果我這邊檢查不出來是不是會顯得我很沒用。”

“恩。”衛煦點頭。

“這麽直接的嗎？！”

“诶，再查個事情。”衛煦突然想起來道，“我這個本丸的付喪神手上，有可以打開時空的儀器。”

“什麽？”衛子蒼皺起眉頭，“這種東西，不是十幾年前就被衛家全面回收銷毀禁止了嗎？就算是時之政府那邊，也只留有縱向固定時間傳送的了。他們的儀器是能開啓小世界的那種？”

“嗯。”衛煦嘴角一勾帶起一個略顯張揚的弧度，“應該就是不久前得到的。去查，我要知道，是誰給他們的。”

“好，可能需要點時間，畢竟是時之政府的管轄地區，又在空間裂縫裏。”衛子蒼有些嚴肅的道。

“查到了馬上聯系我。”衛煦瞟了一眼門口，瞬間将通話掐斷。

“沒問題，交給我……”顯示着衛子蒼影像的矩形暫停在他擺出‘我’字的口型上，驟然消散在空氣中。

下一刻，房間的門被敲響三下，一期一振從外邊拉開門走了進來。

看到衛煦已經坐起來了還愣了愣。

“您醒了。”他關了門走到衛煦前邊，将手中的托盤放到地上，人也跪坐下來。

衛煦的注意力直接被托盤上擺着的東西吸引住。那是一碗點綴了幾篇青菜葉子的白粥，旁邊還擺着一盤小菜。

他感受了一下胃部空空如也的感覺。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去萬屋，應當是把早飯放在第一位的。

結果因為突發情況，他都走了一趟時之政府，竟然到現在還是沒能吃到一點東西。

如果非要讓他說接管本丸後的感想的話，那最讓他不滿意的，應該就是夥食生活的破壞了。

一期一振也發現了他的目光所向，笑着道：“我聽他們說，為了我的事情，您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一點東西，這是特意為您準備的，我并不擅長廚藝，不嫌棄的話，可以先用一些。”

衛煦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一期一振的态度和他之前所想的有些不太一樣，但他也不會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能吃就行。”說完就端起粥慢慢食用——雖然已經餓得很了，但還是遵守着衛家的用餐禮儀，喝粥時基本不發出一點聲音。

“承蒙不棄。”一期一振依舊坐在那裏，嘴角的弧度輕輕淺淺，卻格外好看。